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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十七章 春之声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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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郭襄拉着她小时候一起玩了5年的“段姐姐”和她的男朋友鲜于通一起回到座位上来,介绍他们给杨康认识。她发现杨康跟鲜于通握手的时候,那个笑容,相当诡异。
郭襄正琢磨着,杨康已经侧过头,从鲜于通手里拿过一本厚厚地集子,翻开来,嘴角略扬,抬起眼皮看着鲜于通似笑非笑地说,“诗经?把诗经带来听女朋友弹琴,很有创意啊,文学艺术相互结合,有档次。”
鲜于通被杨康说话的口气弄得颇有点不自在,还没有说话,坐在最外面的女孩已经伸着头说,“是我哥哥请他给古文做译稿的。他在出版社做总编,很欣赏他,所以请他帮个忙。他那么忙,也不想,可是那是我哥哥啊。”说到这里,她低下头,羞赧的一笑。
杨康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随手翻着问道,“译得差不多了吧?”
鲜于通皱皱眉头,对于杨康脸上的神气颇为反感,可还是斯斯文文地回答,“我哪儿会翻译,我一个学化工的,要说做做实验,也算本行,就算是写程序,也比对文字熟悉。这不过是好朋友揭不开锅,我也就玩玩票。就说见得最多的那首关雎,译出来容易,但是压上韵致却也困难,我到现在,还没有推敲好。”
“关雎?”杨康眉毛一挑,“我看压上韵致也不难,让我帮你想想。。。。。。”他微微皱眉地看着那本诗经上翻开的一页―――关雎的原文,想了想,脸上现出一个捉狭的笑,顺口念到,“比如这样:关关唱和的雎鸠,河中相伴在沙洲,贤德淑惠的姑娘,谦谦君子想追求;
长长短短的荇菜,左往右来捞取它,贤德淑惠的姑娘,睁眼闭眼想念她;
追呀追呀追不上,睁眼闭眼把她想,夜慢慢啊夜长长,。。。。。嗯。。。。翻来覆去到天亮!
哈哈,哈哈。。。。长长短短的荇菜,左往右来采摘它,贤德淑惠的姑娘,弹琴鼓瑟挑逗她,
长长短短。。。。的荇菜,左往右来摘取它,贤德淑惠的姑娘。。。。。。敲锣打鼓讨好她!”杨康念完,笑得肩膀抖了起来,加了一句,“弹琴微笑的姑娘,手举百合讨好她。。。。。。”
鲜于通的脸色不太好看,不以为然地扶扶眼镜,哼了一声道,“这,这也太过儿戏了吧?”
杨康像没有听见似的,又翻开一页,看见了“简兮”那一首,一边念一边随口翻道“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硕人俣俣,公庭万舞。有力如虎,执辔如组。。。。。。
这样翻:咚咚咚啊咚咚咚,万舞表演大开场,太阳高高当头照,舞狮走在最前方;
舞师壮健真魁梧,公庭前面领着舞,拌成武士似猛虎,挥动马疆真纯熟;
。。。。。。”
郭襄看看一脸得意笑容的杨康,忍不住接到:
“左手执龠,右手执翟;赫如渥赭,公言锡爵;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系,西方之人兮。
可以这样:
左手拿着边管箫,右手举着野鸡毛;面颊通红舞翩翩,卫公赐酒叫声好;
山上的榛子香喷喷,外面的草儿绿茵茵,你猜我把谁来想,领舞的西方大美人,啊那西方的美人,我猜她是周邑人。”
说罢笑看鲜于通,见他板着脸,而身边的老友,皱眉道,“你们这个,也太滑稽了。。。。。”
郭襄微微一笑,“其实诗经在当时,也只是民歌俚曲,在当年来讲应该是很通俗的。只不过到了现在,对上古的东西,总是多了敬畏。譬如说古人长叹一声嗟乎哉,也跟咱们大喊一声‘唉呦喂’或者甚至‘我的娘’没什么区别。。。。。。”
“或者是‘靠!’。”杨康笑嘻嘻地接口,“都是表惊叹么,强烈的思想感情。”
五
青羊爸爸在医检司和刑部的官员们带来的材料末尾签上了自己名字的一瞬,杨不悔抬起头来,不自主地向阳顶天他们看过去,他们的脸上有着轻松的神色---虽然还遮盖着几分沉痛或者同情,但是已经带上了敷衍的味道。杨不悔不敢去面对青羊爸爸的眼睛,她怕再看到那种看不见底的空洞,也怕他会从自己的脸上,察觉出一丝丝不由自主的如释重负。
