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络》末上青云

54、圆满

　　陈罗儿第二日还是没有醒来，孟聿之眉头紧皱，最后嘱咐我和初雪好好照顾陈罗儿，他则外出了。

　　简陋的小床上，躺着容色逼人的美人，平静地没有一点生气。

　　如歌和无常去找船了，孟聿之说陈罗儿需要的一味药只有芜疆有，虽然不易移动陈罗儿，但是若是这里找不到那味药，只能去芜疆。

　　初雪走到陈罗儿跟前，摇摇头，“阿姐，她的容貌还真是美。”
　　“是啊。”
　　“阿姐的容貌其实也不差，甚至在初雪看来，比她还要胜上几分，就是不知聿之为何会选她。”
　　“初雪，我不过是陈罗儿的替身而已。”
　　“奥？阿姐是在欺初雪没读过多少书，不懂得人心么？”
　　“初雪。。。。。。”

　　眼前的初雪褪去了温柔的表皮，变得敏锐冰冷。

　　她走到陈罗儿跟前，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刀，轻轻用刀背摩挲着陈罗儿的脸。
　　“阿雪，你要干什么？”
　　初雪笑着看着我，“阿姐，我知道你已经不喜欢我了。没关系，我这一辈子只要一个人就够了。这个女人真碍眼，这张脸更碍眼。”
　　“阿雪！”
　　初雪霍地起身，拿刀划向陈罗儿。我闪身过去，想抢过她手里的刀，却被她轻巧地避了过去。我们俩交手几次，我都没能从她的手里夺过刀。初雪竟然会武功！而陈罗儿的脸上，已经被她划了一刀。如雪的肌肤上，细密的血珠溢出，瑰丽妖异。
　　“阿姐，你的功夫比我好不了多少，放弃吧。我不过是想划伤她的脸，解解恨。你不想吗？这么一个人，把本该属于你东西，一点点从你那夺过去，这感觉不可恨吗？”

　　我知道初雪喜欢孟聿之，却没有想到她会如此执迷。

　　“孟聿之真正喜欢的人是她，不是我，也不是你。你这么做，伤心的是孟聿之。”

　　初雪冷哼一声，接着狭小的屋内飘出两条人影。萧梁、唐少！

　　唐少搂住初雪，邪邪笑道：“阿妹，废话什么，有了陈罗儿在手，孟聿之肯定乖乖就范。”
　　萧梁如风般出现在我身后，接着我的穴位被封，不能动了。
　　萧梁朝唐少解释道：“孟聿之待她极好，多一个筹码。”

　　怎么也没想到，初雪会和唐少有关联。初雪好笑地看着我，“阿姐，我是唐门的四小姐，早年流落在外。所以，你不用每次都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我。”

　　“唐门？”脑中想起明府中，有人冒充孟聿之杀我的事，“当时在明府中，那个唐门的人是你派去杀我的？”
　　初雪点点头，“孟聿之喜欢谁，谁就是我的敌人。”
　　“他们分明想害孟聿之。你就是用这种方式对待你喜欢的人？”
　　唐少摇摇头，“妹妹，别和这种榆木美人说话了，我们的想法岂是她这种凡夫俗子能懂的。”

　　恰在这时，孟聿之推门而入，一同来的还有无常和如歌。

　　无常看着初雪，欲言又止。
　　“怎样才能放人？”孟聿之怒色满了脸。
　　“简单，你吃下这个，这两个美人都归你。”唐少从袖中掏出一粒药丸，扔给孟聿之。

　　孟聿之闻了闻，“忘忧草？让我忘了一切？”
　　唐少双手环胸，“不错。没办法，我这妹妹喜欢你，她想要个干净的你。”
　　“你先放人。”
　　“不行，这个先还你，你把药吃了，再还你另外一个。”
　　萧梁将我推还过去，如歌赶紧给我解了穴道。

