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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不是初见 ...

  •   片刻之前,林江琬正趴在墙头上,对着书房里地上那两只箱子发呆。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值钱的玩意。

      想想就在前几日,她还因为要给表哥挣读书银子奔波,得了点辛苦钱就高兴的什么似的。

      所以当这么多金银珠宝就那样大喇喇地摊在眼前,书房里那两男人还一脸视如粪土谁都不想接手的样子……她一时看花了眼,都快忘了自己这遭爬墙到底是为什么。

      不过,她眯着眼睛琢磨,又觉得那两箱东西虽然值钱,却也透着古怪。

      按说给女儿家送礼,就算不打听清楚她的喜好,也该照例送些时兴又贵重的首饰头面一类。

      可瞧瞧那两箱子中的东西——男子带的阴沉木腰牌,珊瑚和绿松镶嵌的弯刃匕首,几卷陈旧的黄裱手刻法典,一堆大小不一的散乱珍珠——她甚至还在里面隐约瞧见了一个丢了盖子的翡翠香炉。

      翡翠香炉透着碧绿的水光,一看就很贵,可这些东西胡乱堆在一起,说是从京中带来的礼物,她还真不信。

      倒像是打劫来的……

      打劫来的?不会吧?

      脚下的树枝晃了晃,她正不合时宜地琢磨这两箱东西的来历,一时忘了处境又往上爬了爬,露出半个脑袋想看得更仔细些。

      凤喜在下面都快哭出来了:“三姑娘,你快下来吧,奴婢好怕……”

      “怕什么?”

      林江琬刚想对凤喜说让她专心望风,一个“专”字还没出口——就这时,只见之前还在僵持的两个男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竟然像她小时候在乡下见过的向日葵那样,同时把脸转过来,齐刷刷地对准她。

      两道目光,分毫不差地对上她的眼睛。

      林江琬心里“咯噔”一声凉了半截。

      完了……被发现了。

      -

      于是,片刻之后,林江琬垂头丧气地出现在书房里。

      她上前给宣平侯行了礼,又对陆承霆福了福身子。

      宣平侯李勋低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多年来心里第一次生出恨不得没生过她的念头。按说有了婚约的女儿家,是万不能出来面见外男的,但连爬墙都已经被看见,再藏回去已是不能,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喊出来见礼。

      “身子大好了?”

      林江琬听出他声音里压抑的某种情绪,头都不敢抬:“谢父亲关怀,大好了。”

      她倒是想说身上还疼着呢,可那么高的树都爬了,装可怜也不像。

      而且第一回见“父亲”就被她弄成这样,还真是……

      李勋皱着眉,半晌没再说话。

      昨夜听常妈妈来回禀,说三姑娘醒来之后一切安好且安分乖巧大有长进,让他专心应对前院之事,勿要担忧。

      想不到这长进,竟是长进在爬树上了!?

      但话说回来,三姑娘的性子也不是一日间养成这样的。

      回想约莫十五年前,他还在京中时,曾无意得了安观寺住持一卦,住持大师说,他将来膝下需有个女儿,方才能保李氏一脉平安。

      他们李氏这一支在生育上有些奇怪,从祖上几代起,就是儿子生得多,女孩儿却极少。

      况且当时他已经有长子次子,对开枝散叶一事完全随缘,并不热衷强求,便没当回事。

      可巧的是,那日回府后不久,娴君便查出有了身孕。

      而后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果真诞下一对双胎,都是女儿。

      老夫人与娴君欣喜至极,也就信了住持那一卦。

      也就在次年,江北水涝不断幽郡又出了一支叛军,将半个大历朝搅得天翻地覆,彼时国公爷私下对他说朝中不日恐生巨变,要他立即辞官归隐。

      他知道国公爷从不妄言,便果真辞官携家带口从京城一路南下前往汝城。

      因是举家迁移,人多物杂,途径幽郡时正赶上叛军过境,大量灾民盘桓城外加上时疫肆虐,又遇上小股流寇掠夺财物……等狼狈进城之后,众人这才发现奶娘与其中一个女儿已经走失。

      沿途都是叛军流民,根本无从找起。

      娴君也在那时染了时疫,不过半年光景就故去了。

      是故,独独剩下的这一个女儿,便成了全家人的眼珠子心头肉,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口中怕化。

      至今,十四年过去,女儿的性子已经成了这样。

      他现在再来苛责,连他自己都觉得纯属无用之功。

      想到这里,他叹息一声,只觉得自己这女儿生养的,简直对不起当年住持大师那一卦。

      李勋一边打量林江琬,一边思索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而此时,林江琬却没怎么关注这个父亲,一门心思都在旁边另一个男人身上。

      方才她在墙头上,光顾着看金银珠宝了,没怎么看清人。

      这一下来站到近前,才发现身边男人昂藏八尺,形容伟岸,剑眉凤目不怒自威,气势行止坦荡磊落,再配上通身气派炫目的红衣银甲,说是龙章凤姿也不为过。

      这便是凤喜口中“野熊”一般的小郡王?

