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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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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的办公大厅中,刘所长和几名警察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这人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显然不是金山镇上的人,瞧他的衣着,西服的料子不便宜,应该是城里来的。
肖琴认识刘所长,笑道:“刘伯伯,这位上官老师是我们培训班的老师,他家在市区……”
上官牧野打断了肖琴的话,再介绍下去肖琴会将他的身份都曝露了。“刘所长,我叫上官牧野,我听说你们已经抓住烧山的嫌疑人。”
“是啊!这和你有关系吗?”刘所长感到不解。
“烧山的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顿时整个办公大厅中鸦雀无声,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刘所长怔了半晌才回过神,道:“人证物证都有了,你怎么说烧山的另有其人。”
“那不是人证物证,那只能证明她去山脚烧过纸钱,而不能证明烧山就是她烧纸钱引发。”
确实,不能证明,但除了南枝还能有谁呢。
“刘所长,我有证据证明引发山火的人不是她,只要您和我去一趟山脚就会明白了。”
“你随便说说,我怎么相信你。”刘所长没在意。
上官牧野笑了一下,这个中年男子印堂间刻着深深的皱纹,那是固执的象征,如果不拿出一些东西来,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认识自己的错误。
“任何火灾必须要确认起火点,只有确认了起火点的位置、多少,了解火场周围环境、现场遗留物、人为活动痕迹等情况,才能推断起火原因,是人为纵火,还是失火,又或是自然火灾,这样才能确定火灾的性质。刘所长,请问您确认了起火点了吗?”
刘所长愣住了,上官牧野的一袭话把他问倒了,他不是专业的警察学校毕业,也没学过刑侦,乡镇里的警察就是维护治安,调解乡邻矛盾,也就没其他事了,毕竟凶杀案是少数。
“起火点?”
同时愣住的还有大厅里其他几名警察,他们有的是部队退伍,有的是民兵,对刑侦基本不懂。不过上官牧野说的这番话很新奇,他们都听住了。
上官牧野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把刘所长给唬住,道:“确认起火点有三条途径,一是有目击证人,二是犯罪嫌疑人自己指认,但是目前这两条都没有,所以只能依靠第三条技术认定。”
“那怎样技术认定?”刘所长问道。
“火场踏查。”
“去山脚吗?”
上官牧野点头,道:“所有的犯罪都会在现场留下痕迹,火灾也不例外。刘所长,我们去山脚吧。”
刘所长被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已经震撼,立即同意去山脚,大厅中的几个警察也跟着一起去。
到了山脚,被火烧过的原野上耸立着无数座坟茔,令人触目惊心。
山林火灾危害极大,除了焚毁林木外,减少山林面积,而且还破坏山林结构和山林环境。大火能破坏土壤的化学、物理性质,降低土壤的保水性和渗透性,水土流失,引起沼泽化,造成严重的空气污染。因此,对于引发烧山的人员,刑罚都会判得很重。
“上官老师,这现场要怎么看?”刘所长知道这个穿西服的年轻人有两下子。
“大家可以先看看这个火场焚烧的痕迹是什么形状。”
所有人都沿着火场最外缘走了一个圈,大约十多分钟后刘所长回来,紧接着其他人也都回来。“像是一个长椭圆形。”有人道。
“不是长椭圆形,是一个长V形。”刘所长纠正。
上官牧野向刘所长赞许地点头,道:“对,是一个长V形,可能有些像长椭圆形。大家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形状吗?”
众人一齐摇头,他们从来没有想过。
“谁有火柴或是打火机?”
刘所长从口袋里摸出了火柴,上官牧野接过来,他故意站在上风的地方。划燃了火柴,火焰立即向着刘所长的方向倾斜,刘所长靠得最近,额前的发丝一下子就被燎燃了,慌得刘所长赶紧扑熄。
“大家应该瞧明白了,在没有风的情况下火焰的焰头向上,可如果有风的话,焰头会顺着风的方向倾斜。所以发生火灾时,火会受风力、风向、地型等因素的影响向一定方向蔓延,它是有规律的,焰头倒向的方向是迎火面,迎火面的焚毁力度绝对会大于另一面。”
“那天烧山时起的是西北风,大家应该还记得吧,就是现在这个风向。”
“这说明什么?”肖琴还是不理解。
上官牧野瞧了她一眼,道:“火是向顺风的方向燃烧的,逐渐扩大,最后形成的焚烧痕迹就是现在大家看到的长V形。”
刘所长听明白了,脑中顿时如醍醐灌顶,道:“那么长V形的底部就是起火点?火就是从这里开始燃烧的。”
“是。刘所长您看看,倪燕生的坟墓是在这个长V形的中间位置,如果火是在倪燕生的坟墓前引发,它如何逆风燃烧。”
这时所有人都明白了,上官牧野干脆带着他们来到倪燕生的墓前,道:“大家可以看看墓碑上火烧过的痕迹?方向是从左至右,这证明火燃烧的方向是从那边而来。”说完,他伸手指向西北方。
“那怎么判断是什么原因起火呢?”刘所长眼巴巴地盯着上官牧野。
“起火的原因有很多,所以必须对火场进行仔细的勘查,查找致火物,这可能是烟头,也可能是焚烧纸钱,还有可能是故意纵火。刘所长,我们去长V形的底部看看,那里是起火点。”
起火点离倪燕生的墓足有百米远,同样是一座坟墓,刘所长看着墓碑上的字,是镇上冯刚家的墓。
上官牧野蹲在墓碑前,从地面的泥土中挑出一些很细的灰烬。
“这是纸钱灰。”刘所长大声道,只有纸才能烧得这么细腻,如果是杂草树木,灰烬里含有碎渣。“一定是冯刚烧纸钱引起来的,但是没有人看到他烧纸钱。”
“说不定是南枝在冯刚家墓前烧过纸钱?”肖琴突然插嘴。
上官牧野回头瞧她一眼,道:“两座坟相隔百米,你以为人家无聊吗?”
