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露中）遗爱》女巫与月

1、第一章

　　伊万·布拉金斯基的目光再一次的，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坐在对面的垂着头的黑头发青年身上。
　　青年用手支着脸，歪着脑袋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他微微蹙着眉，垂落的长睫毛缓慢地以极小的幅度翕动着，让落在那之上的阳光溅成了许多金色的小碎块儿四散开来。
　　伊万甚至能听到清脆的金属声响。
　　“吱！”
　　旁边托里斯拖动椅子的噪声将他拉回了现实。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又不知不觉地盯了王耀那么长的时间。
　　苏/联解体之后，他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记忆出了些问题。上司告诉他，那是休克疗法所带来的后遗症。
　　对于王耀，他也没有多少印象。虽然这个东方青年曾经是他的伙伴，可是在那个特殊的红色年代里，他的共/产/主/义大家庭里有许许多多像这样的伙伴，王耀只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位罢了。
　　再后来，所有的伙伴都离开了他，王耀，也是如此。
　　不过是个背叛者而已。他将心中那点模糊的似痛非痛的感觉归结为对背叛的痛恨伤楚。
　　可是，当他重新开始出现在国际场合中时，他发现，自己的目光总是情不自禁地投向王耀。不管是如何自制，如何懊恼，王耀就像是块磁石，轻易地就能吸引他的视线。
　　阿尔弗雷德还在唾沫横飞地宣讲着自己那套“HERO”主张，整个会议室都充斥着他慷慨激昂的废话声。
　　对面，费里西安诺的脑袋已经开始呈小鸡啄米式了，好几次差点以头抢桌，引来了他旁边正襟危坐的认真男人路德维希数次关切的侧目。
　　王耀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原本阖着的眼睛半睁开来，露出了半片墨色的瞳仁。他望着摆在桌子中央那几盘儿垒成塔状的青苹果，清秀的面庞上露出一丝垂涎与怨念。
　　伊万被他的表情逗笑了。
　　像这样的国际会议上，桌子上摆的东西都是摆设，没有人会真的吃的，当然，除了费里西安诺这个蠢货以外。王耀他那样好面子，肯定也不会吃。
　　可是，他对于吃是那样热忱，肯定觉得无奈极了吧。记得当年，他带着王耀去看极北雪原中特有的北极熊，中国人不敢置信似的瞪大了眼睛，说：“竟然有白色的熊！”
　　接着，他就转过头来问：“能吃么？”
　　他一向温和平静的眼睛里隐隐闪过的兴奋的火光让他觉得只要他一说“能”，这个家伙就会立刻从背后掏出平底锅和铲子来！
　　他有些失笑地隔着厚厚的毡帽揉了揉他的脑袋，恐吓道：“你要是敢吃它，我先吃了你！”
　　“哎，可惜了。”中国人望着北极熊，遗憾地叹了口气。
　　伊万伸出手掌去遮住越翘越高的唇角。忽然，他的笑意凝固了，因为在他存留的记忆中，根本没有那一幕！
　　又是这样！有好几次，他看着王耀，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一些场景来，这些场景让他觉得既陌生又很熟悉。它们自然得就像是被生生从他大脑中挖出去的一块儿一般。
　　所以，伊万，你究竟忘了什么？
　　伊万觉得烦躁极了。
　　正当他惊疑不定的时候，王耀身旁的本田菊发现了他的注视，直直地朝着他这里看了过来。
　　伊万一向是讨厌本田这个小矮子的。他毫不掩饰地同他对视，本田菊长着和王耀一样的黑眼睛和黑头发，可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没有一丝丝讨喜的地方，他冷哼了一声，弯起的的眼眸中透出了浓浓的厌恶。
　　本田菊抿着唇，瞪着眸子回敬他。
　　王耀似是闻到了空气中隐隐的火药味，他先是偏过头看了看旁边的本田菊，接着顺着他的目光望见了对面的伊万。
　　四目相触的那一瞬间，王耀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伊万弯着唇，可是他的眉目之中透露出一股子不容忽视的烦躁，莹紫色的眼睛里郁色沉沉。
　　不知道又是什么事情惹得他不开心了？王耀不确定地想道，在他的记忆里，伊万·布拉金斯基这个人总是阴晴不定的，他早就习惯他时不时就来一下的小性子了。
　　王耀对着他露出了礼貌的一笑，便偏过眼睛不再管他了。
　　“耀君……”本田菊小声地唤他。
　　“没事的，本田。”他安抚道。就算伊万·布拉金斯基又发火了又怎么样？他再也不是那个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的“小布尔什维克”了。
　　会议终于结束，王耀接到了王港打来的电话。
　　“大佬，湾湾说她今年新年要回家过年。”
　　“真的吗？”王耀惊喜地说道：“那我得赶紧回家准备准备。”
　　电话那头的王港沉默了一瞬：“……可是大佬，现在才一月诶。”
　　“哦，我都忘了！不过早准备也好啊。阿港，你知道最近湾湾喜欢什么……”
　　伊万远远地就看见站在角落里打电话的王耀。这个时候的他就和记忆中的他一模一样了。他的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说话的声音像是在树枝间自由跳跃的红斑雀，轻松又愉悦。
　　他在和谁打电话呢？
　　他的心间陡然生起了些涩楚之情，在王耀将手机放入口袋准备离开时，叫住了他。
　　王耀转过身来，看见他时，怔了一下，随即便露出了个程式化的微笑。
　　“有什么事吗，布拉金斯基先生？”
　　伊万拽着围巾的手指紧了紧，这个家伙，他凭什么，凭什么对着别人这么温情，对着他却要像陌生人一样冷淡？明明他们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
　　“布拉金斯基先生？”久久没有等到回应，王耀疑惑地出声。
　　面前的斯拉夫青年收起了常年挂在脸上的笑容，阴沉着脸。
　　“没事！”他怒气冲冲地丢下了那么一句话，给他留下了一个背影。
　　“所以，他是怎么了？”王耀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刚刚又做了什么惹他生气的事么？
　　“哟！王耀，你管他干嘛？他不是老这样吗？”一个点大大咧咧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阿尔弗雷德一边嚼着汉堡一边走到王耀的身边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王耀嫌恶地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油乎乎的手。
　　阿尔弗雷德甩了甩头发，朝他露出了个贱兮兮的笑来：“王耀，我想和你谈谈借钱的事……”