今天一大早,她被通知说刑部和医检司的人会来跟她和青羊父亲做最后一份书面纪录-----他的身体基本恢复了,昨天晚上自己表示可以见刑部的人,证明医院在抢救及护理中并没有疏忽职责。医管科的科长特地地跟杨不悔说,这件事纠缠了这么久,终于要了结了,你总算可以松口气;还好,没出什么太大的岔子,妇产科虽说被折腾得不轻,医院也不能算真正遭受了损失,那么你顶多也就是各科通报批评了。。。。。。
杨不悔不言声儿地听着。“了结”两个字压在她的胸口,让她无比地憋闷。但是她发现她并不能完全地否认了“松口气”的这种心情。她心里说不出是羞愧还是愤懑。跟着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的消失,跟随而来的竟然是纠缠的麻烦多于彻骨的伤痛。杨不悔觉得很讽刺,心里有一种胶状的悲哀,不疼也不苦,却可以把心的每一分空间塞满,让心跳不能畅快。
她看着马行空戴上老花镜细细地再次检查着那一沓有着参与抢救过程的医生以及青羊爸爸签字的材料,交给阳顶天过了目,然后抬起头,跟刑部的官员交换了一下眼色,站起身来,微笑着说,就这样吧,我们也可以回去了,各位大夫也可以安心工作了。一阵椅子跟地面摩擦的轻响之中,大家陆续地站起来,排列组合地握着手;心内科陪青羊爸爸过来的大夫走过去问他是否有不舒服的感觉,他摇摇头,撑着桌面站起来,停了停说,“大夫,我回去收拾东西,办出院手续,明天就出院了吧。这些日子谢谢您。”说罢轻轻地绕开依然在握着手的人们,向外走去。
杨不悔跟在他的后面走出会议室的门。她快走几步,赶到他的身边,低声说:“叔叔,我去帮你办出院手续,然后。。。。。。”他摆摆手打断她,“不悔,谢谢你,不过,有好多事,得自己做,以后,我们也只能靠自己了。”他仰起头,扯动嘴角,“也不知道,我们两个,谁能有福气,有对方陪着到老到死,有对方给送终。”
杨不悔看着地面,轻声说,“阿姨还住在神经内科,用镇定剂配合心理治疗,这个疗程下个星期才完。。。。。。”
他点点头,“我回去打点打点,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她,开解她。”说罢,转身走开了。杨不悔呆呆地站在当地,她听见身后阳顶天在跟助理交待着跟外院交流的事,听见灭绝大声地吩咐院总通知手术室安排压了一周多的卵巢囊肿的手术,抱怨着刑部的拖沓,听见手术室的副主任跟麻醉师在讲对面西餐厅中午的批萨要打百分之十五的折扣。。。。。。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这句中学时候要求过背诵的诗句,在这个时候窜上了她的脑子。她站在楼道的正中,茫然地看着身边的人行色匆匆地穿插而过。他们在想什么?会不会刚刚知道了一些他们不想接受的结果,需要拿掉一个肾或者一边□□,也许是继续忐忑地等待组织检查的结果,也许。。。。。。也许迎接了一个新的生命或者失去了至亲近的人。但是从他们的脸上,却看不出来太多的不同。
杨不悔一时间想不清楚下一分钟要做什么---想来已经赶不及去郭襄的比赛了。其实到了吃饭的时间,她却全然没有胃口。
迎面,清风手里抓着一堆单子走过来,经过身边的时候,杨不悔喊住他,抓着他问,“跟你打听个病人。”
“谁?”
“阌柔。应该是前天剖腹产后作的直肠癌手术,住第三分区把你知不知道?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噢,手术挺成功的,今天就从ICU转进普通病房了嘛。”清风急着去取化验结果,说道,“你自己去看嘛,就在第三分区201。”
“我。。。。。”杨不悔扯动嘴角,半天才扭头看着别处道,“不是说不许实习生随便串科么?昨天晚上。。。。。。你们科教学主任才训示的,我再不幸碰见他,不是找难堪吗?”
“殷老师?”清风一愣,随即摇头道“他家里有事儿自己心情不好吧,谁让你昨天晚上去撞枪口的。不过,无所谓啦,他刚刚走,你碰不见他的。”
“走?”杨不悔惊讶地问道,“他走哪儿去呢?他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回大同了。”清风皱眉看着杨不悔道,“你干嘛啊?今天怎么成包打听了?我好些事呢,你自己去看阌柔去。”
杨不悔愣住,想起昨天殷梨亭的神情,和方才清风的话,一时间担心非常,想再问清风,他却已经走得没有影儿了。她站着发了会儿呆,想也想不明白,先看看阌柔去好了。她甩甩头,往外科住院部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