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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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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完名后,南枝回到家中,杏花坐在门前拿着一根柴火枝晃来晃去。“杏花,我们现在去你娘家,你说好不好,你马上可以见到你娘了。”
“好啊,我想我娘。”杏花傻笑起来,口水从嘴唇边掉出来。
南枝笑了笑,擦去她的口水。隔壁章小芬家还关着门,南枝收拾了一些东西,两瓶麦乳精,20枚鸡蛋,然后两人出了门。
杏花家不在街上,在底下的一个村子里,离镇上有二十多里路,大约要走三个小时左右。
张大军迎面走过来,他刚给镇上农村信用合作社的马社长送去五斤瘦肉和五斤猪膘,他先是看见南枝,面上一喜,但当他瞧清在南枝身畔的却是杏花时,脸上的颜色忽然变了。
南枝看到他神色的变化,猜测是和杏花有关,这样说来杏花腹中怀的可能是张大军的孩子。或者,自己可以直接找张大军谈谈,摸摸他的底。可是,如果孩子和张大军没有关系,杏花的事不就曝露了吗?
这时张大军与南枝擦身而过,南枝牵着杏花的手一直向前走,没有回头,稳妥起见,这件事还是先和杏花的娘家说。再者,杏花的肚子变大,也有可能是病。
走到半路南枝腹中饥饿,和杏花坐在路边的石墩上啃干馒头,这四个馒头一直用她的体温捂着,此时犹有些热意。
雪没有化,吃完馒头后,南枝顺手抓起路旁的积雪塞入嘴中。
下午一点钟,两人来到风铃村,杏花到了村里十分开心,她还记得自己的娘家,拉着南枝往村里走去。杏花有四个哥哥,她排行第五,最小,几个哥哥都住在村子里,相距不远,父母和大儿子一家住在一起,帮忙带孩子,收拾家务。
屋子前面有一名老妇人正在剥玉米,瞧见杏花后,脸上先是有欢喜,但很快就黯淡下去。
“娘。”杏花不知情地喊着,抱住老妇人亲热。
“大娘,我是杏花婆家的邻居,我叫南枝,那回您送杏花回婆家,我们见过一次,您还记得吗?”
杏花娘依稀有些印象,但记得不清,她瞧着面前的不速之客道:“怎么是你陪我家杏花回来?她婆婆呢?是不是她婆婆要赶杏花走?”
南枝看着周围有村民走动,以免人多嘴杂,对杏花的名声不好,遂道:“大娘,能进屋去说吗?这外面不方便。”
杏花娘从南枝面上严肃的神色意识到可能出了问题,忙让着她俩进屋,南枝将手中提的东西放到桌子上,这时候从里屋出来一名40岁出头的女人,女人的头发有些秃,显得额头很高,半拉子眉毛,三角眼,嘴唇薄而狭长,南枝感觉眼前出现了一条鲶鱼。
这又是个刻薄而心毒的女人,相由心生,古人说的话没错。
“你是谁啊?来我家干吗?”女人毫不留情地训斥,忽而瞧到桌子上放着的东西,也不管南枝是否在场,便打开来看。
“我是杏花婆家的邻居,叫南枝,你是杏花的大嫂吧。”
“你有什么事?”
女人没瞧南枝,而是始终盯着那两瓶麦乳精,杏花娘没再开口说话,畏缩地坐在一旁不吭气。“大娘,大嫂,杏花在婆家的日子不好过,昨天她婆婆打她,是我把她接到家中。晚上给她洗的时候,我发现她的肚子很大……”
“肚子大了你往娘家送干嘛?找她婆家啊,是她婆家的种。”女人打断了南枝。
“杏花男人快一年没回来了。”
顿时杏花娘身子打了个冷颤,南枝的话很明白,急道:“你是说我家杏花怀的不是朱家的崽,而是别人的。”
“这我不敢肯定。大娘,现在还不清楚是杏花是怀孕,还是得病,听说得了一种重病也能使肚子变大。所以目前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把杏花送到医院去看看,如果是病就马上治。如果是怀孕,就再想办法。”
“你说的轻巧,是病就治,哪来的钱给她治,治好了还不是一个精神病。要是怀孕,我不管是谁的野种,她现在姓朱家的媳妇,就该姓朱的管。”女人双手叉住腰,几乎是在怒吼。
南枝瞧了女人一眼,看向杏花娘道:“大娘,杏花可是您亲闺女,您明知道她婆家就是个火坑,难道你们为了不受拖累,就狠心把她往火坑里送吗?”
“你谁呀?凭什么来我家说这种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就算要死,也该死在姓朱的家里。”
杏花娘又不吭声了,南枝叹了一口气,有些女人何其恶毒啊。“杏花,我们走。”南枝在这里一分钟也呆不下去。
出来后,南枝忽然记起放在杏花娘家桌子上的东西,遂转身回去,屋里那女人正准备拆开麦乳精的罐子,南枝一把推开她,将桌上的东西装入布袋中,嘲讽道:“这些东西不是给母畜生吃的,我得拿走,免得给畜生糟蹋了。”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去。
从风铃村出来后,南枝决定先带杏花去卫生院看看,排除疾病。这风铃村离黄水镇很近,走一个小时就可以到。黄水镇的人不认识杏花,是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到金山镇。
到了黄水镇卫生院,南枝挂了号,带着杏花去妇产科,医生检查后,果然是怀孕了,而且还是五个月的身孕。
“你是孕妇的姐姐吗?孕妇营养不良,要给她加强营养,不然生小孩时有危险。”
“嗯。要吃药吗?”
