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无业千山

2、啊！你没事吧？

　　否极泰来。人不会一直好运，也不会一直厄运。
　　这是学历仅为高中二年级的秦朗所知道的为数不多的成语。他同时也坚信着，好事和坏事一定是间断发生的，它们这样组成的才是人生啊！
　　可是，现实确总是用惊涛骇浪将他孩童一般的美梦狠狠地拍在沙滩上。
　　刚刚被扣掉了五百块的工资，然后，他在骑着电动车送外卖的路上，就撞上了一个失神的流浪人。

　　一周内，周暮雨怀着满腔热血的，在求职网上经过层层筛选后甄别出的“非老家伙”的招聘信息，把自己仔细包装后的简历发送过去。
　　接下来的一周内，他一通面试邀请电话都没有接到。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简历写的不够好？于是他重振旗鼓，对简历精雕细琢，再次对属意的公司进行投递。然而，这个找工作新手完全不知道，一家公司再筛选简历时，是不会对一个人的简历进行重复筛选的，也就是说，第二次及以后投递的“周暮雨”的简历，都会被丢进邮箱里的垃圾站里自动处理。
　　于是，接下来的一周内，他仍旧一通面试邀请电话都没有接到。他不甘于怀疑自己，便自我安慰的想，一定是自己选择职业方向和选择的公司标准太苛刻了，于是他放开了投递标准，几乎是每条招聘信息都去投递。
　　终于，在接下来的半个多月时间里，陆续有四家公司通知他前去面试。
　　没有经过求职的人，是永远不会明白求职是多么的痛苦和折磨的经历。
　　第一家公司是一家美国的快消贸易公司，给他面试的HR是个年长的却打扮精致的女人。他眼看着前面排队的面试者都如同倒进锅里的豆子，进去没等几分钟，便被煎得蹦出“锅”去，他心情有些忐忑，整了整西装，原本帅气的外貌都似乎因为不够自信而褪却光芒。一进门，她只看了简历上的名字，便客气有礼的问：
　　“MR.zhou，nice to meet you.Could I know that why you choose us ？”
　　一边是紧张，一边是对英文面试的猝不及防，他完全没听清HR说什么，只是以面目表情表示出了“啥”的意思。
　　“why do you want to join our team？”
　　这次他听懂了，但是自己应该怎么回答，因为理想？还是专业相关，算了，要么还是说实话，就是想赚钱而已。
　　“诶，because the …I need money……no，need to make money…need a job……”
　　周暮雨敢发誓，自己绝不会忘记那个HR望着自己转身离开的那种蔑视和嘲笑的眼神。这深深的刺痛了他的骄傲。
　　第二家公司，是一家小型的合资企业，办公在市中心的写字楼中某层的小小一隅。说实话，周暮雨刚来到这地方的时候，差点儿连因为嫌弃这办公地连面试都放弃了。可当他忍耐的性子，进去面试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真应该及早放弃。
　　为他面试的HR，是一位年轻的干练的男人，他在一番客气之后，开始把话题拉入正题。
　　“你是某大学毕业的啊，是个好学校。我想问一下，对于博弈论你有什么看法？”
　　“看法啊……”
　　似乎看出了他的尴尬，男子紧接着问，“那你能用一个食品行业的事例来解释消费金字塔现象吗？”
　　“金字塔……应该是有钱人会买最贵的东西，然后其次有钱的人就会买其次贵的东西……”
　　这次的HR没有像第一次的HR一样礼貌地听完他胡诌，而是果断的打断了他的回答，翻脸比翻书一般：
　　“周先生，我觉得您不适合我们公司。”
　　第三家公司，是一家私企管理模式和国企，公司倒是很大气，只是面试周暮雨一个人就满满坐了一个会议室的人，有男有女，可是都一致的低头玩手机。周暮雨一个人在那里好似背书一般叙述个人简历：
　　“今年二十一岁，毕业于……，所学专业为……”
　　直说到他口干舌燥，仍旧没人理他。后来他自觉尴尬，便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等他们来问自己。
　　终于有个女人好似发现了这次面试的重点不是玩手机，而这个会议室里还坐着一个陌生人正在等待询问，于是敷衍的问：
　　“你姓周是吧？”
　　“嗯。”
　　“好，那你回去等消息吧。”
　　后来过了很久，周暮雨才明白，这家企业装模作样的面试，只是为了招那个已经内定好的关系户，自己的面试，完全是一场闹剧。不，完全是个笑话，是默剧。
　　第四家公司是一个小私企，面试的面试官竟然是这家公司的老板之一。对此，周暮雨感觉受宠若惊，而这位年长的男人也很踏实，直说了要求：
　　“我们这就缺个会记。你有会计师证吗？”
　　“没有。”
　　“哦，因为我们也挺着急的，这样吧，三个月里你要是能考下这个证，就来我们这干，没说的。”
　　“好，我一定努力。”
　　本来，周暮雨还满心振奋的，第一次捧起书本准备好好学习。可是闭关看了三天书之后，他确认了一件事，就是按照自己的基础，三个月是不可能考下会计师证的。
　　于是，他仍旧如同两个月以前一样，无业游民。若说有什么不同，可能是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无能。

