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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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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清晨。
花坛中,晶莹的露水从花草的叶子上滑落下来。
李府中的一间客房,贺云轻背着书箱打开门踏出门槛,伸了伸懒腰,又深吸了一口早上的新鲜空气。
这时,旁边的房门也打开,燕君义握着他那把不离手的长剑走出来。
“道长,早上好啊。”贺云轻热情打着招呼。
燕君义只是斜了他一眼,并没有作回应,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
经过几日相处,贺云轻多少了解他的性格,也不甚在意地跟在边上,唠叨道,“燕道长,虽然我一直觉得你性情古怪,不过也不失为一个好人,这件事后,我发现你也没有那么冷漠无情。”
“我是何种人,与你有何关。”燕君义冷冷道。
贺云轻噎住,瞄向对方的侧颜,触及到白皙修长的颈项,不知怎么面上突然一热,赶忙转移视线,“燕道长,你说你总是冷冰冰着脸干嘛?高兴点多好看哪,世间有笑才更美好嘛……”
燕君义蓦然停住脚步,挑眉上下打量起他。
“怎……怎么了……”贺云轻顿时心跳如鼓。
“走了。”燕君义没有再言语,继续往前走。
“……”贺云轻一阵莫名,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所以,见对方远去,便忙追了上去,“道长,等等!等等我嘛~”
到了大门口,李夫人与一干下人竟在此等候,望见他二人走来,一同迎了上去。
李夫人道,“知道燕道长今日会离开,我已在大厅吩咐下人摆了膳食,不如用过后再走。”
燕君义客气道,“不用劳烦。”
“这又怎会劳烦。”李夫人深感感激道,“小女能平安无事,一切多得燕道长出手相助。”
“无需道谢。”燕君义面色不变。
啧,这人真是,好像和别人多讲两句话要命似的。
贺云轻瞅他一个白眼,堆起笑容对李夫人道,“哎呀李夫人,其实用膳就不用了,我与燕道长叨唠这两日,您们餐餐山珍海味招待,就不要再这般客气了。”
“可是……”李夫人准备继续挽留他们。
贺云轻看出燕君义脸色有些不耐,急忙道,“对了,怎么不见李员外?”
果然,李夫人被他转移话题,略露出歉意道,“我家老爷还未能想开,如此有失礼节,还望您们能见谅。”
“没事没事。”贺云轻罢着手,表示了解,“李员外的确需要时间才能看开些。”
李夫人无奈地笑了笑,“其实我来说,月容从小我都一直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如今她能找到她要的,哪怕世俗难容,为娘的只想为她守得一分地,让她也不至于太辛苦。”
贺云轻感慨万分,“李姑娘以后肯定会很幸福的,因为她有个好娘亲。”
“贺先生说笑了。”李夫人回头把管家唤上前,拿过准备好的荷包,打开里面放了两锭元宝,“既然二位不愿意再留下,这点银子是答谢您们的救命之恩,希望不要嫌弃。”
“……”贺云轻许久未见过银光闪闪的大元宝,眼珠子咻地瞪大。
“不用……”
燕君义眉头也没有皱下,正要拒绝时,贺云轻反应快速地接过来,“哎~我来拿着就好,多谢李夫人了。”
“你干什么?”燕君义蹙起长眉问道。
贺云轻凑近他,压低声量道,“道长,好歹我假扮了李姑娘,也算有一半功劳吧,我如今穷得快揭不开锅了,你就体谅一下?”
“你……哼!”燕君义盯了他一会,明明是个清俊的书生,不想如此市侩,甩着袖子跨出大门。
“喂,还没和李夫人道别呢!礼数不可丢也!”贺云轻忙手忙脚地把银子装到怀里大声叫着,一面匆匆和李夫人告辞后跑了上去,“等等我,别走那么快哎~”
王夫人微笑着望着他们消失在人群里,才返身回到庭院中。
此时,一个妙龄少女正坐在红亭里,低眸含情,温柔地抚摸着趴睡在身侧的黄鼠狼。
……
“燕道长你去哪里?”贺云轻紧跟着燕君义身后嚷道,觉察到对方似乎有意无意地避开人群。
“不关你的事。”燕君义头也不回,转弯往小巷里走去。
贺云轻已经习惯他的冷漠孤僻,拽住他的手道,二话不说拉着走向人群,“既然燕道长没事,不如陪我去一趟主街,我想买些生活所需的用品。”
“你干什么,放开我。”燕君义皱眉,扯回自己的手,“我为何要陪你?”
贺云轻眨眨眼睛,理所当然地道,“你我好歹也是邻居,前两日还一同共事过,燕道长你就不要那么生分嘛。何况你在清云观住过一些时日,比我更了解风停镇,陪我买下东西,就当尽下地主之谊。”
“呵。”燕君义冷笑一声,拒绝的话都不想说转身要走。
“哎~”贺云轻跑到他面前,产生疑惑道,“燕道长你这么拒绝,不会是躲哪个姑娘吧?”
“胡言乱语!……那日你为何跟踪我?”燕君义低斥,终于想起这件事来,眯眸质问道。
“哈哈……谁跟踪你了,那是意外……”贺云轻眼神左右飘忽。刚好瞥见街道另一边有人摆上书画摊,突地灵光一闪,再次抓住对方的手臂,一边转移话题道,“你看那里有好多书,咱们去看看。”
这蠢书生明显是在做贼心虚!
