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生如流星 ...
-
刘婞死了,意识坠入一片虚无。
然后,她又感觉自己似乎被谁给捞了起来,那只手温暖、轻柔,是令她熟悉而眷恋的气息。
她醒了。
她,又活了。
“流光!”刘婞从洞府石台跌下,只看到那人盘坐在对面,已然冰凉的身体。
刘婞扑上前去,抱着他,颤抖着手,摸着他的脸:“流光?流光?流光……”
他依旧如初见那般美无度,只是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再也不会,看她一眼。
生者可以死,死者如何生?
唯有……一命,换一命。
*
纳兰氏天骄纳兰流光,为救一女修而甘愿赴死。
纳兰氏虽颇有微词,却不曾多加为难,只是那女修非得以纳兰流光未亡人自称,实在令人苦恼。
更何况,这个女修,她疯了。
*
纳兰氏,落英花间,有一身姿曼妙的女修,正专注于舞剑,如月下仙子。
然而忽然,她剑脱手,神情空白了一瞬,忽地惊恐了起来:“日记呢?日记呢……我的日记呢?”
她像是个无措又惊恐至极的孩童,疯了一般地扑在落英花地里,拼命地翻找着,浑身泥土也旁若无觉。
满头白发修士,也就是万剑宗宗主,苦涩又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已经疯疯癫癫至此,神智全无。
“日记,在这……”他哑着嗓子出声。
女修闻言,双眸爆发出极为激动的光芒,她扑了过来,夺过了万剑宗主手中的册子。
抱紧了那本小册子,女修如获至宝一般傻傻笑开:“找到了,找到了,不会弄丢了……日记,流光,流光……”
“今天是,今天是……”
“暮春。”万剑宗主苦涩地开口。
“哦对,暮春,现在是暮春了,”她激动又神经质地翻看着手册,“对,暮春,今天流光会到落英花地,舞剑,是的舞剑,我该舞剑了,他在暮春看到我舞剑了……”
女修将小册子紧紧地攥着,又疯癫地翻找自己的佩剑。
万剑宗主,眼中含泪:“婞儿,为父竟不知,将纳兰流光的日记求来给你,究竟是好是坏……”
*
起先,纳兰流光身死,刘婞欲生死相随,万剑宗主强行留住她魂魄,刘婞却也活得浑浑噩噩。
为了宽慰她,万剑宗主向纳兰氏求得了纳兰流光的日记手册。
然而得了这手册,刘婞虽不寻死,却也彻底地……疯了。
*
她活着,活在了纳兰流光的日记之中,如同沉溺于梦魇的泥沼。
【暮春三月,族中落英花开,有一女修月下舞剑,回眸一眼,吾心如鹿撞。】
此后,每至暮春,刘婞便疯狂地在落英花间,彻夜舞剑。
然而直至落英花残,与她在落英花地邂逅的人,终究不会出现。
【仲夏夜,阿婞熬多了桂花莲子羹,给吾送来一碗,口感甚甜,却不及吾心间甜蜜。】
此后,每至仲夏,刘婞日日夜夜都在熬桂花莲子羹。
只是熬出一千碗、一万碗的桂花莲子羹,那个曾为一碗而心生甜蜜的人,终究不会回来。
【孟冬日,吾与心上人一同打雪仗,她的眼眸,远胜繁星。】
【清明时节,吾与心上人一踏青,被捉弄,从未见阿婞笑得这般开怀,吾心亦喜悦至极。】
【仲秋,此夜有惊雷,吾未来得及穿衣便闯入阿婞闺房,然阿婞已长大,不再怕打雷,亦无需吾的怀抱,吾心怅然若失。】
日子一天天地过,日记一篇篇地翻,刘婞活在了这日记中。
或许说,她活在了与纳兰流光的过去的记忆之中。
她重复地做着曾经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只是写下日记的那个人,再也不在了。
刘婞忽然翻到了这一条——
【季夏,今日是阿婞生辰,吾此前于极冰之地寻得一只冰精髓,希望她会喜欢……此后每一年,吾都会陪阿婞一同过生辰。】
心口一痛,她忽然惊醒,望着空荡荡的洞府,终于崩溃,失声痛哭:“骗人!骗人!你骗我!!流光——”
流光!!!
阿婞哭累了,倦了,便抓紧了这日记手册,昏睡过去。
她坠入了无尽的梦魇,不论是梦中,还是现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