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阳》奥德修斯

21、人有七苦

　　第二十一章
　　梁杨推开寝室门，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最近总是这样，张善良原来的室友们把514当做了自己的根据地。他们坐在别人的椅子上，大声地吵闹，根本不理会旁边的人是否需要休息。习惯晚睡和嘈闹的朋伟还好，可怜的起哥只能无奈地坐在床上望着电灯发呆。
　　梁杨小心地走到自己的位置，生怕踩到那些人的脚。他放下包拿出几本书后，迫不及待地逃离了这个地方。其实孙悟空怕紧箍咒是很合情合理的，如果总是有人在你面前发出让人不快的声响，打扰了你的生活节奏，你的头肯定会痛的。头痛还是小事，你要管好拳头不让它打出去才是大事。
　　“胜航，我来投靠你了。”梁杨出奇的发现一向喜欢在学院楼学习的小强竟然也在。
　　胜航此时正在床上看视频，听到梁杨的声音他头都没抬，只是回了句：“怎么了？”
　　“我们那太吵，借你们的地方看会书。”
　　“原来我们在514住的时候也很吵啊，也没见你逃跑啊，而且你也很乐意参与其中的。”
　　“小强，如果你是谈话者中的一分子，那吵闹声就是天籁之音。如果你是谈话者以外的人员，那吵闹声就是乌鸦聒噪。”
　　小强递给梁杨一个马扎，“没想到你现在这么幽默了。”
　　“哪有，人活着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乐趣嘛。”
　　胜航坐了起来，“其实你心里是不是有一种领地被人侵犯的感觉。你觉得你是514原来的主人，现在涌入了一大堆无关的人，不舒服很正常。”
　　虽然有点这种想法，可梁杨死不承认，“没有，我只是想尽快把这本书看完，然后写该死的书评！”
　　“什么书啊？”小强好像很感兴趣。
　　“《□□的崩溃》！我感觉我都快崩溃了。”梁杨的脸变得很丧。
　　胜航也要写这个作业，连忙问道：“有什么心得？”
　　“我感觉最大的收获就是我能理解为什么第一次鸦片战争清朝会输的一塌糊涂了。”
　　小强一拍手，“嗨，不就是腐朽的封建制度被资本主义制度碾压了呗！”
　　“那太宽泛了，这样解答太不负责任了。”梁杨反驳道，“高中我就被这句话忽悠了，迷惑了很久。我当时就想，八十万清军为什么不是一万英军的对手。”
　　“你现在找到答案了？”胜航问道。
　　“嗯。首先，清军的八十万军队肯定不能倾巢而出对不对？最重要的清朝没有警察这个职业，军队不仅要抵御外敌，还要负责维护社会秩序和监视人民的任务。所以清政府不可能调动太多军队的。清朝后期，吃空额的情况十分常见，军队人数根本不可能达到预计数字，而且战斗力和渣没什么区别。其次，清军是守方，英军可以从漫长的海岸线选择进攻点，清军很难形成人数优势。再加上皇帝又舍不得钱，国库吃紧，所以根本耗不起。”
　　“嗯，而且那些官僚欺瞒道光，败仗也变成了胜仗。英国人欺负他们不懂国际法，条约的很多细则是稀里糊涂签订的。”小强补充道。
　　“嗯，而且双方战斗理念根本不在一个层次，英军那是已经有现代化战术了。用咱们的话来说：就是付费用户英吉利欺负了普通玩家大清国。”
　　“哈哈，你也开始没事思考这些学术问题了。”胜航说道。
　　“人因为思考而高贵，人也因为思考而痛苦。”
　　“哈哈，梁杨你都快成他娘的哲学家了。”
　　小强也笑了，“人是一根会思考的芦苇哦。”
　　“哈哈。”梁杨也笑了。“咱去参加课题研究活动吧。”
　　胜航一脸狐疑，“你原来对这种事可是漠不关心的，这次怎么转性了。哦，我知道了，你打听到了她也会参加是吧。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别的心事！”
　　梁杨不理他，“咱们研究课题是宋金对峙问题哈，你们负责的部分一会我发给你们。”
　　小强一脸坏坏的表情，“好，放心吧。我们会好好助攻你的。”
　　梁杨感觉这里也不能呆了，站起身来告别：“本来还想看会书，现在看来我还是走吧。”
　　“不送。”胜航又躺了下来，“我要和女朋友聊天了，没空和你这种单身狗废话喽。”
　　梁杨抛了个白眼离开了。也是凑巧，梁杨刚出门就看到段海文拎着暖瓶去打水，于是连忙叫住了他。
　　“我去公共阳台等你，打完水记得过来。”
　　“哦，知道了。”
　　夜凉如水，梁杨冷的一直倒吸气。段海文走了进来，“找我什么事？”
　　“你可算来了，快冻死我了。”
　　“没事，你那身板我信得过。”段海文一脸笑意。
　　“别扯淡了，这次和你说的是正事。”
　　“什么事？”
　　“跟我一起参加课题研究吧。”
　　“拉倒吧，你被刘跃附身啦。”
　　“我说真的。”梁杨趴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远方，他发现远方的山真的像踊跃的铁的兽脊一般。
　　“怎么想参加活动了，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你平常对什么活动都没兴趣的。”
　　梁杨脸上的神情变得很无奈，“被抓壮丁充数了。”
　　“为什么抓你啊？”
　　“成老师去年不是让我们交了一篇关于宋金对峙的论文当期中作业嘛。我的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随便写写那就是大师级水准，成老师对我留下来深刻印象。这次课题研究正好有一个议题是关于宋金对峙的，我自然被抓壮丁了。
　　段海文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那你被抓壮丁了不能让我陪你受苦吧。说吧，什么时候请客。”
　　“我已经够倒霉了，还让我放血？”
　　“哎呦喂，您都大师级人物了，请人干活还不管顿饭？”
　　“别扯淡，没钱。”梁杨一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的神色。
　　段海文转过身，”那我可走喽，大师您另请高明吧。”
　　“第一次审批过后。”
　　段海文立刻转了回来，“OK，一会把我负责的部分发过来吧。”
　　梁杨伸出手，指向远方，”你看，那连绵的山像不像踊跃的铁的兽脊。“
　　“什么玩意。”段海文看了一眼，不满的说。
　　“好好看看吧，鲁迅先生没骗人啊。”
　　段海文看了一会，接着仰起了头，“你看，今天星星这么多，可是没有月亮啊。”
　　“月暂晦，星长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啥意思？”
　　“小伙子，自己想想吧。”
　　段海文趴在栏杆上思索了很久，“哦，你这家伙是自喻啊！你不就是想说人家不喜欢你，你还死皮赖脸的等人家嘛。你还真是个情种，过两天你写本书，就叫《一个备胎的自我修养》，不对，你连备胎也不算啊。”
　　“咦？怎么没人理我。”段海文突然发现梁杨早已离去了。

