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卿而已》今非醉

65、交心

　　云二娘择了个风凉气爽的日子，携夫郎及云弟弟大驾光临。古代不若现代通讯发达，只知道大概到达的日子，但中途耽搁也不知道。他们住的小屋子也跟原来的云府大不相同，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折柳还为此闹了两天忧郁。
　　“媳妇啊，数月不见，可好？”云二娘还是一副温吞老好人的模样，见了她，眯起眼呵呵笑道。
　　“很好……”不知怎的，她一到云二娘面前就紧张，好想躲到门后面去偷偷瞧。
　　云弄月莫名地看了她一眼：犯什么毛病了，平时的机灵劲儿呢？
　　“娘，爹，马车坐累了吧？快快进屋。”他将二老迎进院子，又瞧瞧后面脚步虚浮的云戏影，道：“戏影脸色不大好，灵犀，扶他进房歇息。”
　　候在一旁的灵犀连忙上前扶住，只见新来的小公子生的精致秀美、娇弱无力，被自己扶着尚眉尖微蹙好似愧于麻烦他人，不觉有些惊奇地来回看了这两兄弟几眼。他真是被云弄月吓怕了，可是姑娘也是半点同情心也没有，往往在一旁笑得眼睛都弯了。
　　莱氏目送小儿子被送入房，担忧道：“影儿打小就没怎么出门，这几日颠簸，估计要病一场。”随即哀怨地埋怨云二娘，“都是你娘，非要带上影儿。”
　　云二娘摊手道：“我不是怕影儿给随便嫁掉么？”
　　“影儿可是公公的亲孙子，他寻得亲事必是极好，怎么叫随便呢？”
　　云二娘笑笑，仔细打量了一周院子，直到确认任何一个角落都不比原来差，才满意道：“不错，娘闻着红烧鲫鱼的味儿了，还不开饭？哦，给影儿备些清淡的，让他在房里吃。”
　　“自然，都听娘的。”
　　云弄月温和浅笑，显得分外贤淑，看得莱氏不禁掏出绢子擦擦眼，欣慰道：“月儿嫁了人果然不同了，人也变温驯了。”
　　他挑眉：“当然。”
　　在场两个女人立刻转头看他，又不约而同默默扭头。
　　折柳：你还真敢说啊……
　　刚服侍云戏影歇下的灵犀走出来，正好听了这话，也不由擦擦眼：老爷好单纯哦……
　　爹娘能来，云弄月心里很欢喜。虽然不多话，饭桌上都是二老爱吃的菜，他给俩位夹完菜，顺手也给折柳夹了一回。
　　云二娘细心地将他娴熟的动作和折柳自然接受的神色看在眼里，心想他俩相处得不错，万没想过儿子也会照顾人。接着，她用和蔼的目光关照折柳，“折柳怎么不说话？”
　　本来他们一家人聚在一块儿，折柳就觉得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一顿饭吃得不甚舒坦。突然目光都转到她身上，举筷的手顿了一下，干笑道：“呃，你们……你们许久未见，应是有许多话要讲，我听着就好。”
　　“不都是一家人么，你也别闷不吭声。”云二娘微笑。
　　折柳赧然微笑，搁在桌边的手肘被云弄月碰了一下，侧首一瞥，对上他微微含笑的眼。她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地放下手，果然没多久便被他轻轻勾住。云二娘还看着她呢，只觉得心跳加快，也不知是因为他还是心虚。
　　云二娘别具深意的目光在他们俩之间游移，好歹母子二十来年了，更何况眼见自己儿子在眼皮子底下眼睛都眯缝了，她要再看不出点什么可就真枉为人母了。一直以来放不下的心，也终于落定了。
　　不久折柳就被以“夫郎娘家要说私房话”为由被赶出去了，总算结束了她的折磨。她走了，莱氏才握着云弄月的手，红着一双眼问：“月儿，你们……过得好罢？”
　　怎么这种语气？
　　云弄月似笑非笑，“好极了。”假以时日他就圆满了。
　　怎么这种态度？
　　莱氏咬着唇，委屈地低下头。
　　“你去瞧瞧影儿，新地方别害怕了。”云二娘笑眯眯地摸着莱氏的后背，又安抚地拍了拍。
　　“啊，也是，他太少出远门了……”莱氏担忧地望了望门口，“那我去了。”
　　云弄月托着下巴，待莱氏关门离去，平平道：“娘不觉得弟弟实在太怕生了么？”
　　“老早就这么觉得了。”云二娘不以为意，道：“怎么，看不惯？”
　　“嗯，若他是跟着我，我必是……”他讲了一半停下，随即失笑道：“我在说什么，影儿不过是想要个好妻主而已。”
　　“这个，人各有志，呵呵。”
　　母女俩互瞧一眼，心照不宣。
　　夜渐深，云二娘身子不好也是累极，许久没见着爱子，强撑着说多了几句。云弄月留意着她的脸色，在她打了无数的哈欠后，终于出声：“娘，您先歇着去罢。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云二娘一怔，道：“也好。”
　　说着，让云弄月扶着她起身，缓步朝卧房走去。莱氏大约是听着开门的声音，也从云戏影房里出来，搀了妻主回房。