      他们没见过小郡王,还没见过野熊吗?

      还是说,她与侯府这等高门大户人家的眼光,竟差了这么多?

      这样想着,她都要有些为小郡王抱不平了。

      她一边腹诽,一边皱眉又看了过去。

      这一回,正赶上对方也朝她看过来。

      两人目光交错,一瞬的功夫,对方先移开了眼神。

      陆承霆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甚是乏味。

      面前女孩儿瘦如柴鸡一般的身材,再怎么披绫罗着轻裘也显不出气派富贵。

      尤其一身娇艳颜色,头上珠翠簪满,衬的小脸更黄更丑。

      更何况,这女子因为厌恶他而投水,让他十分不喜。

      不过么,刚才在墙头上只露一双眼睛的时候,却颇有些不同……

      看她那眼睛,几次飘着飘着就落在自己身上,怎么看也不像是怕自己怕得要投水的人。

      而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的眼神有些熟悉。

      当然,这念头在他心里只是一闪而过——女人和后宅之类,对他来说都是小事,哪怕眼前这女人脸上能突然开出一朵花,他也不会当回事,更别提动脑子思索什么了。

      见他将视线移走,林江琬这才淡淡地收起目光。

      可与陆承霆那种乏味无聊之感不同,她表面不显,其实内心底却几乎掀起惊涛巨浪!

      起初她没认出来,但与他对视之后,那种乱人心神的冰冷目光,却让她瞬间就忆起来了。

      这样的眼神,绝不会有第二人。

      这个小郡王,她见过!

      就前几天,有位姓许的娘子深更半夜前来求医,说是主人病重不能行动,要她跟着走一趟,还留下了十分丰厚的银子。

      她一听要深夜过江,还是给男子医治,本不想去。

      可拗不过姨母表哥一见那银子就不肯松手,非说人家是富贵人家,也不屑会拿她怎么样。

      她这才找出一块粗布覆了面,跟了许娘子过江去……

      她靠行医为生,对自己经手的病人不会忘。

      更何况,她也算是“死”在了他赏的银子之上,又怎么可能不记得?

      如果不是今日他换了通身的行头,她方才在墙头上就必定一眼能认出他来。

      可是这样一来,他分明前几日就到了汝城,还就在离侯府不远的沙鸥坞上住着,并且不知为何受了那么重的伤,一群人黑黢黢地聚在一起,一看就像是在密谋什么坏事……他若是小郡王,若是为迎娶三姑娘而来,那他前几日那样是在做什么?

      林江琬的脑袋一团乱麻,心也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着,攥得她都要透不过起来。

      她几乎不敢想,若是自己也被他认出,该如何是好。

      李勋在一旁等了又等。

      本来他留女儿片刻,是盼着她拿出往日哭闹的本事。

      她一哭闹,说不定能让小郡王自己主动退了这门亲事。

      谁知等了半天,却只见她淡淡扫了郡王一眼,便垂手而立,面上一片沉静。

      他不甘心,给她使眼色,她却犹如老僧入定一般,眼观鼻鼻观心,视而不见。

      李勋扶额,这十几年,他就没见过女儿如此贤淑的一面。

      感情这女儿该闹的时候却是不闹,而且只闹自己,也不闹别人。

      他无奈对她挥手:“你且先回去吧。”

      再留她,别说保李氏一脉平安了,连他都怕是要气得少活十年:“谨记,不可再行爬树爬墙那等孟浪之事!”

      林江琬正恨不得挖个地洞躲起来,听了这话,如蒙大赦。

      她匆忙向两人行礼之后,转身抬腿便走。

      前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抹粉红衣裙已出了院子,连影儿都瞧不见了,一点也不像大病初愈的样子。

      连陆承霆都是一愣,当即扬眉鼓掌:“令嫒视高墙如无物,越门槛如平地,来去自如,当真好身手。”

      李勋还能再说什么?

      他只能一脸尴尬重新拉着陆承霆坐下,遂了他的意嘱咐下人:“去将韶鸣院收拾出来,安顿郡王一行住下,顺带给诸位亲朋好友下帖,就说我要亲自为郡王一行设宴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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