　　孟聿之一口吃掉了药丸，我的心一凉。

　　孟聿之闭眼片刻，再睁眼时，眼神陌生的很，“这是哪？”
　　初雪欢喜地过去拉着孟聿之的手，“你醒了了？”
　　“你是谁？”
　　“我是你娘子啊。”
　　如歌哼笑一声，想接回陈罗儿，却被萧梁拦住了。
　　“干什么？想反悔？”
　　萧梁竖起大拇指，“姑娘猜对了一半。”
　　萧梁走到陈罗儿身侧，拿出一枚玉佩，而后用刀划破了陈罗儿的手。那玉佩正是双龙玉佩。当鲜血染满玉佩，空中一阵恍惚，接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陈罗儿躺在地上。

　　如此神奇，如此惊悚。
　　萧梁满意地指着其中一个陈罗儿道：“这个送你们了。”

　　原来，他们打的一直都是复制陈罗儿的念头。如歌和无常当即朝萧梁攻去。

　　唐少和初雪一直冷眼旁观，直到萧梁出现颓势，唐少才上去帮忙。

　　“他们在干嘛？”孟聿之问道。
　　“他们在争抢地上的女子。”初雪一脸迷醉地看着孟聿之，“咱们离开这吧，这里好吵。”
　　“好。”
　　恰在这时，萧梁手里的玉佩被如歌打掉在地，滚落到初雪身边。
　　初雪迅速捡了起来。
　　孟聿之问道：“这是什么？好漂亮。”
　　初雪犹豫了下，孟聿之接着说道：“娘子，这东西配你极好。”
　　初雪随即眉开眼笑，献宝似地放到孟聿之手里，“你喜欢我便送你做礼物。”

　　孟聿之温柔地握着初雪的手，旋即迅速遏制了她的喉咙。
　　初雪惊诧万分，“你没中药！”

　　孟聿之不理会她，朝着萧梁、唐少喝道：“住手，否则我杀了她！”

　　萧梁、唐少没有想到事情会出现反转，唐少率先住了手，急道：“你别伤她。萧梁你赶快住手！”

　　萧梁退至床上的那个陈罗儿身侧，不甘道：“她不过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你当真要为了她把谋划的一切都放弃吗？夜羅殿的主人在我们手里，咱们就能东山再起！”

　　唐少扬手给了萧梁一个耳光，“你个亡国之人有什么资格和我讲条件，让你放手你就赶紧放手！”
　　萧梁恨恨吐掉血水，低下了头。
　　唐少冷哼一声，回转身，对孟聿之道：“放了她，我把真正的陈罗儿还你，但是那个复制的陈罗儿要归我。”
　　“好。”

　　唐少刚想转身，却发现肚子上插了把刀，不解和不甘的眼神里是萧梁嘲讽的笑。
　　“你以为你的武功真的比我好？我的刀进了你的肚子，你才发现，真是蠢的可以。原本不想这么早解决你，只可惜你只能坏事。”

　　唐少嘴边不停流出血迹，和他腹部的鲜血一起，淌到了地上。他咚地倒在地上，再也没了生息。
　　萧梁将唐少踢到一边，对着孟聿之道：“以你的功夫胜不了我。”
　　孟聿之点头，“我知道。从知道你是前朝皇子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的老师是宇辉前辈。所以，我并没有打算硬拼。”

　　宇辉，江湖人称武学怪才，功夫深不可测，却又不喜张扬。

　　“奥？既如此，那你也该知道初雪现在对我没有价值，而陈罗儿才是我想要的。这里有两个陈罗儿，一个归你，一个归我，不好么，何必打打杀杀？”

　　孟聿之放了初雪，慢慢说道：“我一直在猜测，复制人比原主肯定是有所不同，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复制出来的，难免精神力差一些，情绪不稳些，可是其他都一样。”

　　孟聿之疑道，“奥，是吗？”

　　萧梁笑道：“哈哈，孟聿之你何必装蒜。陈罗儿记忆被封存了，复制的永远不会拥有那部分记忆。看来，夜羅殿历任殿主十年成魔一次的传说是真的了。她们历代殿主都吸食失魂草修炼禁术，自然要付出代价。我倒是很期待这么个美人变成嗜血狂魔的情景。”