燕君义一眼看破,但却被对方直接连拖带拽地拉到书摊位前,拿起一块砚台装模作样地打量着,“嗯嗯,不错。”
“客官好眼光,这可是上等的……”摊主抬头看到燕君义,惊叫出来,“燕道长?是燕道长!”
他这么一喊,引来街道上的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静止半响,一群人拿着手里的东西,纷纷跑过来围起,硬生生将贺云轻挤出人群外。
“燕道长,上次的事真要感谢您!要不是,那狐狸精非勾走了我夫君的魂魄。”
“是啊,若不是您,我怕早是乱葬岗上的一缕孤魂了。”
“要不是你……”
“喂喂……这什么情况?”贺云轻目瞪口呆地看着,将燕君义包围在其中,层层叠叠的人群,简直一头雾水。
不过见那一向处事不惊,此时此刻,有些狼狈躲闪的燕道长,忍不住噗嗤一笑。
这道长还是有可爱的时候嘛。
……
两人回到清云观已是夜晚。
贺云轻把装满一书箱里的萝卜青菜,鸡蛋猪肉,还有两手各自提着一只公鸡一只母鸡,搁置厨房里。
捶捶发酸的肩膀,十分满意地看着得来的赠物,有了这些,往后的日子就不怕挨饿了,而且有了母鸡,不仅能下蛋,往后还会孵小鸡。
正当心里喜滋滋想着,随即感叹,想不到燕君义居然会那么受风停镇上的人欢迎,想来并不像外表那么冷漠无情。
“谁让你都收下这些东西的!”燕君义站在门口,整张俊脸黑得不能再黑了。
贺云轻觉得他为人就是过人死板,不由开导道,“燕道长,你不是帮过他们么?这是你应得的报酬啊,你也看到他们多么热情,如果你不收,他们肯定非常难过!而且再出现妖怪也不好意思找你呀,所以为了长远的发展,你收下是最好不过的。”
“……歪言歪语!”听了他一番话语,燕君义眼神一呆,实在找不到反驳的话,甩袖离去。
“对了。”贺云轻毫不在意地跟上去,边说着,“道长,风停镇的人那么喜欢你,说明你是好人,那你与子非姑娘到底有什么仇?”
到了房门口,燕君义微顿住脚步,方道,“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那你为何要追杀他啊?”贺云轻更是不解,“你们真有什么仇,不如坐下来说开,大仇化小仇,小仇化无……”
“我说过,”燕君义猛地回头,一字一句地道,“他,不,是,人!是,鬼!”
贺云轻没想到他会突然转过来,两人如此近面对面,蓦地心中剧烈一跳,不敢去看对方的眸子,移向院子里的月光,嗑磕碰碰道,“……你看你又想骗我了,不想说就不说。”
“你不是见过成精的黄鼠狼?”燕君义皱眉,并没有发现他的表情变化。
贺云轻慢慢后退几步,才望向他,反驳道,“这世间上就算有妖,但不代表有鬼吧?况且子非姑娘哪里像鬼了?再说人死了不是要到阎王殿报道嘛……”
燕君义盯着他道,“他已死了多年,没有被鬼差收去,也没有消散,证明已是厉鬼,必定是吸收了阳气害过人。”
贺云轻听得半信半疑,但是回想起,聂子非在亭中弹琴的模样,又挺着身子坚定地道,“你虽然说得跟真的似的,但我还是不信。”
“……!”燕君义只觉再说下去,也是白费口舌,马上推门踏入房间。
“哎~”贺云轻叫住他,“燕道长,咱们是邻居,本该互相照应。既然我替你收了厨房的那些东西,我每日会做好饭喊你的。对了,还有得来的银子,今后我每一笔开销我都用账本记下……”
“够了!”燕君义抓着门框打断他,狠狠地道警告,“我不知道你怀着什么理由留下来,不过最好马上离开这里,这里不是你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呆的地方!”
“对对对,我是书生,手无寸铁,不过不是有道长你嘛。”贺云轻露出笑容,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见过不要脸的人,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书生,燕君义忍无可忍地“嘭”地关上门,“你好之为之!”
“呃……”吃了个闭门羹的贺云轻摸摸鼻子,这人果然古怪,不好相与。
“夜都这么深了?”贺云轻抬头望天空上的明月,“那道长晚安啦,我也歇息去了。”
说罢伸了伸胳膊,一面回到隔壁自己的房中,再掩上门。
却不知。
在几丈之外,一个百年大树的枝杆上,立着一人,他眺望着清云观的方向,银白的月光落在他苍白几乎透明,雄雌难辨的容颜上,一阵清风吹来,白衣飘扬。
此人正是聂子非,他来是看那个书生有没有离去,或是被胡灵儿抓了去,见与那道士在一起,暂且可不必担心安全。
不过自知会很快被那道士发现,便不再逗留。一转身要准备离开,就看见前方的半空,迅速飘来四个抬着一顶乌黑的轿子,穿着寿衣的矮“人”。
他们摇晃着大大的脑袋,面白如纸,两腮坨红,明明没有开口,却传来孩童般尖锐的声音,“子非公子,大王说您许久不曾回去了,吩咐我等前来接您。”
聂子非看着那顶黑轿,慢慢垂下眼皮,隐去眸底的情绪,飞了过去掀开帘子坐进去。
待帘子一落下,轿子回了个头,飞向雾气缭绕的树林里,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