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姝》隐市居士

3、家常秘闻

　　鲁瑞莲进去后，董衡独自在外等得无聊，便拔草斗虫消遣。又听到墙内有乐声，心下痒痒，便偷偷爬到墙上伸出头去观看。
　　先是看到几个胡姬旋舞，后又见一名中年男子旋转着请在座的客人赋诗、清唱。
　　正在兴头上，忽觉得屁股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愤怒地转过头来便欲大骂。
　　不想下面却是一名十三四岁的清秀女子。那女子双臂环胸，仰着头挑衅似的看着他，说道：“哪里来的田舍汉，偷偷摸摸，作梁上观！”
　　董衡见她是名女子，自己又确实有错在先，不该爬上人家墙头偷看，便不欲争辩，跳下来，拍拍身上的土，道：“我还有正事，不与你这小女子争辩。”
　　那女子却拉住了他说道：“不知礼的田舍汉，你先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就是小女子了！”
　　董衡怕她嚷出人来，连累了表妹，急欲挣脱，道：“我真有正事！”
　　那女子冷笑道：“正事？你说的正事不会就是爬在人家墙头上偷看吧？”
　　董衡被她这一说激出了怒火，说道：“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那女子也如炸了毛一般，抽着嘴回敬道：“阿兄既然也知夫子这话，想必也是读圣贤书的人。既是读圣贤书的人岂不知非礼勿动？这样偷偷摸摸爬上人家墙头偷看难道也是夫子所教？”
　　董衡气结，可又说不过她。她要不是女子这拳头早上去了。忽然那女子像见了鬼魅般一溜烟溜了。再回头时，却见一位老妇人急匆匆朝这边走来。董衡便猜到这是找那女子的人。本想告诉她她朝哪去了，后想了想男女有别怕到时候说不清，徒惹麻烦，便悄悄隐到树后去了。
　　鲁瑞莲刚出了内宅，他表兄就从树后蹿出来一把将她拉住细细端详了一番问道：“内院的娘子没有难为你吧？方才碰到一女子也就十四五岁年纪，嘴巴好生厉害！”鲁瑞莲笑道：“多谢表兄挂心，那卢家小娘子和善得紧呢，还拉着我说了好一会话。她长得可真美，大约天上的仙子也就长这样。”董衡撇撇嘴说道：“能有多美？再美能有你美？”鲁瑞莲忙捂住他的嘴说道：“表兄，你又浪语！以贵比贱，当心让人听去笑话！”董衡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嬉皮笑脸地说道：“什么贵贱不贵贱，咱们兄妹私下说的话，外人如何能知晓！”鲁瑞莲叹了口气道：“那也当谨慎些好！你也一天大比一天，正经姑母指着你顶门立户呢，你却还是天天没个正形！”董衡蹙着眉说道：“你这话倒像极了阿娘她们，不过你说我就爱听。要说让我改还不容易？给我娶房可心如意的新妇便可。”鲁瑞莲笑道：“也不羞，正经还未行观礼，倒先想新妇！不过我也想你早日娶妇，这样初七下九我就又多了人玩笑。只是你总是这样哪家愿把女儿许配与你！。”董衡涎着脸笑道：“你我从小一处长大，彼此脾性都深了解的，不如你嫁我如何？”鲁瑞莲闻言羞红了脸假啐道：“呸，看你那张狂轻浮样，哪有个兄长的样子！当心我把你今日又与人冲撞之事告诉姑父姑母，把你一顿好打呢！”董衡连连告饶道：“好妹妹，何苦来？阿耶打我一顿你又该像上次那样哭肿了眼睛，偷偷给我送药膏！”鲁瑞莲笑道：“我那是怕姑母伤心！再说了你早日好了好早日帮着我做活计！”
　　二人说说笑笑不觉已进了坊内，又走了一阵便到了自家门前。二人只觉蹊跷。院内静悄悄无半点说笑声，似乎还隐隐可闻啜泣声。二人对视了一眼，悄悄走进院内，只见婢子春桃在院内树下绣帕子。春桃看见他二人，忙朝他们努嘴使眼色，二人会意，便放轻脚步悄悄往西边厢房走去。不料传来一声女声：“是大娘大郎回来了吧？”鲁瑞莲听出是她姑母的声音，愈加奇怪，立在屋前进退两难。“都进来吧。”她母亲在屋内说了声。二人方走进屋来，不料看见她姑父、表姊也都在，表姊和姑母母亲脸上似乎都挂着泪痕，父亲和姑父也是唉声叹气，面色不好。
