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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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夜在敬天园逛了好些时候，越是觉得这儿景色虽好，却缺乏了园林该有的一份悠然自得。太阳渐渐降到地平线的另一边，千夜想也该是时候找个落脚的地方。
黄昏后的京城不但没有寂静萧条，反而更加热闹。
巨大的黑幕包裹着人间，天上神仙是否会在黑幕的背后偷偷俯瞰人间并不是人们在意的事情。这个属于凡人的都城，在夜里张灯结彩，升起耀目繁灯，夺去了星星应有的光彩。
京城的夜市在全国盛名远播，郗琉国境之内，谁都知道京城夜市乃是这个强盛帝国最美丽的点缀。
待字闺中的女子，在这个时候会被允许离开自己的闺阁，到夜市里来，寻觅如意郎君；城中年轻男子自然也会在这里，看能不能遇上自己心仪的女子。以千夜的倾国之貌、倾城之姿，尽管不施脂粉，亦足以胜过红颜三千。一路上走来，已有不少公子哥儿上前搭话。
过去陪着父母出席大小宴会及其他公开场合，为了保持最好的形象、最美的仪态、最高贵的气质，千夜是下了一番苦功的。始终保持优雅的笑容，不随便在别人面前表露情感，自然也是千夜重要的课程。
千夜冷笑一下，对那些人也没有多搭理。小张跟了千夜这么久，顶多也只是参加过风家的家宴，他哪里会知道千夜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小张整晚紧张得很，紧紧跟在千夜身边，忙着打发一群狂蜂浪蝶，一步不敢走远。
“小姐，你还笑，你看那些人都是上辈子没见过美女的。”小张见不惯这种状况，紧张兮兮跟在一旁。
“早就习惯了。”千夜放慢了脚步，在路边一个小摊停了下来。
“小姐，你喜欢这些？”
“不，你看看那边。”
小张转向千夜所指，只见一座花楼门前，几个姑娘在那里笑着迎客。几个女子香肩半露，十指轻绕团扇，笑意衷然。花楼上高挂着彩色灯笼，大门上深红色的木牌雕刻着三个大字——雨花楼。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妓院？”小张有点脸红，这种情况，跟电视上看到的倒是有几分相似。
“大概吧。”视线没有离开花楼的二楼露台，千夜又道：“小张，你看上面。”
“嗯？”小张一看，大惊！“是今天那位小姐？！她比今天早上更漂亮了呢。”
“原来她是这里的人。”千夜忽然展开笑颜，之前冷冷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温度。
楼上那位姑娘脸上溢满亲切笑意冲着千夜招手，粉色丝巾随手摆动，竟是格外的耀目。那女子动动嘴，也没听见在说什么，便已转身回去。小张正要催促千夜离开，那女子已出了大门，到了千夜跟前。
“姑娘，想不到能在这里遇到你。”女子轻轻抚着胸口，微微喘气，说。
“初到贵境，到处走走。”千夜往路边靠近一点，“你是这里的姑娘？”
“嗯，是的。”女子脸上泛起一阵红潮，却不是羞愧之色。“姑娘可会嫌弃我这样的人？”
“又不是杀人放火，不过是讨生活罢了，何来嫌弃？”
“难得姑娘深明大义，若是赏脸，不如进去喝一口清茶？”
“恭敬不如从命。”艺高人胆大，千夜自恃会点功夫，也不怕那姑娘使诈。而且爷爷从小教导千夜，防人之心不可无，但也千万不要怀疑人家的好意。
“小姐，我们真要去？这里可是妓院呀，要是他们是坏人怎么办？还有呀，要是让老太爷知道你来这种地方，会气死他的。”
“你不是我的保镖吗？这正是你发挥作用的时候，还有，要是爷爷知道，一定就是你说的，你看我会不会放过你！”千夜发出嘻嘻的笑声，还好那女子没有听见。
那女子见千夜应允，自然是十分欢喜。自投身青楼，她遭了多少白眼。想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投身青楼卖艺，岂是她所愿。今天难得千夜对她毫无芥蒂，她自然不会放过交这个朋友的机会。
女子领着千夜绕偏门而入，穿过后院的月门，只见门后立着一座简约的二层楼房，便是她的住处。
