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白云白果

25、025

　　“你怎么不去？”
　　左生也没给他好脸色。

　　徐和曲着的腿伸直了，脚尖扭了扭，示意自己有伤在身。
　　左生从鼻子里吹出口气，按耐住一巴掌呼死他的冲动，抬头看树上，这棵树枝繁叶茂，树干有两人合抱那么粗，起码要爬三四米才能够得到最近的枝干。
　　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别的问题，隔壁过来了一只长颈鹿，用舌头勾断了一小节树枝，许多碎枝跟着落下来，树枝上叶子没有多少，但长满了刺，这棵树的枝头全挂满了刺。
　　左生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脸一下拉下来：“怎么，你要吃刺？”

　　被揭穿了，徐和绷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左生半眯起眼瞥他，目光危险。
　　徐和努力憋回去：“逗你的，我还能真让你去爬树吗。”

　　左生显然是不信，如果他真爬了，这货绝对不会阻止，而是站在下面看热闹。他冷淡地：“是吗？”
　　徐和笑个不停，丝毫没被威胁。

　　左生烦得都感觉不到身上在疼了，噌地一下爬起来，徐和在后面叫他：“哎，去哪儿啊？”
　　左生停下来，想踹他一脚，瞥见他腿上裹的纱布有些许渗红，放下了脚。
　　冷哼一声：“留你自生自灭。”

　　他没拿包裹，徐和知道这是气话，天色开始暗了，夜晚很快就会来临，沙漠的晚上很冷，气温会降到十摄氏度以下，徐和知道他是要去捡干柴生火。

　　这附近只有一些枯草和细树枝，左生回来的时候，看见徐和在跟长颈鹿聊天。
　　“哥们儿，有对象了没，你这效率不行啊，怪不得你要上这来吃草，你看你兄弟，旁边谈恋爱谈的多火热，你一人在这儿干啃树叶。”

　　长颈鹿半耷拉眼，根本不鸟他。

　　“跟长颈鹿你都能聊起来。”左生不得不佩服。把干树枝扔他身前：“生火。”

　　徐和啥都没干，于是老实接手生火：“找点乐子嘛，你看对面那俩鹿，一看就是一对，这个插不进去，我说它两句，它还要踢我一点气度也没有——活该你没有对象！”他冲长颈鹿大吼。

　　左生：“你怎么就知道这三个不是一家？”

　　徐和右边眉毛一挑，摆好了干柴，高深莫测地笑，啪地打开火机，一下点燃软柴，中间细枝瞬间燃起来。
　　理所当然地说：“我看见它们在交/配。”

　　左生无言以对。围着篝火，夜晚开始起风了，他找了几根树枝插地上，厚帆布挂上面围成圈遮风。
　　从包里掏出一块压缩饼干吃起来，没给徐和，报复他下午戏耍自己爬树。

　　徐和啧出声：“这么记仇啊你。”

　　左生丢给他一枚咸鸭蛋。之前在雾城捡的那枚。
　　徐和失笑：“不是，这你都留着？”

　　左生不搭理他。
　　“你就给伤员吃这个？”
　　还是没反应。
　　徐和气笑了：“大沙漠里你给我吃咸鸭蛋，嫌我死得不够快啊你？”

　　左生终于抬起眼，淡淡地看着他：“你可以不吃。”

　　徐和终于为自己的嘴贱付出了代价，含泪把咸鸭蛋丢回背包里。他们的水本就不多，要是吃咸了，真就是不怕死。

　　火堆噼里啪啦烧着，偶尔往外冒火星，徐和适时往里添柴：“不知道陆钏被刮哪儿去了，那十几个人，还是没能救下来。”
　　真是世事无常。没死于丧尸，死于自然灾害。

　　“通讯设备都不能用了，不知道维兹他们有没有安全到地下城。”

　　左生枕着背包背对他，不知道睡着没有，没有反应。
　　徐和从下抄底挑起篝火，让空气进去火烧得更旺些，低声自语：“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走出这里。”

　　左生突然出声：“能。”
　　只说了这一声，再没有反应。

　　左生身上死气沉沉，有时候还会说些丧气话，但是现在，竟然也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些希望。回想起来，每次他露出类似恐惧的表现时，都能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和挑火的手顿了顿，继续拨弄。

　　徐和道：“你没睡吧，背着火是怕烧到你那个假眼珠子吗？”

　　左生呼吸声一窒。

　　徐和声音放轻：“摘了吧，这没别人，沙漠白天那么热，烤化了更麻烦。”