　　表姊更是奇怪，竟然靠着凭几，怀里还抱着一个半旧的隐囊，面上蜡黄，无半点颜色。鲁瑞莲只觉屋内气氛压抑，正坐着低着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她姑母却突然发了话：“这孩子今日怎么了？咱们自家骨肉，竟这样拘礼，还不快抱个凭几松散松散？”鲁瑞莲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拿眼望她母亲。她母亲笑道：“不知好歹的蠢奴儿，你姑母疼爱你，还不快去？休要辜负了你姑母一番好意！”
　　鲁瑞莲忙出去拿凭几，不一时便抱了两个过来，其中一个给了她表兄。她姑母忽然说道：“日后莲儿择婿，可要好好挑选挑选，不要再跟你表姊似的。”
　　鲁瑞莲心下一惊，果然和表姊有关。其实她也知道表姊所嫁非人，丈夫放着家里的生意不好好做天天在西市与几个胡姬厮混，据说还娶了一个胡姬做别宅妇。花心也就罢了，脾气还暴躁，表姊略劝几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她家姑舅一味包庇儿子，反倒数落表姊拴不住男人的心。她家的几个小姑子和嫂嫂也都不是省心的，天天闹得鸡飞狗跳，表姊性子又软，又没主意，所以天天淌眼抹泪，结婚几年了也没生下一男半女。一个多月前表姊回来说有了喜，全家正高兴她终于有了孩子，或许婆家看她有了孩子会优待她，不想今天她又哭着回来了。
　　“好容易有了喜，那不知轻重的还是这般对你下狠手，好好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她姑母说着又掩着嘴哭了起来。她表姊更是哭得伤心。这时她表兄突然站起身就要到院子里拿家伙去与他姐夫拼命。家里众人都慌了神，忙将他拉住。他母亲哭道：“你阿姊已经够让我操心了，连你也不让我省心！”董衡这才悻悻作罢，口内犹叫道：“不把那畜牲打一顿，怎么咽得下这口气！”鲁元在旁道：“咽不下你也给我咽下！关键时期你少给你耶娘惹事！”说罢又叹道，“也不知道你这个暴脾气随了谁了！”
　　董衡正在气头上，想也没想便接口道：“都说外甥像舅舅还不是随了你！”话刚一出口就被他父亲一个大嘴巴打了过来，口里还骂道：“不知深浅的东西！长辈面前焉得如此放肆！也就能在自家人面前如此放肆！”其实董父这句话不过是向大舅子表明都是自家人，所以说话才这么没分寸，谁知董衡却听不出来，斜着眼道：“我刚没说去找那畜牲拼命？你们非拉着不让！”鲁元气得大喝一声道：“都别闹了！等解决了巧娘的事，你们离得我远远地闹去！”他父子二人方安静下来。
　　董巧娘抽抽嗒嗒地哭道：“都是儿的罪过，害得舅父、父亲生气！”鲁母忙替她擦泪，安慰道：“傻孩子，自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有了难舅父舅母不管你谁管你！快别哭了，这个时候可要好好保重身体，落下什么病根还不疼煞人？”董衡不耐烦地说道：“要我说哪天趁那畜牲不备将他捉来逼着他写一纸休书。倒省得阿姐再受气！”他母亲瞪他一眼道：“你阿姐犯了七出哪一条，没得好好的被他辱没了名声！” “要我看不如与他和离。”鲁元突然说道。
　　“和离？”众人同时惊呼道。
　　鲁元点点头道：“对，和离。”又转头问董巧娘道，“巧娘，你可还愿再回夫家？”
　　董巧娘答道：“我自与他成婚以来一直不睦，一切全凭舅父做主。”
　　鲁元便明白了她的心思，问道：“你们觉得如何？”董父董母一齐说道：“既然大娘心意已定，那便这么办吧，只是怕那贱奴不肯！”
　　鲁元思忖片刻，说道：“这个咱们慢慢想办法，总能把事情解决得妥妥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