　　我看向陈罗儿的方向，喜道：“罗儿你醒了！”
　　萧梁回身的一霎，孟聿之已经攻了过去，接着无常、如歌也围攻了过去。萧梁瞬间被牵制住。

　　扬起的真气吹的人皮肤裂疼，眼花缭乱的招式密成了影。

　　萧梁确实一直在隐瞒自己的武功，如今的他，纵使被我们几人围攻，依然渐渐占了上风。

　　渐渐地，孟聿之、如歌、无常都受了伤，我更是惨的很，而萧梁丝毫无事。

　　这张战斗成了拉锯战，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人多。

　　倒了再爬起来，伤了继续坚持，萧梁被磨的也渐渐支持不住，受的伤越来越多。

　　等到月亮升起之时，战斗还在继续。

　　忽然，一条影子闪过，接着萧梁的脑袋搬了家。

　　如此轻描淡写。

　　定睛一看，只见陈罗儿眼睛完全变成了黑色，没有了眼白。她的周身散发着死亡的气息。萧梁流出的鲜血似乎极大地满足了她，她张开獠牙，吸了起来。

　　喝完了萧梁的血，她似乎还不满足，继续用鼻子在空气中嗅。

　　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这就是萧梁口中的魔化。他原本就是想控制陈罗儿，做他的傀儡。

　　“啊！”
　　还不待我们几人反应，初雪的惨叫声已经响起。
　　孟聿之腾地出手，想要阻止，结果被陈罗儿一袖掀翻在地，动弹不得。

　　原本的营救，变成了被人猎食，当真可笑。可是眼前的情况，陈罗儿分明还要继续吸食人血。

　　“聿之，怎么办？有没有药可以迷晕她！”无常小声问道。

　　孟聿之叹气道：“她原本不该这么早犯病，是萧梁他们的毒激发了。她魔化需要吸食九十九人的鲜血，太阳升起时，不会再动。”

　　可是我们如今的情况，根本拖不了她。看来只有等死的份了。

　　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我对孟聿之说：“最烈的迷药给我，我身上的血肉是假的，我去引她咬我，正好吃掉迷药。”

　　孟聿之不给，我当即过去翻找，无奈之下，孟聿之只能将药给了我。
　　我悄悄将药塞到裤腿处，朝陈罗儿走去。

　　“来咬我吧，你不是一直想弄死我吗？”我站到陈罗儿面前，她的嘴里全是鲜血。
　　啊哦哦~她嘶吼一声，朝我扑来。我翻了个跟头，终于被她扑到在地，一股尖利的疼痛传来，幸好，是那些假肉，要不老娘的命就交代了。

　　似乎是味道不大好，陈罗儿呼噜噜摇晃了几次脑袋，可是嗜血的狂性让她仍然抱住我的腿狂吸不止。接着，腿上的疼痛便小了，陈罗儿被迷晕了。

　　呼~终于有救了。

　　太阳已经升起，陈罗儿在日光中悠悠转醒，看着我们目光复杂。她想起了一切。
　　孟聿之说，陈罗儿十岁时发过一次狂，她亲手吃掉了自己的好姐妹们。为了怕她发狂，她的记忆被殿中长老封存了。如今，在没有长老在的情况下，那些东西只能浮现在她眼前。血淋漓的过往，任谁都无法释怀。
　　我终于明白聿之为何总是迁就她，她也是个可怜人。

　　“聿之，怎样我才能正常？”陈罗儿沉静地笑着，恍如要凋谢的花儿。
　　“冥泉水浇灌的紫英果实，能让你发狂时清醒些，只要克制住自己，挨过夜晚就没事。我只能做到这一步。”孟聿之递上紫英果实。
　　陈罗儿点头道了声谢。

　　按计划，我们今日当返回芜疆。可是开船时，陈罗儿不见了。孟聿之的桌上，留着陈罗儿的信。
　　我问道：“她去哪了？”
　　“她说夜羅殿以后由你待管，她要去云游，看遍天下风景。”

　　如歌不满道：“姐姐，这不是我们俩的梦想吗？”

　　孟聿之看着我，轻笑道：“待回芜疆，将你的血肉变的正常，我陪你们一起。”

　　一直沉默的无常接话道：“不能少了我。”

　　晨风吹来，一切似乎和太阳般圆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