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伏妖师》写情

10、相知相识

　　昏昏沉沉的醒来。一动也不动。

　　他其实是知道的，烧退了以后整个人都醒了。薄白皙的手指还贴在他的小腹上，耳后是沉沉的让人心驰神往的鼻息。睁开眼睛，又闭上。睡了一次又一次。直到身后的人缓缓动了。

　　若说昨晚是梦，若说唇齿间那种难舍难移的感觉只是形势所逼，那现在又算什么？

　　薄自然不知道他是醒着的，否则也不敢这样妄动。眼波炙热的流转，扫过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雄性动物的迫切感，在他并不高大的身体里蠢蠢欲动。人形的他约莫十六的样子，可是真实的他却已经活了千年。最终是没有做出什么过度的事，咬着牙，憋着气，也只是轻轻地用唇碰了碰他半裸的肩。

　　虽然只是这样，千里祭的心里却似万马奔腾。等到身后的人终于动了，走出门去，才迅速穿好衣衫从床上下来。

　　薄倚在草庐的门边，只见千里祭不停的忙进忙出，却没有半点要出门觅食的打算。今天不用做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吗？低头看着脚上被一针一线缝补整齐的鞋，这家伙，连这种事也会做吗。

　　千里祭把柴火堆砌成小山状，摸着带茧的双手陷入沉思。接下来做什么呢？
　　还是早点下山去吧……

　　院子里的梨树已经长得很高，雪白的梨花挂满翠意横生的枝头。这是娘刚上山时带来的雪梨种子，如今已经长得很茂盛了。梨树旁还有一株叫不出名字的枝干蜿蜒曲折的树。

　　那时候，娘摸着它粗壮的枝干说，种株梨树吧。

　　“我要去村里。”
　　“哦。”

　　薄到底是跟着来了。身姿挺拔的走在前面。

　　“去村里有什么事吗？”

　　“……”

　　老村长在村口茶馆二楼抽着烟草。千里祭正巧从楼下走过。这小子，终于要成年了呢。十三岁，在宏村意味着成年。十三岁，是可以称作男子，娶妻生子的年纪。千里祭脑海中闪过的一个人。脸涨的通红。娶妻生子，好像是男女之间才能做的事。

　　村口风雅斋的秦老板从大清早就开始忙碌起来，煮了一大锅滚烫的开水。他把新鲜的开水一股脑的灌进瓷壶中，天青色的礼服被熨烫的十分平整。宏村的男子在成年的前一天必须穿上崭新的礼服，梳着霄云髻到镇里的主道上走一圈。

　　两个少年一前一后走进风雅斋。他停下手中的伙计，招呼稍显紧张的千里祭坐下。秦老板对这个被称为妖星的孩子并不讨厌，只是这孩子也太寡言了。转身将礼服赶紧熨好。

　　他拿起长长的礼服说，“快去试试看。”

　　千里祭正紧做了个揖，双手接过礼服。

　　秦老板瞅了一眼旁边略大于千里祭的生人。刚正挺拔，金色的头发飘在后背。这是怎么回事？只不过一个余光，竟被这丁点儿大的孩子差点冷冻。

　　薄的眼光并没能在别处停留太久。烟雨朦朦，千里祭单手掀开竹帘。青衫绿袍，云髻高起。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微微的红色。袖子长了三寸，正巧将修长的手指遮住。

　　雨声渐渐大了。薄坐在此处，只觉得天地间在无他物。心中的空白被异常的情绪无声胀满。

　　“长了点啊。”

　　秦老板拉起他一双袖口端详，这孩子真是随娘啊，穿上好衣服就让人挪不开眼。
　　千里祭举平双手，任由摆弄着。秦老板的手碰到袖口，腰际，直到肩膀。炙热的目光烤着他的身体，昨晚的情景又出现在脑中。明明穿了衣服，怎么与没穿似的难受。

　　“小子，来帮我拉一下！”

　　他不敢动，瞪大双眼，全身僵直。薄应声而来，紧接着是他的手。

　　秦老板的针线活很快，不到半柱香功夫已经改完。他显然对自己的新作品非常满意，不顾那道冷冽的目光，拉着千里祭左看右看。

　　“小子，这是你的。”

　　秦老板从柜台里拿出一套礼服。非常让人难以接受的浅藕色。多好的颜色啊，叹气，本是做给自家小子的成人礼服。谁知那小子生死不肯穿。此刻却突然很想看看眼前这两个少年同时穿上礼服的样子。

　　薄自然地接过去。粗布麻衣他真的很不习惯。若不是祭的，他根本不可能穿。至于颜色，藕粉和天青，这小老头的眼光不错。他的羞耻心为零，于是站在原地便开始解开衣衫。

　　这家伙到底在干嘛！千里祭火速拽着他的手，拖入帘后。

　　薄自然地以为，祭是来为他穿的。他被人服侍长大，想当然地便张开了手。谁知祭将礼服扔到头上便想转身。他反手抓住。

　　“帮我穿。”直言不讳。

　　“……”

　　伸手抓着一缕乌黑的头发，祭的头发果然是这样扎起来好看。

　　“我也要梳头。”

　　千里祭为他盘了流云髻，海浪般微微卷曲的长发半数被挽在低处。耳发和长刘海任意垂落，斜襟的领口露出淡紫色的线条，藕粉色的长袍上有着星星点点的花纹。

　　走出来时，秦老板已然是惊叹。

　　不似人间烟火色，满城春雨映朝阳。这样的少年，便是朝阳。

　　春雨如油，浇在屋檐上如珠串般粒粒坠落。千里祭想起小雨说过的话，不禁轻叹，他果然是一个招雨之人呢。

　　秦老板拿出一把红色的簦，递给千里祭。

　　“拿去拿去，明日下山再来还我。”

　　他犹豫片刻，又做了个揖，双手接过。

　　秦老板挥着手向雨中顾盼回首的人道别。这沉默的孩子，还真是礼数周全。

　　千里祭握着手里的簦，本想拒绝的。可是身上穿着新礼服，若是湿了脏了便罔顾老村长的一番心意。何况还有身旁这只。

　　从村上到镇里，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薄比他高半个头，撑伞并不容易。再加上天雨路滑，他必须事事小心。这样艰难的一段路，薄却走的很舒畅。千里祭略带急促的呼吸伴着清风细雨印在他的身上，像是一股温顺的海风，让人欲罢不能。

　　“小心。”

　　满地的碎石，他居然还只想着要去护那把破伞。薄抓住他慌乱的右手，单手搂过他正在滑落的腰，还真是瘦弱。

　　“放手！”

　　宠溺地看他，强装冷漠内心却惊慌失措的样子甚是可爱。

　　“拿去。”

　　他把伞一扔，冒着雨独自往前。慌什么慌啊，千里祭，慌什么。不停地加速，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红色的簦终是到了薄的手里。他没有立刻往前。而是看着那略显慌乱挺立而纤瘦背影逐渐远去。

　　他本为龙身，是东海一族的太子。天地崩坏，神族仙族与妖族的关系混乱不堪。三个月前突遇叛变。族人遭残杀殆尽，四散飘零，他亦被追赶至此。法术被破坏，若再被夺取龙珠，可失去的只不过一条命而已。

　　万没想到，竟会被他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