　　安顿了爹娘，云弄月在他们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悠悠转进自己屋。
　　折柳斜靠在床头看书，听得开门的声音，往门口瞧了一眼。她合上书，坐直了用手轻轻揉捏着肩颈，便问：“你们聊好了？”
　　他莞尔一笑，坐在床边拿了她的书，随意扫了一眼，放在桌上。“你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娘那么可怕？”
　　“我心虚呗。”她一听就苦了脸，眼也不敢往他那边看。
　　“心虚什么？”
　　她僵了一下，慢慢道：“你娘对你那么好，又知道我们不是真夫妻，她看我……大概也只是看一个外人罢了。可我们这个外人偏偏还和你睡一间房里，她怎么会欢喜呢？”
　　“不会的，我们可以慢慢来。”虽然他一直不明白，这世上有那么多夫妻婚前连面都没见过，即便之后不喜也可以生儿育女，她既然不讨厌、甚至有些喜欢他，为什么磨磨蹭蹭不肯与他亲近？但她谨慎的态度，也说明她极度的重视，并不是因为婚约的缘故。
　　他的心又软了下来，反正知道她也对他有好感，那就慢慢来好了。感慨没多久，他又开始进行例行调戏，下巴搁在她肩窝上，吐气如兰道：“虽然……我也希望你能快点。”
　　相处了那么久，他也发现了一些有趣的小事。比如她不会拒绝对她好的人，而且很容易产生依赖性，容易习惯成自然。
　　他做了一次尝试，挽着折柳的手肘，头轻轻靠着她的肩侧。第一次的时候她会推开他，那一整天都会愧疚地不敢看他。
　　第二次的时候她会微微挣扎。
　　第三次的时候她有点僵硬地接受了。
　　第四次，第五次……她就自然地任他靠着，偶尔，也会迟疑地回抱他一下。
　　嗯，按这个进度，有没有可能有一日她会主动抱着他？
　　若不是折柳，他也没想到自己能如此轻佻，虽然他从不承认自己个性冷漠。不过也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唱他的独角戏啊。
　　“改变主意没有？”他轻笑。
　　这样的话他每天就会说上一两回，折柳都麻木了，是以他根本没指望她会吐出什么喜人的答案来。
　　她的脸上流露出熟悉的犹豫，但相较于一开始的抗拒，她已经犹豫不了多久了。其实这几日折柳都在考虑这件事，不得不说云二娘是一大功臣，她那番话又在折柳脑中响了一遍又一遍。
　　我只望能有个人陪着我儿。
　　我也没别的意思，不外乎是希望我儿能过得好，当然……他自是不会委屈了自己。
　　他不会委屈了自己。云二娘了解自己的儿子，却也是最担心他过得好不好的人。不是生活上，而是内心。这话提醒了她，别忘了这里女尊男卑；别忘了在这个世界，让一个男子，而且是早过了婚龄的男子等她，是很伤人的。
　　她抬头，端详着他唇畔的微笑，突然让过身子，果然捕捉到他眼里不经意的一丝失落。瞬时哽了嗓子，悄声问了句傻话：“你是不是也很急？”
　　他诧异地抬眉，随即无奈颔首：“确实。毕竟，我也不小了，待我年华逝去，也就不用再谈什么喜爱了。”
　　“年，年华逝去？”他还不到二十四，她也不到二十四，他要是年华逝去了，那她不也是一样？
　　“是呀。”他托着颊，笑得很无奈。“我有时在想，若是我在年轻点，十八、十九的模样，你是不是立刻就答应了？”
　　“……你不是说你那时最是讨厌女人么？”
　　“啊，也是。”
　　“其实，在我们那儿，十八九岁，没有人会那时候就结婚的。十三四岁，更还是小孩子，会被人说是变态的。”
　　“哦，是吗？”他笑了笑，貌似新奇不起来。
　　“所以……所以……”她握紧拳，心脏怦怦直跳，滚烫的血液在全身血管里流窜，兴奋得微微发抖。“你这样，就很好了。”
　　“哦。”他兴趣缺缺地应道，随意瞥了她一眼，“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他还想着自己又没做什么，一脸莫名地去摸她的脸。
　　云弄月，你迟钝得太不是时候了！
　　见折柳委屈地扁起嘴，他笑着摸摸她的头发，柔声说：“睡了睡了，少想些有的没的。”
　　“……”
　　她瞪着眼，哑口抖了半天，突然伸出双臂环住他颈后，就像刚才他那么做一样，将头靠在他肩上。见他不动，又侧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
　　为什么他还是一副面沉如水样！
　　她直起身，索性凑近他的唇——
　　云弄月轻轻“啊”了一声，猛然退开。
　　呃，她居然被拒绝了？
　　俩人炸毛似的对望片刻，他突然转过脸，以广袖掩饰绯红的面颊。
　　公子呀，你同样害羞得太不是时候了……你亲我的时候可是坦荡荡的！

作者有话说

　　（甩发）啊，空气如此美好……各位是否也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