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寡妇日常》一把野火

12、第十二章

　　新年的第一天元旦是培训班开课的时间，上官牧野清晨起来便在写备课本，做教案，这是培训班所有学生的第一次课，也是他的第一次课，他把这件事看得很重要。

　　上官牧野想起那天与殷呈的长谈，他认为要想使中国富裕，就必须提高全民族的科学文化素质。中国自从50年代开始进行大规模的扫盲运动，但是仍有不少的文盲和半文盲存在，高学历的人才不多，大部分人仅只上过几年小学，这是走向共同富裕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殷呈的理想是开展实业，目前的国情更需要低端的农民工群体，金字塔尖上站着的人毕竟是少数，对于农村人，最紧要的是使他们有糊口的工作。

　　一个是坚持实业富国，一个是认为教育强国。

　　那晚他们聊了整夜，但最终谁也没说服对方。

　　上官牧野看着腕上的手表，时间是下午4点30分，离上课的时间还有1个多小时，不过这个时间可以先去政府食堂吃饭，回来后再理理思路。

　　刚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人正要往里闯，霎时两个人便在门前撞了个满怀。

　　对方捂着自己的额头，一只眼闭着，一只眼微睁，一脸的痛容。“上官牧野，你的头怎么长的，比石头还要硬，你想撞死我吗？”

　　上官牧野额头也是闷痛，但没有对方这么夸张，道：“殷呈，麻烦你进来先敲个门行吗？”说完，他毫不留情地踹了殷呈一脚。

　　“你的门有什么好敲的，都是大男人，又不是里面藏着个花姑娘需要回避。”殷呈振振有词，推开上官牧野，大刺刺地往床上一躺，顿时那张单人床发出咯吱的声音。

　　上官牧野打量着他，道：“你怎么又跑来了？不会是我爸又要你传什么话吧？”

　　“没，我想你了嘛，来看看你。”

　　殷呈倒不是来找上官牧野，上次他从肖琴那里听说南枝是个寡妇，打消了追求南枝的念头，匆匆赶回了市区。这些天，殷呈发觉自己心里还是挺惦记南枝，于是便开车过来了。

　　“胡说八道。”上官牧野自然不信。

　　“信不信随你，反正我说的是真话。”

　　“我去食堂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去？”上官牧野决定不和他闲扯。

　　“你请客是吗？这当然要去了。”殷呈从床上一跃而起。

　　上官牧野皱了皱眉，这殷呈的精力总是比别人旺盛，他要再来几次，今晚自己可能要打地铺。

　　两个人到达食堂时，里面已经开饭了，这是政府机关的食堂，最初只向政府办公人员及家属提供饭食，后来全县都在开展夜校培训班，培训班的老师有的是外来的，因此允许培训班的老师也能来买饭。

　　坐在食堂里面，殷呈看着碗里的饭，说饭也不是饭，里面还有些汤水，汤水没什么油星，看起来又像是稀粥。上面有几根菜心，几条萝卜腌制的咸菜，还有一块豆腐乳。

　　“别看了，没肉。”上官牧野已经大口吃起来。

　　殷呈拿起筷子夹起一根菜心放到嘴里，嚼起来毫无味道，好像没放盐。碗中的菜除了咸萝卜和豆腐乳能下饭，菜心吃起来如同嚼蜡。

　　“没想到你居然能吃这个苦。”殷呈叹息。

　　“哪像你殷大公子呢。”上官牧野揶揄他，殷呈出身军区大院，爷爷是军区高级将领，奶奶是知名的科学家，家世显赫，至于殷呈的父母，也都是大学的教授，书香世家。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长期呆在这个小镇上？”

　　“目前是的。”

　　殷呈瞧到他手腕上戴着的手表，举起他的手笑道：“你不是不喜欢戴手表的吗？怎么还戴这么廉价的货色。哦！我知道了，肯定是那个肖琴送给你的。牧野，你小心了，你家人绝对不会让你娶个小镇姑娘。”

　　“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吃你的饭。”

　　吃完饭后，上官牧野便去培训班教室，殷呈也跟去看热闹。

　　这间教室原来是政府职工的娱乐室，现在改建成培训班的教室，面积不是很大，但容纳20套课桌椅还是足够的。

　　肖琴将桌椅摆好，在每张桌子上放下书本，每晚三节课，从6点到9点，每节课50分钟，每节课后休息10分钟。

　　培训班现有四名老师，上官牧野可以全科教学，但主要负责英语和数学，另外两名老师教语文和思想政治，肖琴是助教，负责培训班老师的生活起居安排，以及一些琐碎事情。

　　殷呈坐在最后一排的椅子上，看上官牧野贴标语，不得说，这培训班搞得像模像样。

　　门前进来一名年轻男子，道：“上官老师，政府秘书办公室有你的电话，好像是你家里打来的，有什么急事吧，让你赶紧去接。”

　　上官牧野去政府秘书办公室，刚才叫他的男子是曲书记的秘书小杨。桌面上搁着电话筒，上官牧野接起，耳畔传来母亲的哭泣声，瞬间上官牧野慌了神。

　　“牧野你快回家，你爸出事了。”

　　挂断电话后上官牧野只觉头重脚轻，父亲的身休一向康健怎么会出事呢？上官牧野也来不及想太多，迅速回到培训班教室。

　　“肖琴，我现在要回家一趟，我父亲出了事。”

　　“啊！上官老师你走了，今晚的课怎么办，今天可是第一次开课。”

