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爱冬景胜春华》轻描淡淡写

45、阿清

　　送走鹤贵妃，有宫人给我带来的老家弟弟的信件和特产，他说了一些他家里的近况，一切都好，随便提到了周伯伯的儿子已经考上了秀才。
　　我倍感温暖，原是无心插柳，却看到他生根长大，有了和当初不一样的命运。

　　群鸟鸣叫着掠过我的头顶，我抬头望天，大坨的乌云正在聚集，我想起我晒在画室窗边的那两本珍藏版画谱，忙往明荣宫走，忽然看到画院的宫女墨雪左顾右盼地像是在寻找什么，我叫了她一声，她便急急往我这边走来。她神色凝重地说有事要告诉我，我心里一抖，她道：“阿清他快不行了，您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我霎那间有如五雷轰顶，“怎么会？出什么事了，他现在走哪儿，我去看他！”

　　我随她去了香馥行宫，这是正在修建的行宫，宫中有个宏伟的佛堂，画院派了八个画师去画壁画，我的徒弟阿清就在此列，都已经快完成了。
　　负责监督行宫建造的是保安候的老来子孙引之，是京城里排得上号的混世魔王，他是次子继承不了爵位，保安候和皇上求了恩典，让孙引之来督建行宫有个差事可做。

　　墨雪说，孙引之在香馥行宫让他保安候里的几个门客去督建，自己整日在那里无所事事，在行宫里到处纵马狂奔。阿清是为了救人，就在佛堂门口，他为了救即将被孙引之骑着马匹踩踏的小厨娘，冲上去推开了她，自己被烈马踩踏而过，当即口吐鲜血。

　　我到的时候，阿清已经昏迷了，他躺在佛堂神台前方的地上，他胸口衣裳脏污破烂，御医说受剧烈踩踏的人不能到处乱动，就近将他抬进了佛堂。陈密也在，他扶住了双腿发软的我，他悲怆地说：“刚开始，阿清还能动，也能说话，不一会儿就说他眼睛花了，晕了，然后..….”他喉咙一梗，没继续说下去。
　　旁边守着的两个御医看到我叹了一口气，他们紧蹙着双眉，双手拘谨地无处安放，站到了角落里。
　　我蹲在阿清旁边抓住他的手，我一直叫他，一直叫，他的眼睛慢慢地睁开了，他轻声叫了一声：“师父。”
　　我答应了一声，强打笑脸，眼角不自觉流下泪水：“师父在。”
　　他苦笑道：“对不住啊师父，让你白栽培了。”说完，他平静地闭上了双眼。”

　　两个御医走过来，用手指探了鼻息。
　　“不不！别这样对我。”我目眦欲裂，疯狂地让两个御医再救救阿清。
　　御医对我摇头道：“木公公，人已经走了。”
　　“不。”我杀气腾腾地看着陈密，“他人呢？”
　　“谁？”
　　“孙引之，杀我徒弟的孙引之。”我的双手因为极度愤怒指尖不住地战栗。

　　可笑至极，什么神仙，什么菩萨！我年轻的徒弟死在佛堂门口，而杀人凶手可以心安理得若无其事地快活。
　　陈密跑到门口，合上佛堂的两扇朱红大门，“别冲动，孙家是开国功臣的后代，保安候府里代代供着丹书铁券，就是太后娘娘都不敢对他有什么动作，你要是动了他，谁都保不住你。”

　　我冲过去想要开门，被陈密和几个画师死死地按在地上。
　　我愤怒地喊：“陈密，你今天把我当朋友的话你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