　　梁杨回到寝室时，打王者的人已经散伙了。他洗漱完爬上了床，自言自语的说道：“又是一天。”可他躺了还没两分钟，周邦彦就到了他的床边。
　　“睡啦。”
　　“没。你怎么了，脸色不对啊。”
　　周邦彦一脸愁容，“那你下来吧，咱俩去你们阳台说点事。”
　　梁杨穿上拖鞋，和他走到了阳台。他感觉自己今天和阳台干上了。
　　“咋了，出什么事了？”
　　“我喜欢陶敏的事不知被谁捅出去了。”
　　梁杨叹了口气，真是人为情痴啊。平常看起来一个比一个精明的人竟然在这种事面前变成了傻瓜。“淡定啊，大兄弟。其实你那点心事半个学院都知道了。”
　　“哎，人缘太好也是罪过吗？”
　　“人家陶敏说不定早就知道了。你一直藏着这份感情也不是个好办法，该说就说。不是有首歌叫《爱拼才会赢》吗？”
　　“她今天也不回我消息了。估计死定了。”
　　“别那么悲观。你联系一下她，把你的一片赤诚拿给她看。别逼的太近，给她思考的时间。如果有缘，皆大欢喜。如果无分，也不强求。”
　　壮汉拍了一下梁杨的肩膀，“行，我这就给她说明白去！”
　　“去吧，我也要睡觉了。好运！”梁杨打着哈欠和周邦彦一起离开了阳台。
　　“我靠，这是谁啊！”朋伟实在忍不了了。说实话，梁杨也忍不了了。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竟然有人在楼道一边打电话一边哭嚎。
　　起哥坐了起来，“不对啊，听声音有点熟悉啊。”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朋伟赞同道。
　　梁杨快速下了床，“快去看看，这是盼哥！”
　　果不其然，真的王江盼，他身边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了。
　　梁杨挤了过去，“怎么了。”
　　江盼一把抱住梁杨，”我姥姥去世一个星期了，我今天才知道。”
　　梁杨张不开嘴巴，因为他没什么好说的，也没什么能说的。节哀顺变是最没有意义的四个字，如果人真的能节哀，还用你来劝慰他吗？既然你无法让他节哀，又何必要说这句话呢？
　　梁杨和朋伟遣散了那些关心江盼，围在他身边的人。他明白，让江盼好好哭一场比什么都重要。
　　“我要回家。”江盼抽泣着说道。
　　”好，明天回。”梁杨回道。“哭够了吗？”
　　“够了。”
　　“朋伟，架他回去睡觉。”
　　安置好江盼后，朋伟和梁杨退到了楼道。
　　“你怎么把他身份证拿出来了？”朋伟不解地问。
　　梁杨缓缓地说，”不能让他走。“
　　“为什么？”
　　“我刚才问了李玉行具体情况，江盼爸妈向他隐瞒了这件事，他是从某个亲戚的朋友圈知道这件事的。”
　　“所以呢？”
　　“他爸妈之所以隐瞒，就是不想让他回去。你知道，他是外省的，回去一趟很麻烦。他爸妈那边忙着丧事，肯定顾不上他。现在放他走，他爸妈能放心得下吗？老人已经走了，回去也没用了，咱把他留下来，等他冷静下来再把钱包还给他。”
　　朋伟钦佩地点了点头，“有道理。”
　　“人世无常。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别说啦，睡觉去吧。”朋伟拉着梁杨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