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心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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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代诏将我和陈密在内去年考进画院的七个祗侯叫出来，在桌案摆了一个盛着清水的青釉小缸，让我们画里面的两条金鱼。
肖代诏走开后，我悄悄问陈密鱼在哪里。陈密说这叫虚中有实，实中有虚。 “哦——真厉害，我以前都没想到。”我佩服地点点头。
“你不知道，考画院的考试更折腾呢。”
一个时辰以后，肖代诏收了各人的画，依次给了点评，将八张画给我们传阅了一番。在那之后，其他祗侯看我的目光突然柔和一些。
陈密说我画的比大家想得好，我经不得夸，脸上红了红，被陈密嘲笑了。
陈密带我躲到画院庭院的一座假山后面吃核桃，他熟练地捏开核桃把里面的肉吃了再将壳收到衣服的袋子里。透过假山的我看到前面房间里有十个祗侯在写写画画，还有一个穿着太医院衣服的人在一旁，做出指导的样子。
“为什么太医会教画师画画？”我问陈密。
陈密说那是卢太医，是刘贵妃的表弟，这不贵妃马上要封后了，画院和太医院联和要做《大允新修药典》做献礼，还史无前例地往里面加药材插图，可严格了。完成以后，赏赐肯定很丰厚。
我见陈密十分向往，问他怎么不去。
陈密无奈地说：“我画写意惯了，画着画着会走样的，这是关乎性命的药材啊我的哥哥。”
我被陈密逗笑了，“你看起来比我大。”
陈密问我今年几岁，我说今年虚岁十七，他说难怪看着嫩生生的，他说他今年二十一，大我四岁。画院好久没有这么小的画师了。
我惭愧地说，我怎么进来，你们大概都知道的。
陈密说刚刚开始大家千辛万苦考上来对我介意是人之常情，但刚才看了我的画觉得也是真不错的，过一阵子可能他们就会改变看法呢。让我别在意。
我心里是觉得有亏的，听了陈密的话，不由十分感激，握住陈密的手不住地说谢谢。我又好奇地问陈密为什么会主动和我说话，陈密抓了抓头发说：“你看着呆头呆脑的，好像也不是那种人。再说……我觉得相由心生也坏不到哪去吧，现在看看，你好像挺实在的。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好看。我们画画的人，谁不喜欢看好看的。”
我摸摸自己的脸，想了想，摇头说没有。
申时末，散值的时候，陈密让我明天早上留着肚子来，他母亲和夫人烙饼，好给我带两个。我不解，问他，你明明知道林待诏发现要罚，为什么还要经常顶风作案呢。
陈密对我一眨眼，说嘴里停不住有什么办法，而且你不觉得你做了禁止的事不被发现很刺激吗？
我觉得很有道理，但还是很抱歉地告诉他我明天不能来画院，我一个月到画院只能来三天。陈密有些惋惜。
我们在中苑分开，他往出宫的西门方向走，我往明荣宫走。
今天在画院遇到大部分事物使我十分快活，我边走边带着笑。穿过有莱门，就进到内宫了。我在甬道走了不远，见到皇上的依仗在前面不远，和路上的几个宫女一齐靠到墙下，深深地弯下腰低低头。
皇上和薛丽妃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皇上还帮她拢了拢披风的白色毛边。仪仗已经快走过去了，我在心里长吁了一口气，谁知皇上又回过头走到我身前。皇上比我小一岁，比我高了半个头，站着看弯腰低头的我，威望十足。
皇上含笑道：“换了一身衣服，朕差点没认出你。”
我仍旧低着头，心里有点慌，结结巴巴地说：“奴才……奴才……”
皇上瞥了一眼我腰间挂着的画笔袋子，“不伺候母后，改当画师了？”
我答：“太后娘娘准许奴才偶尔去画院当值。”
皇上哦了一声，顺手摸了摸我毛领子上的毛，说了一句“别辜负了母后”，牵起薛丽妃的手走了。
皇上走远以后，我和其他人才重新走动起来，我旁边有个小宫女想捡掉在地上的腰牌，被雪水滑了，差点脸着地倒下去，我急忙就近拉了一把，没有使她破相。她也吓了一跳，连声向我道谢。“刚才皇上一说话，我的腿不知怎么……就软了还打抖。”小宫女心有余悸地说。
我替她捡起腰牌，看牌上的字，原来也是个刚进宫不久的尚衣局的宫女。我把腰牌递给她：“没事，下次小心一点。”
她接过腰牌：“谢谢哥哥。”
我轻声提醒她：“宫里不能直接这么哥哥姐姐叫人的，好歹把名字加上，还有别叫管事和主子听到了。哎，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太凶说错话了？”我慌忙拿出手帕递给她。
