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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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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风云暗涌,1917年冬的晋城,寒风凛冽中有人听着天上人间,有人陷入无底深渊。
“祁班主,我家老爷让小的来问您,这戏班,您还想要吗?”
“祁老班主西去还没几个月,您可不要把这祁家延续了几十年的家业毁在自己手里啊!”
“知道您和琏公子关系好,不过关系再好……那也就是个戏子,不是吗?”
这一夜,沈家小厮的这两句话在祁晏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回响着,窗外的天色渐渐泛起了白,天终于要亮了。
“先生,卯时了。”自小就跟在他身边的琏佩按时轻轻敲响了祁晏的门,祁晏“嗯”了一声,本想让他退下,但一念之转又改了口,说:“琏佩,你进来”
琏佩沉默了片刻,推门而入。
一瞬间,寒风吹进床帏里,祁晏混沌了一夜的脑袋突然清醒了过来,他起身掀开帘子,看着逆光站在门口的琏佩,低低的叹了口气。
“先生……”
祁晏看了他一眼,没有问他要说什么,而是吩咐:“叫清少来见我。”
琏佩出去了,祁晏从床上下来,慢条斯理的洗漱,梳头,穿衣,待屋门再次被敲响时,他坐在床头,依旧是往日温文尔雅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一夜未眠。
“哥。”祁清有些低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祁晏微微一笑,说:“进来吧。”
祁清推门进来,看见他哥衣冠楚楚的坐在床头,便知道,那朵在戏班头上压了很久的乌云,他哥终于有了定论。
想到听到这个消息时脸色一下子就苍白了的阿琏,他的心揪了起来,他知道,自古以来戏子和娼妓也并没有什么太大差别,特别是这乱世之中,沈家家大业大,还跟军火商有勾结,他哥能几次三番顶住压力已经实属难得,只是这戏班如若想要在晋城混下去,那沈家这一关,怎么都是要过的。
只是……只是那是阿琏啊,那时从小跟他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或是比手足还亲的阿琏啊!
他咬住下唇,垂眸看着他哥。
祁晏打量他片刻,突然问道:“阿清,我们去上海好不好?听说现在更流行什么电影明星,我看我们戏班这些孩子,不比那些人差。”
祁清的眼睛亮了。
祁晏微微一笑:“去吧,悄悄地,能扔的都扔掉,只带足银子就够了,今晚亥时,你带着他们走城南那条路,我会安排人接应你们。还记得前些年总是来家里玩的我那位同窗韩少爷吗?他现在在上海混的不错,我给你一封信,到了上海,你去寻他,他自会安排好你们的。”
祁清疑道:“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哥。”
祁晏说:“你们先去,我把庄子里的地租收一收,把地卖出去,就去找你们。”
祁家戏班当年最风光的时候,确实在下面的村子里置办了不少田产,都是祁晏在打理,祁清不疑有他,欢喜的应下,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出去。
祁晏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祁清跑了一半,不经意的回过头,看到的,就是那样笑着的兄长,温和、包容却带着不舍。
那是他最后一次看到他的兄长,两个月后,当他在上海左等右等,终于等到韩少爷派去接应兄长的人回来时,等到的,却是两个月前,他们离开晋城的当夜,兄长便挥刀自尽的消息,而他死前,只对沈老爷派去的小厮说了一句话。
“我们祁家戏班,是正正经经唱戏的地方,不做皮肉生意。”
百年的时光悄然流转,战火、饥荒、动乱,有人离开,有人到来。
时间飞逝,仿佛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2017年的冬天。
祁晏睁开眼睛,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头顶上雪白的天花板,直到枕边的手机“叮”的一声提醒他,起床的时间到了,他才慢条斯理的从床上坐起来,洗漱,穿衣。
卫生间里的灯光微黄,映的镜子里的人苍白的皮肤都沾染了几丝暖意,祁晏洗了一把脸,盯着镜子里的人,微微叹了口气。
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的第十七天了。
他已经记不起刚来时的混乱和死里逃生的侥幸,这些天他每天都在不动声色的学着大量的他所不熟悉的知识,渐渐地开始了解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也熟悉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他现在是帝都祁家的二公子,这位二公子名字和他一样,都叫祁晏,这位祁二公子上有长兄从政,长姐掌管家里公司事务,下有小弟是帝都大学最年轻的副教授,只有他自己,一身酒色,满心纨绔。
也挺好的,这样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变化,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祁晏当然是不肯只当一个纨绔的,只是万事需从长计议,不可心急。
于是他洗漱完,穿上管家送来的衣服,施施然的出了门,去赴原身的那些狐朋狗友的约。
今天约他的两位,狐朋叫裴源,狗友叫林质,祁晏对原身的记忆并不全,只大概隐约记得自己跟这俩人算是交情不错的朋友。
果然,三人一见面,裴源就激动的扑了过来。
“大晏!你没事吧?听他们说你前一阵差点就摔死了!”
林质也关心的问:“不会留什么后遗症吧?回头去我哥那儿让他给你好好看看吧。”
祁晏摆摆手:“没事,就是摔了一跤。”
“你那可不是摔了一跤,你那是从五楼楼梯一路滚到了一楼啊!”裴源啧啧道:“这都能没事,我的晏你厉害了。”
祁晏心说可不是厉害了,你的晏早摔死了,从五楼滚到一楼都没摔死的那不是人,那是王八壳吧。
当然这些话只能在心里说说,表面上他还是哈哈一笑,说:“那当然了,算了不说这些,喝酒,喝酒去。”
裴源左右看了一眼,神神秘秘的说:“不着急喝酒,哥们前些天被老爷子关家里,你摔成那狗样都没能去看看你,今天约你主要是来赔个罪,给你看个牛/逼的。”
祁晏挑眉:“看什么?”
裴源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你不是一直挺喜欢那个什么崔衡吗?”
还没等祁晏反应过来崔衡是谁,就听裴源说:“前一阵他生病住院,老林他哥正好是主治大夫,今儿崔衡做东请老林他哥,就在我那个馆子里,我让人给他往酒里,放了点料。”
祁晏愣了片刻,猛地反应过来,这个崔衡貌似是原身很喜欢的一位电影明星,他皱起眉毛,脸色徒然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