　　“万尼亚，雪原上也能长出向日葵么？”
　　“当然了，你忘了么，向日葵的种子是你送给我的。”
　　“我……我不记得了呢。”
　　“为什么？”
　　“我活得太久太久了，好多事情都已经忘了。”
　　“那你会把我忘了吗？”
　　“也许吧……但不会那么快。”
　　“……我不喜欢这个答案。我不允许你忘了我，小布尔什维克。”
　　“那么，万尼亚，我保证，在你忘了我之前，我不会忘了你。”
　　“哈哈，那你可永远没办法忘记我啦！”
　　伊万睁开了眼睛。
　　黑发青年被浅淡的阳光染亮的清秀面庞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之中，久久挥散不去。
　　梦醒的瞬间，他仿佛是从那个金色的暖和的光晕中又掉回了冷冰冰的黑暗的现实世界。强烈的落差叫他不禁贪恋起梦中的那份温暖。
　　伊万·布拉金斯基被所有人认为冷酷，无情，竟然也会这样温和地同一个人进行着这样幼稚的对话，竟然也会允许家人以外的人这样亲密地称呼他为“万尼亚”。
　　“所以，伊万，你究竟忘记了什么？”他又开始烦躁起来了。
　　“伊万，你梦见什么了？”
　　身旁，上司正用他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带着和蔼看着他。
　　“呐，先生……”他顿了顿，现在的这个上司是个强横坚韧的男人，他从上一个上司手中接过了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并将国家恢复成了现在的模样。民众们爱戴他，尊敬他，他也觉得他是个充满智慧，值得信赖的人，也许他可以将他心中的烦恼倾吐给他。
　　他犹豫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说：“先生，您知道我的事吗？”
　　“关于什么的？”上司微笑地问。
　　他的面颊开始发烫，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升起了一份羞赧之情。只是那样简单的话，就连蹦出一个字都显得那样艰难。
　　上司没有说话，只是用鼓励的目光静静地望着他。
　　他心中的疑问终究是战胜了羞涩，他低着头，声音低低的。
　　“我……我想知道，关于我和……王耀的事。”他抬起脸，补救似的的加了一句：“您知道的，我忘记了很多事。”
　　上司靠在椅背上，面上露出了追忆之色。
　　“我出生于一九五二年的苏/联，那个时候，中/国和我们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在我十几岁的时候，中苏在边境甚至发生了冲突。那时，很多老人家都感叹，中/国同苏/联曾经是那样要好，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
　　“曾经……有多好？”
　　“好到……好到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你们会结婚。”上司带着微笑，注视着他发红的脸颊：“我想那时，你是爱着的。”
　　他沉默。
　　上司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别想太多，也不要恐惧，跟从自己的心，我们斯拉夫人从来就是如此。”
　　“看，已经到了。你想知道什么可以自己去探寻。”
　　他从飞机的舱口俯瞰，一月份的莫斯科已经落满了雪，洁白的雪将克林姆林宫装点的更为庄严肃穆。他望着圆形塔尖上积留着的闪着光的雪，脑海中恍然一现王耀那双亮得惊人的黑眼睛。
　　“嗯。”他轻轻地应了一声，将脸颊埋入了柔软的围巾。

作者有话说

　　借用了一下休克疗法的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