“书沁姐姐，你总算回来了，琴姨正找你呢。”一个年仿十二三的小姑娘迎了过来与书沁说道。那小姑娘一见千夜，霎时一惊：天啊，这世上竟有如此美貌之人？！
“琴姨可有说什么事？”书沁轻声说道，把小姑娘唤过神来。
“还会有什么事？不就是那烦人的周小霸王。”提起周青玉，恐怕是每个人都来气。
“你去与琴姨说，我这夜有客人，不接客。”
“可是……”
“别可是了，你去便是。”
“好吧。”小姑娘疑惑着，又看了千夜几眼才退出去。
“我们进去吧。”唤来一个小厮，书沁吩咐他端上茶水跟小点，便与千夜他们进去。书沁的房间很是简洁，竹制的家具、香炉升起淡淡的檀木清香，不像是个青楼女子的处所。“两位请坐。”
三人落座，千夜不再打量这里的布置。
“小女子书沁，不知道姑娘芳名？”
“我叫千夜，这位是我的表兄。”白天时候千夜便就想过，不知道这个世界对于男女关系的看重程度到哪里，既然他们一同行动，说是表兄妹应该会方便不少。
“听千夜姑娘的口音不是这里人，不晓得姑家乡何地？”
“我的家乡……好远……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样回去了。”千夜苦笑。又不是机器猫，这穿越时空到了另一个世界，怎能说回去就回去。
“姑娘可有落脚的地方？”
“还没有，本是打算等下去看看有客栈没有。”
“姑娘如果只想找个地方落脚，何不与我们老板娘说说？我们这里的北苑空置了好久，琴姨一直都想要租出去。只是人人都嫌弃我们是青楼，都不愿租我们的地方。”
“租你们这里？”千夜顿时起了戒心：该不会这么倒霉遇上骗子吧？眼前这个亲切的女子难道会是专门欺骗良家妇女的人？
千夜疑惑着，微微向后拉了拉凳子。在青楼里都好些年月了，书沁自是懂得观言察色。书沁见千夜这般举动，自是明白她心中所想。
“姑娘你可别要误会，那北苑虽是我们的地方，但它与我们这里并不是连通一起的。”书沁发笑，又道：“北苑与我们这里一墙相隔，中间虽有个小门连通，但都是上了锁的，多年未曾打开。姑娘你既是没地方落脚，何不考虑一下？我们琴姨很好说话，租金方面也好商量。”
“是吗？”千夜想着，心里暗暗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但这姑娘看来也不像坏人……她转过去想看看小张的反应，只见小张也是看着自己，打了个眼色。
“姑娘的好意我们怎好推搪，不过可不可以让我们先看看屋子？”千夜想：书沁口中提起的琴姨，想必就是这个青楼的老板。现在自己在别人的地方，还是先看情况再决定下一步该做什么。
“好，我这就去叫琴姨。”书沁难掩喜色，亲自去叫琴姨。
书沁不出了去，自然就好说话。小张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说道：“小姐，小心他们是骗子。你说这世界上真有这样的好人吗？萍水相逢就给我们介绍房子，我在警讯上面看多了，很多骗子都是这样骗人的。”
“不能说没有，只能说我们遇到的是不是。如果这个世界没有枪支弹药，我想我们的自保能力还是足够的。”
“我知道了，还有哪，我们要提防他们会下药。我看那些武侠片里面的坏人也是挺喜欢下迷药蒙汗药之类的。”
“小张你电视看太多了吧。我们谨慎点就好了，不能让书沁知道我们这样想。要是我们猜对了，轻举妄动就会打草惊蛇；可要是她是真心帮想要我们的，那我们就是狗咬吕洞宾了。”
“呵呵，这个您不说我也晓得。何况这个姑娘好漂亮，我也不希望她是坏人。”
“还有，以后别叫‘小姐’了，既然是表亲，叫小姐太别扭。”
“是的，小……夜？”
“这就对了，表哥。”
外头传来缓缓的脚步声，大概不止两个人。千夜顿时停下话，警惕着看着门口。门被轻轻推开，先进来的人不是书沁，而是个少女。看她一身妆扮，千夜大约也能想到这人的身份，大概又是侍女之类的闲职。
随少女进来的还有两人，走在前头的人是书沁，她的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妇人，约莫四十上下，身上穿的是深紫色的阔袖长袍，头戴珍珠发簪，脸上略施脂粉，眼神精明干练，笑起来却是慈眉善目，不像她印象中的青楼老鸨的模样。
“红儿，你先下去吧。”书沁与开门的少女说罢，又是笑眯眯与千夜道：“千夜姑娘，这位就是这里的老板娘、琴老板，大伙儿都叫她琴姨的。”
