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歌》九只喜

2、第一章

　　“你好，我是白楚。”顾维抬头看着门外的瘦高男人，嘴角不知觉的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弧度，“哦，我们现在出发吗？”
　　“嗯。”男人应声退到门侧，骨骼分明的手攥着一个长方形状的黑色档案袋。顾维也没耽搁，拎起背包，利落的踩上帆布鞋随着白楚走下楼。
　　来到白楚车前，她没犹豫，拉开后车门便坐在了车后座，白楚见了没说什么，面无表情的脸千律一篇，仿佛吝啬于每个多余的表情。
　　时间很短却很长，顾维从一开始的绞手指到后来的四处张望，她的每个小动作都悉数落在座驾驶位置的白楚眼中。
　　“大学学的什么专业？”白楚突然开口倒是让走了神儿的顾维措手不及，她猛地抬头，愣住后，扒开鬓角扰人的发，“哦，法律。”
　　“喜欢法律？”
　　“还行。”顾维的语气不冷不热，透不出喜怒哀乐，反倒是三分胆怯七分疏远，白楚听得清楚，便也不再过问。
　　两人走进民政局大厅，站在分叉口的位置上，白楚抬头张望，似是在寻找标识，顾维走在他身后不远处，没说话，但耷拉着的脸蛋儿像是霜打的茄子，打不起精神。
　　“离婚走这边儿。”前台忙碌着的女人抬起头看着两人，挥挥手指着身侧的路口，示意两人往这边走。
　　“我们结婚。”白楚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语气中似有几分不悅。顾维抬头看他，要说些什么，却被他拉着往另一旁的路口走去。前台的女人微微愣住，后又无语的摇了摇头，像是习以为常。
　　走出民政局时，顾维惦着小红本没什么分量，但是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压抑。她回过头，欲图观察白楚的表情，却与他的眼神儿不期而遇，她匆忙的回过头，倒是白楚没什么表情，像是从家门口走出来一样。
　　顾家。
　　“哈哈，好，好啊。”顾父拿着两人的结婚证翻来覆去的看，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道细缝儿，许是笑得太久拉动到了脸上的某根神经，又腾出一只手揉了揉脸颊。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向两人，左边的白楚正襟危坐，右边的顾维却翘着二郎腿依靠在沙发上，他眉头一皱，想教训女儿，又叹了口气，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阿楚，没想到当年我和你爸的玩笑话，今天竟也能应了验。顾叔叔这辈子没什么宝贵的，只有维维是我心头肉，你倒不要嫌顾叔叔岁数大了磨叨，你一定要帮叔叔照顾好维维，她呀，太任性，没个大人样，的确是我惯的，但还是请你要多担待她点儿，我这，唉，维维她……”顾父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全全化作哽咽，镜片后的眼不仅记录着自己的沧桑岁月，还承载着无奈的心酸。
　　“顾叔叔，您放心，答应您的我一定会做到。”白楚的话不多，分量却足够重，顾父听了，满意地点点头。
　　顾维的眼神徘徊在两人当中，那份不安像是羽毛在心头划过，沉默间，扰乱了心扉。
　　顾父察觉到女儿打探的目光，不自然的推了推镜框，“唉，光顾着说话了，阿楚，今天顾叔叔下厨，我们好好庆祝一下。”白楚难得的露出笑容答应，一旁的顾维倒是没了声响，自顾自的揪着抱枕上的一角。
　　顾父走后，两人谁都没说话，顾维抱着抱枕玩得逍遥自在，白楚坐在那儿纹丝不动。厨房里的顾父几次向厅里张望都是一样的景象，急得菜刀落在砧板上的力道也时重时轻。
　　最后还是顾维缴械投降，看着一旁坐着的白楚，幽幽的冒出一句：“你不累吗？”白楚没有回答，甚至是一个表情都没有，顾维抿了抿嘴，只觉得这人太过无趣，起身要离开。
　　“你去收拾收拾东西吧。”白楚抬头，没了刚刚的呆板。
　　“收拾什么东西？”顾维回身看着他，一脸的疑惑钉刻在脸上。
　　“收拾你的东西，难不成收拾我的吗？”白楚的语气中好不容易掺杂着人情味儿，却莫名的呛人。
　　“我为什么要收拾我的东西，麻烦你能说清楚吗？”顾维一字一句的说着，犹是后半句加重了尾音。
　　“顾叔没和你说清楚吗？明天你搬到我家住。”白楚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仿佛是刚刚工作完的疲惫。
　　顾维回身看向厨房里忙碌的人，有一刹那想要爆发，但还是压制住了脾气，坐回沙发上，沉默一阵后，轻声问道：“我爸都和你说过什么？”
　　白楚单手托着下巴，他的眼神可以用无机质来形容，也像是正在观察的科学家，他的反常举动霎时让顾维感到一阵寒意，刚刚的底气也顿时间无影无踪。
　　他在打量自己，但他的目光却很单纯，如果感觉没出错，现在的白楚或许是把自己当成一种生物来观摩，顾维这样想。
　　顾父从厨房出来看着两人貌似打得火热，又退回了厨房，抄起菜刀，又捡起菜锅，最后又齐齐放下，透过玻璃门向厅里望去。
　　“你知道你爸要外出科考吗？”
　　“知道，他很久前就和我说过，你怎么知道？”
　　“这并不重要，你爸他最近就要走，你知不知道？”
　　“他，没和我说过。”她沉着眸，朱黑色的瞳孔覆上一层不自然的灰。
　　“所以他急着逼我嫁给你，就是为了要安心科考？”顾维的话里带着颤儿音。
　　“话都是你说的。”白楚摊手，坐回刚刚的坐姿。
　　“那你为什么娶我？”顾维只觉得自己有些迟钝现在才问你这个问题。
　　“我缺一个妻子，你缺一个丈夫。”他的话很随意，亦如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一般不加掩饰，也毫无色彩。
　　“你这等同于废话。”顾维抿抿嘴，有些后悔几小时前的冲动。
　　“维维怎么说话呢。”顾父不知何时过来的，他身上系着一布格围裙，手里拿着冒热气儿的茶杯。
　　“你是不是要去科考？”顾父转头看向一旁看热闹的白楚，白楚点了点头，示意着什么，顾父心里一横，朝着女儿重重的点了点头。
　　“爸，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爸爸怕你担心，所以就没敢和你说，维维你不要怪爸爸。”顾父的眼里沉淀了太多东西，他的自责，他的不舍，还有他的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