　　可是，人总要活着。我还这么年轻，不管怎么样，只要肯卖力气，自食其力总是可以的。
　　于是，他先去了建筑工地，询问了工头，是否需要搬运工，得到的答复是，“老板都拿钱跑了，我们正准备去报案呢！”他又去了超市，询问是否需要售货员和收银员，老板让他试试。他先是无知的把日用品和卫生用品混放在货架上，而后又在收款时误收了一张百元□□。老板看他不经世事，竟然也没让他赔钱，就打发他走了。之后，他又去了饭店，询问是否需要服务员，老板娘让他先洗一百个盘子再说。他便二话不说开始干活儿，当他打碎第三个盘子的时候，他已经看到老板娘黑的好似锅底一般的脸色，于是他赶忙赔礼示好似的捡地上的碎瓷片，却被老板娘冷言嘲讽：
　　“连个盘子都洗不了，长那么漂亮的手有什么用？不如去卖算了……”
　　感到被侮辱，周暮雨狠狠地偏头瞪着那女人。可是那女人却对他凶狠的目光视若无睹，自顾自地忙自己的去了，丝毫不理会那个捡瓷片被割破了手指的“废物”。
　　她说的，也没错吧，我真的没用。脾气不好又没能力，要胆气没胆气，要耐心没耐心，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于是，下一秒，他听到了猛地刺耳的刹车，然后便被惯性撞到在马路牙子上了。
　　倏尔恍惚，再次清明时，电瓶车上急匆匆地下来的人影，带着熟悉的声音和面容。
　　“啊！你没事吧？”秦朗被突然的事故吓了一跳，虽然看清自己的车只是撞到了男人的腿，但是看他一米八几的个子被撞到在地上，还是不禁吓了一跳。
　　“是你？”看清了肇事者，还没经过大脑，周暮雨便下意识说出这么一句。
　　而好像刚刚认出来这地上的有“两面之缘”的男人，秦朗错愕一瞬。却没有像之前被周暮雨粗暴的拒绝那样的粗暴对待伤者，反而急切地蹲在他身边，柔软的手指轻轻地触碰周暮雨的左腿。
　　“怎么样？哪里痛？能动吗？我们去医院吧！”语气急切之中好似携带的一丝关系。
　　这个送外卖的人的态度，真令周暮雨刮目相看。他在这种情况下，还在不合时宜的想，果然，自己这种个性连送外卖都做不好。
　　只见秦朗一手撑起电瓶车，拔下钥匙将车锁在路边，一边扯了一下套袖，右手伸进右口袋里去摸手机。摸了一下似乎没有，他又急急的去左口袋里拿手机，拿出后似乎没怎么犹豫便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大宏，我在建民路口出车祸了，你快来…帮我把今天的外卖全都送去，我要送人去医院。”
　　挂掉电话，秦朗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为了避免二次伤害，还是打车带“周先生”去医院吧。
　　而此时，周暮雨也确实证实了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确实是个送外卖的。因为，衣着，口音甚至是容貌都可以伪装，唯有习惯难以改变。这个男孩扯套袖的姿势，套袖上的袖标仍和第一次一样挂在左肘上，右手去摸手机即时手机不在右口袋的习惯，证明了他确实没有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