“见过琴姨，千夜有礼了。”
“你就是沁儿说的人？多谢你今日与沁儿解围。”琴姨打住话，上下打量着千夜。“千夜姑娘你长得还真是标致。”琴姨看着千夜，眼里流溢出丝丝着迷。
“琴姨过奖了。”真是做一行专一行，青楼的老板娘看人果真是先看脸。
见千夜起了疑心，琴姨倒也不急。徐娘半老，琴姨笑起来却依旧风韵犹存：“看来姑娘是误会了。我这里虽然是青楼，可不做逼良为娼的勾当。”
“是千夜多虑了，还请琴姨见谅。”千夜随便打发一下，心中警戒不减，她静下心来，笑着说道：“我们初到贵境，也没有寻着远亲。听书沁姑娘说琴姨有个房子丢置着，不知琴姨可有意租与我们兄妹？”
“当然。那房子丢空在那里无人问津，说要拆掉我也舍不得，姑娘你若想租去，我自是高兴。现在不是看房子的时候。今晚姑娘就先去找个客栈过夜，明天中午时分再来，我带姑娘去看看那房子合意不合意。”
听琴姨这话，千夜多少也能猜到这是琴姨怕她误会了她这里是逼良为娼的黑店，才故意说给她听的。千夜见琴姨不留自己，心中戒备也松懈了不少。只是担心这是以退为进的手段，千夜还是无法对琴姨释怀。千夜站起来正要别过琴姨与书沁他们，却听见外头一阵人生吵闹，接着又是推撞之声，中间还夹着碗碟落地破碎的声音。
琴姨刚要开门出去看看，门却是猛然打开了。琴姨一个重心不稳，踉跄倒退了好几步。
“好啊，人都在这里！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贵客，竟敢与本公子抢人！”目中无人、不可一世——这声音好耳熟，不是那小霸王周青玉还有何人？！
“琴姨，我们已经与周公子说了，可他还是……”
“行了，你们先回去吧。”琴姨挥挥手，让侍候的小丫头先回去，又推上一脸笑容，与那周公子说道：“周公子，您说这哪来的火气，难道是我们家若梅侍候不周？真是怠慢公子了，今晚的酒水就算到琴姨的账上。”
“些许酒水钱，本公子还会稀罕？！”周青玉气得脸色发青，怒道：“这什么人如此尊贵，明明知道我指名要书沁，竟还敢与我抬杠。”
今早的事，书沁回来就跟琴姨说了，琴姨知道周青玉这晚上定会来这里生事，才故意让书沁避而不见。莫不是这样，书沁她们又怎么会有这么好的闲情来接待千夜她们。书沁与琴姨提起过，说千夜生得花容月貌，书沁鲜少称赞别人，这么一说，琴姨也着实有点好奇。
周青玉推开琴姨，往里面一看，心头先是一震，后又是一喜。“哦，原来是今天见到的美娘子。本公子原以为是哪里来的仗义女子，原来不还是一个婊子。”周青玉笑得猥亵，又道：“今晚就由你来陪本公子，如何啊？”
“你放肆！”周青玉这般侮辱千夜，小张哪里看得过去。正要出手教训，却被千夜叫住了。
“不要在人家的地方生事。”千夜压下的声音，却没有压住怒气。她直勾勾地看着周青玉，如果视线可以杀人，周青玉恐怕早以血肉模糊了。
好犀利的眼神，这女娃儿肯定有点来头。琴姨在江湖上打滚多年，怎会看不出来，见势头不对，赶紧上前打圆场。书沁也知道事情因自己而起，自然也在旁帮着。
“周公子既然来了，就是我们的客人。要听曲还是看舞，书沁都与公子尽兴就是了。”
“谁要你陪了，我现在要的是这个女人！”
“公子可大人大量别与我为难。我雨花楼虽只是烟花之地，可琴姨我与城中的几位大人物可还是有点儿交情的。公子这晚与我们方便了，我琴姨自然好好款待公子一番。这位姑娘真的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公子看上人家，在我们这儿闹也枉然。”
“琴姨，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们还是先告辞了。”千夜瞥了周青玉一眼，转身就走。
“等一下！”周青玉想要上前拉住，却被琴姨适时拦住。琴姨在周青玉耳边小声说道：“公子今早吃了千夜姑娘的亏，难道还不知道这姑娘不好惹？这姑娘有打算在这长住一段时间，公子往后有的是机会，何必急于一时？”
周青玉细想一会——琴姨说得也有理，待这女子安定下来，往后何愁找不到机会亲近。周青玉轻狂地笑了，笑着叫人上酒。周青玉转身搂过书沁，心里想的却尽是千夜。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