这种欲加之罪刘所长当然不信,女人嘛,最善妒了,恶意栽赃是有的。再者上官牧野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技术破案果然厉害。
“上官老师,你怎么懂得这些?”刘所长奇怪,想着上官牧野也不过是个老师,居然懂得刑侦。
肖琴不待上官牧野开口,便抢先道:“刘伯伯,你不知道上官老师的爷爷……”
上官牧野再次打断肖琴的话,笑道:“刘所长,我只不过是看过一本关于森林火灾起火点和起火原因的书,今日算瞎猫撞上死耗子,所以在诸位面前献丑了。”
刘所长见他拦住肖琴的话,就知他不愿意曝露身份了,想必家里是有来头的,否则也不会遮掩,不过这也说明他为人低调。刘所长自然也不是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人家的私事不要问。
“我们去冯刚家。小周,你回所里把南枝放了,顺便给赔个礼,说冤枉她了。”
一行人沿着沙石路回到街上,然后兵分三路,刘所长带着人马去冯刚家,上官牧野和肖琴去培训班,小周回了派出所。
小周刚来派出所工作三个多月,也是部队退伍,他父母和刘所长关系较好,凭这点关系来派出所做个临时工。刚才上官牧野把刘所长说得一懵一懵的,真是厉害。
“大姐,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小周打开了门。
“我可以回去了?”南枝简直不敢相信。
“是的,现在已经查明不是你烧山,而是另有其人,刘所长现在就是去抓人了,他让我代他向你赔礼道歉,冤枉你了。”
南枝喜极而泣,只要能查明不是她烧山,至于赔礼道歉就不需要了。
“回去吧,你在这里呆了两天,回去洗洗脸,吃个热饭。”小周也觉得不好意思。
南枝摸着自己的脸还是不敢相信,她摸着自己的脸,疼,疼得厉害,是真的,不是做梦。“公安同志,刘所长是怎么查明的?”
“全靠培训班的那个上官老师,他来派出所说烧山的人不是你,然后带着我们所有人都去了山脚,总之带着我们进行火场踏查,说了好多理论道理证明你是冤枉的,他说的那些话我也不会说,所以也不能转告给你了,你出去后好好感谢人家。”
南枝愣住了,原来真正救自己于牢笼的人是上官老师。
在派出所的两天两夜中,南枝无时不渴望有人来救她,可她怎么想不到救她的人会是上官老师。
他救了她两次,每次都是从火中。
从派出所出来,南枝深呼吸了一口空气,空气很冷,但进入心中却是暖融融的。她本打算现在就去向上官老师道谢,但想到两天没有洗漱,一定脏得要死,上官老师是城里人,还是别熏着他。再说了,空手去道谢也没诚意,怎么得也该准备一些礼品。
南枝敲响了朱大成家的门,朱大成一瞧见是她眼都瞪直了。
“大叔,你的棉被还给你。”
“枝,你怎么出来了?逃跑可是重罪啊。”
“大叔,你误会了,我不是逃跑,是派出所已经查明了不是我烧山,将我放回来的。”
顿时朱大成就歇了气,500块钱飞了,心中不免又气又痛。
南枝回到家中,赶紧烧了一锅热水,洗了个热水澡,把那些晦气冲走。
院子里的树上挂着那块腊肉,吹了两夜的风冻得硬硬的,闻着似乎有些腊味了。南枝切下一小半肉,煮了一锅的面条,然后美美地饱餐一顿。
一夜无梦。
清晨起来,南枝赶到街上,打算坐班车去县城。昨晚南枝寻思过,上官老师是城里人,镇上的东西他肯定不稀罕,不如就到县城去瞅瞅,另外得把三姑上回看中的大红棉袄给买回来。
光线昏暗,天空里飘起了小雪,南枝跺着脚,这普通的棉靴子无法抵御从地面上升起的寒气,两只脚好像被冻掉了,不属于自己。
镇上每天有两趟车去县城,早上7点半,下午三点半,早上赶去,下午再回。
直到8点班车才姗姗来迟,看见车身上那红白相间的颜色,南枝松了一口气。今日天气不好,等车的只有南枝,但当她在班车上坐下来后,身畔却多了一个人。
是张大军。
“南妹子,我听说你出来了,就想和你说说话。本来我听到你被关到派出所,准备拿杀猪刀去找姓刘的干一场,但我娘不同意,说我要是去了派出所就拿头撞死。”
这事后的话南枝肯定不信,如果张大军真的对她有心的话,也不会次次当她买肉时短斤少两了。
南枝起了身,直接坐到了售票员的身边。
“开车了,要上车的快点上车。”售票员朝窗外喊了起来。
张大军碰了个钉子,气呼呼地下车,大约是心中有气,他抬起脚朝班车的后面踹去一脚,这时车开了,他踹了个空,由于没有着力点,他的身子向前一个趔趄,整个人扑倒在坚硬的地面。
等他爬起来时,舌头舔到一股腥涩的液体,朝着地面猛地一吐,血水混着一颗白色的物体一起吐了出来,原来摔倒时他的牙齿被磕断了。
“妈的,老子非要日到你,不然老子跟你姓。”张大军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