　　左生半晌没动，缓缓坐起来，转过身来的时候，已经取下了眼里的东西，随手一抛丢进火里。
　　假瞳一没，他身上冷冽的气息更甚，徐和坐在他对面，隔着火堆，依稀能看见他的眼睛，极浅的灰色，像极地夜晚的雪地，朦胧灰白，隐在火苗后，与赤焰烈火格格不入。

　　第一回见是在浴室，当时只是匆匆在雾里看了一眼，说实话没看太清，只是隐约觉得漂亮，现在一看，实在过于清澈，惊心动魄。

　　感受到注视，左生抬眸，冷厉地扫过去，徐和下意识躲开了他的目光。

　　我靠。
　　这一瞬间，徐和不能理解自己，看就看了，他躲什么？

　　心里坦然，重新移回去，左生还在看着他，目光未动。
　　徐和捏手里的树枝，面色一如平常：“干嘛？”

　　左生：“你头上有虫。”

　　徐和：“……”
　　就这事儿？

　　他胡乱摸了一把，不知道捏到个什么东西，看也没看，丢进火里，噼里啪啦几声就烧没了。

　　左生以为徐和天不怕地不怕，居然见个虫子就手忙脚乱了，跟那吊儿郎当的形象一比，莫名还有点可爱。

　　天空刚亮起的时候，两人就上了路。左生把东西全部收拾好，出来时一人背了一只供给包，左生把东西都收进包里。
　　徐和起身拿包的时候，拎了一下没拿起来，手又垂了下去，他的指尖在颤。
　　背包落地，他换了只手，拎起包甩上肩头，还没背上，被左生摘了下来，背到自己身上。

　　徐和还没娇弱到这个地步：“背个包我还是可以的。”
　　左生只是淡瞥他一眼：“算了吧，你伤势加重更拖后腿。”

　　徐和哦了声，意味深长：“原来你这么心疼我。”

　　左生一把扯护目镜扣下来，盖住他乱放电的眼，看了就头疼。

　　荒漠白天的气温有四十多度，脚下烫的厉害，地面都被热量扭曲了。
　　沙漠里最热的时候能达到70℃，他们很幸运没有遇上。

　　远离那片长颈鹿在的地方，植被越来越少，身体到达了极限，但不敢停下。
　　因为脱水，口干舌燥，在能忍受的情况下，两人不约而同都没有碰水，一路上他们都没遇到水源，水壶里的已经所剩不多了。
　　徐和话不像昨天那么多，保持体力。

　　傍晚的时候，他们到达一个岩石群，不大，岩石间形成一些小洞窟，可以躲避风沙。
　　像昨天一样，点燃一个火堆，帆布挂在洞口，这里就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比昨天暖和的多。

　　左生给徐和递水的时候他用左手接。

　　徐和问：“我们的水还有多少。”
　　“两壶。”

　　左生道：“看不见晨昏线了，明天起我们得跟着太阳走。”
　　徐和说：“嗯，我们得尽快找到水源，不然走不出去。”

　　左生低着头，沉默下来，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围绕他们。越往前走，植被越少，没有植被覆盖，说明没有水源，只能寄希望于明天的运气。

　　徐和道：“睡吧。”

　　徐和腿上的伤口恶化了，左生简单帮他处理完入睡。睡意朦胧间，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左生惊醒，发现徐和的呼吸声很重，脸色难看。
　　他发烧了。

　　左生思考了许久，从里面的T恤撕下一块布，倒了一瓶盖的水浸湿一角，给他擦拭脖颈散热。
　　碰到湿冷的布，徐和瑟缩了一下，眼睛睁开一条缝，棕黑色的瞳孔露出一些，因为发烧，迷离起来，似乎在看他，又好像什么也没看。
　　片刻后，重新合上眼，左生看见他脖颈皮肤起了鸡皮疙瘩，嘴唇动了动：“冷。”

　　又睡过去了。

　　倒出来的水不能浪费，左生依然给他擦着脖子，按照物理降温，应该用温水，但条件不允许，凑合吧。
　　他又解开徐和的衣扣，打算给他擦腋下，衣襟敞开，徐和冷得抽了口气。
　　他可能烧糊涂了，这样都没睁开眼。

　　左生捏着布从他领口探进去，皮肤滚烫，火光照映下，轮廓比平常更加分明。
　　忽然，一股力道拉了他一把，左生猝不及防，撞进了炽热的胸膛。

　　“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