她啜泣道：“这里人人都冷冷的，你是第一个和我好好说话的人。”
我十分理解她的心情，将我的经验告诉她：“不是的喜儿，其他人也想好好说话，只是宫门里复杂，在没了解你之前，他们不愿意和人过多说话罢了。你再呆两天就知道的。”
听了我的话，小宫女好了很多，擦了眼泪问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指了她的腰牌：“上面写的。”
“木居，明荣宫，翰林画院。乙亥冬十一月。”她也低头读我的腰牌，破涕为笑道：“哦，原来是这样用的。那我是：冯喜儿，尚衣局。丙子冬正月。”
我点头道：“是这样。你路上小心，我还有事先走。”
“哥哥……木居慢走。”
我走出甬道，往东拐，往前走四百步穿过花园往北走五十步就到明荣宫了，我搓搓手加快了脚步。
隔着二十步的路，我看到娘娘的背影了，她披着一袭雪青色披风，好像和雾蒙蒙的天色融为一体。
“娘……”我又把话吞了回去，娘娘正和刘辉将军在说话，不能打扰。我慢下脚步，遥遥看着娘娘和刘辉将军。他们在前面走着，娘娘走得慢，刘将军就小了步子和娘娘平行走着。
大臣是不能进内宫的，但亲戚除外。刘辉将军是刘贵妃的二叔父，去岁刘贵妃的父亲战死之后，刘辉将军便成了贵妃最亲近的娘家家人。下个月就是立后大典，他们应该是在商议这个吧。
我见过刘辉将军几次，是风风火火走路的一个人，和他说话的文官常常赶不上他的步子。这样的慢条斯理，甚至有些温文尔雅的慢慢走，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听说当年娘娘从泓国嫁过来的婚礼仪仗一路上就是刘辉将军护卫，当年也是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一把长缨枪舞得飒飒做响，却不知为何至今未娶，一心放在保家卫国上。
刘辉将军把娘娘送进明荣宫宫门，告了辞。娘娘叫了罗薇姐姐送送他。
刘辉将军刚离开，我就进了明荣宫，娘娘看见我，笑问我今日在画院如何。
我潦草答了几句，便假称太累，想请娘娘准我回房休息一下。
她露出担忧的神色，问我是不是画院里的人欺负我，我忙说没有的事，是天冷容易疲惫。她听了，便叫我下去好好休息。
我回房躺下，笔袋里的画笔跑出来硌着腰也懒得翻身，满脑子是娘娘和刘辉将军在我前面慢慢走的画面，心烦意乱的用被子蒙住头。
我永远也不能和娘娘在人前那样平行地慢慢走着，有说有笑，就像皇上和薛丽妃那样……我又拍了自己右脸一巴掌，想让自己清醒一点，还不清醒，又用了点力拍了一下，终于感觉好了一些，想睡个短觉却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
“木居。”娘娘叫我。“这么冷，你怎么不生炉子呀。”
糟了，我现在右脸上一定有两只巴掌印，怎么解释？
娘娘抓住我脑袋上的被子，想把它拉开，我用两只手死抓着不放：“娘娘，我待会儿就生炉子。我……我要睡了，你先回去吧。”
我听见瓷器碰撞的叮珰声。娘娘说：“那你把这杯参茶喝了吾就走。”
“娘娘麻烦你了，你帮我把它放在桌子上，我待会儿就起来喝。”
“可是一会儿就凉了呀。”娘娘说着又来扯我头顶的被子，一扯扯开了。
“呀——木居，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好像还是个巴掌。”娘娘诧异着，摸了摸我的右脸颊。
我只好坐起来，急中生智道：“哦哦，刚才有蚊子叮我呢，我把它给打死了。”
娘娘呵呵笑：“大正月里，哪来的蚊子。”
我干笑两声：“我也不知道呀，是不是我们明荣宫太暖和，所以就有蚊子？”接过娘娘手里的参茶，仰脖子一饮而尽。
不一会儿。
“木居。”娘娘叫我，声音有点慌。
“怎么了娘娘。”
“你流鼻血了。”娘娘慌慌张张地拿手绢捂住我的鼻子：“糟了，我忘了你虚不受补。”
我觉得鼻子里热热的，娘娘的的白丝手绢染成了红色，红色顺着手绢滴在了被子上，娘娘急得大声喊人。
来了一个老御医，拿银针在我身上扎了几下就止住了血，又感慨了一下今年进贡的人参药力太强，好几个体虚的人流了鼻血。娘娘像犯了错的孩子，在旁边一脸愧疚地看着我，又问老御医开点什么药。
老御医沉吟道：“止住便无碍，是药三分毒，不必开药。”
娘娘连连称是，亲自送老御医走到明荣宫门口。
我娘娘这般模样，愧疚的样子看着竟然还有几分乖巧。
娘娘说那是贾御医，以前她刚来允朝，水土不服，也是贾御医开药治愈的。
我问娘娘，那娘娘的故乡泓国是什么样子的呢？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心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