“不用,吃好点就行了,她的体重不达标,血压也偏低。”
从卫生院出来后,南枝租了一辆马车赶回金山镇,到家后杏花已累得不行,倒床大睡。南枝去厨房做晚饭,心里不禁寻思开,杏花的肚子一天比一大,到明年春暖花开时,那肚子已经八九个月了,肯定藏不住。
另外,精神病有遗传,这孩子到底是生还是不生呢。如果要生,章小芬能容得杏花生下别人的孩子吗?一定会闹得不可开交。
南枝抓扯自己的头发,如果杏花是个正常人,她可以决定这个孩子生与不生,可是她是一个病人,没法做决定。
锅里的水烧开了,滋滋作响,冒起的热气在南枝的面颊上弥散开,将她的脸熏红了。
“或许我该问问上官老师,他是城里来的,又是大学生,懂得很多东西,他一定可以帮我拿个主意。”照顾杏花不是难事,也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但是杏花腹中的孩子是个难题。
晚餐依旧是面条,南枝放了猪油,煮了两枚荷包蛋,全部端给了杏花。杏花吃得呼噜作响,十分钟便将一碗面条吃得底朝天。
南枝给她擦了嘴,侍弄她睡下。
“杏花,张大军,好哥哥,给肉吃,是什么意思?”
“就是好哥哥,吃肉肉。他让我叫他好哥哥,就有肉肉吃,他家里有好多肉肉吃。”
“杏花,你去过张大军家中?”
“嗯。他说我陪他睡觉,就让我天天吃肉肉。”
事情到这里真相已经大白,杏花腹中的孩子就是张大军的,这真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连个病人都不放过。
长夜漫漫,一夜无梦,清晨时分南枝起床忙活。虽然家中就两个人,但要忙的事情杂碎,忙起来也费时间,除了家务活,菜地里要管,不然长了杂草,或被野猪拱了,就会产生额外支出。这个年代,每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用。
吃完早饭后,南枝去找三姑,将张大军对杏花的事全盘托出,这事她一个人决定不下来,三姑虽嘴不保险,但好歹是个商量的人。
“这兔崽子真做出这等事?”三姑眼睛瞪得如铜铃。
南枝点头,道:“除了他再没别人,现在杏花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我昨天已经带杏花回了她娘家,但她娘家嫂子根本容不下杏花,杏花就算回去也是活受罪。”
“这还真不好办,要是章小芬知道这事,估计要立马赶杏花出门,她正愁没机会呢。”
两人对坐沉思,一时都想不到好主意。
“三姑,我觉得这事要报案,张大军这是□□。”南枝蹙着眉。
“报案?”三姑忙按住南枝的手,道:“先别急,毕竟这事只是你的私心揣测,又没真凭实据,派出所也不会因为你一句话就去抓人。”
“又不能报案,那还能怎么办?”
“枝,这事你先放心里,我这去找张大军,旁敲侧击问几句,我一个老人家,和他也熟,如果确实是他干的这等缺德事,你再报案不迟。”三姑还是不太相信,张大军对人挺有礼,来买肉的人不管买多少,甚至买一两肉也表现得殷勤,不会因为买得少而看不起别人。
“三姑,那就先麻烦你去敲击他几句,我也去菜地看看,这两天落了雪,怕是菜又冻死不少。”
南枝把杏花锁在了家中,便扛着锄头去了荒坡的菜地,眼看到年关,要储备一些粮食了。
雪还没有完全化,豌豆尖被埋在雪下面,还是肥嫩嫩的,南枝掐了一把,这豌豆尖的做法很多,清炒,或者做个汤,另外下面条也都非常可口。
一畦红菜苔又被人偷掐了不少,剩下的才冒出个头,南枝只得掰了一棵大白菜,大白菜南枝种得不多,只种了几棵。去年种了二十多棵,一个夜里让人给偷得全没了。
偷大白菜的再没别人,就只有章小芬,章小芬不光偷南枝的菜,这周围的菜地几乎都被她偷过。好些次还被人当场拿住,这章小芬也真是能人,被人当场抓住还一点都不露怯,反而怪别人不该种菜。总之,人都是自掘坟墓,做人不留后路,绝了自己的路,镇上基本没人搭理章小芬一家。
太阳在云层里露出了个头,但几分钟后就没了下去,再也没出来过。
南枝寻思,如今多了杏花一个人口,自己种的三块地就不够口粮了,须得再找块荒地开垦出来。离这片菜地一里路有个山坡,是曾经的乱葬岗,如今还空着,等年后春暖花开了,把那块空地给开出来。
这时前面的坡地上出现个穿军大衣的人影,是张大军,刚才三姑已经找过他,将他特地叫到家里,当然三姑没有旁敲侧击,而是直接把南枝怀疑他□□杏花的事说了出来,并说南枝要报案。
张大军向三姑赌咒,急得发誓,坚决说自己没干过这丧尽天良的事,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弄得三姑反而好言安慰他。
“南妹子。”张大军张开嘴,他上回磕掉了一颗门牙,说话漏风,吐词不清。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南枝下意识地往四周瞧一眼,便将手里的锄头握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