　　“让钟老师和白老师先顶上。”

　　“上官老师你忘了，今天排的是你的英语课和数学课，钟老师和白老师明天才能回镇上。”

　　钟老师和白老师家在县城，一时半会也赶不来，而且这个时候也没了车。上官牧野举棋不定，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今后还有谁敢来培训班报名呢。但是上官牧野和父亲的感情很深，此时他的心已经乱了。

　　“我来代课吧，不就是英语和数学吗？我来教。”殷呈站了起来。

　　瞬间上官牧野眼中一亮，是的，怎么把这家伙忘记了。

　　肖琴瞧着殷呈，不安地道：“上官老师这行吗？大家是想上你的课。”

　　“小姑娘，别看不起你殷哥哥，我和你上官老师从小一个学校，都是我第一，他第二。”殷呈拍着胸脯，豪气冲天。

　　殷呈没有撒谎，当年两人从小学一直读到高中，都是一个学校，年级的前二名长期是他们两个盘踞，第一名常常是上官牧野后，就轮到了殷呈，这种状况直到读大学才改变，两人考取了不同的大学，殷呈读了清华大学，上官牧野进了北京大学。

　　“就这么办，殷呈，今晚的课就全靠你了。”

　　“放心吧，小事，手到擒来。”说着，殷呈从口袋里摸出汽车钥匙塞到上官牧野手中，道：“本来想陪你一起回去，但现在不行了，你赶紧走吧，路上也不要着急，上官伯伯没事的。”

　　上官牧野伸手在殷呈肩上一按，便转身大步离去。

　　肖琴将上官牧野准备的备课本拿给殷呈，没想殷呈根本不看，百无聊奈地坐在椅子上吹口哨。

　　此时，来上课的人员陆续进入教室，南枝是最后来的，杏花一直不安份，南枝把她哄得睡熟了才敢出来。在培训班门前，南枝看到里面黑压压的人头，讲台前还站着一个人。

　　“这位同学，欢迎你，请进。”殷呈脸笑成了一朵花。

　　南枝这才发现讲台上的人不是上官牧野，而是殷呈。教室只剩下最后一排有个空位子，南枝在那里坐下来，这时只听到殷呈咳嗽了两声，教室的声音才安静下来。

　　殷呈双手撑在讲台上，道：“各位同学，今晚本来是由上官老师给大家上英语和数学，但上官老师突然接到电话，他家中出了事故，所以上官老师已经赶回市区，现在就由我为大家代课。好，我现在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殷名呈，殷呈。”说完，他在黑板上用粉笔写上自己的名字。

　　写在黑板上的字飘逸潇洒，像极殷呈的气质，他的眼神环视教室众人一周后，落在了南枝的面孔上。“我毕业于清华大学法学院，我的职业是一名律师，大家有法律上的问题可以问我，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南枝瞧着他，他和上官老师的气质很像，但他要热情，而上官老师稍显冷峻。

　　讲台上的殷呈忽然话峰一转，道：“坐在最后一排的那位女同学，请你站起来回答我一个问题。”

　　南枝不知殷呈点的是自己，直到左右前后的人都向她投来目光，她才惶恐地站起来。

　　殷呈笑容可掬地望着她，道：“请你说出几个古诗词中含有殷的句子，就是黑板上的这个殷字。”

　　南枝哪里答得上来，她都组不出来几个和殷字有关的词语，这时殷呈侃侃而谈，道：“唐白居易有诗，‘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唐李商隐有诗，‘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还有唐陆龟蒙诗曰，‘殷勤解却丁香结，纵放繁枝散涎春’……”

　　坐在一旁的肖琴无语，这是让他讲英语和数学课，他倒好讲起诗词了，真不靠谱。

　　殷呈在讲台前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大谈他的学习经历，讲述自己和上官牧野从小学到高中的第一名之争，然后又讲起大学校园生活，这几乎是在座所有人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因此大家都听得入迷了，那是另外一个世界，是他们普通人不能企及，甚至无法幻想的世界。

　　“为什么现在我能够站在讲台前面，而你们只能坐在下面听我讲，因为知识改变命运！”殷呈总结自己的陈词，一脸慷慨激昂，他说话很生动，不平铺直述，而且脸上的神色丰富，颇能打动人。“现在我介绍完了自己，那么请各位同学踊跃地介绍自己。”

　　教室里发出了细小的议论声，平时大家私底下聊八卦都是唾沫子横飞，但现在让他们进行自我介绍，他们却害羞了，上不了台面。

　　“谁第一个自我介绍？请站起来。”殷呈扫视着教室中的众人，这时教室里安静下来，大家都低下了头，害怕被殷呈点到名，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还要站起来说话怪难为情的。

　　没有人站起来，殷呈微笑，他们这是一种怯弱，在比他们强的人面前就会表现出怯弱。

　　“既然大家都不积极，那我就点名了。”殷呈向人群中看去，他的目光越过了前面的几排桌位，抵达了最后一排的地方。

　　南枝也低着头，心里扑通乱跳，可不要点到她。不过，刚才殷呈已经点过她回答问题，应该不会再点她的名了吧。虽然这样想，南枝还是有不好的预感，觉得在劫难逃。她开始感到心慌、气短，甚至胸闷，这种感觉就像是濒死般。

　　殷呈一直没有点名，南枝的心脏跳得更快了，她感觉有个人一直在盯着自己，他的目光像团炙热的火在她的面颊上绽开。

　　南枝下意识地抬起头，隔着几米的空气，她看到了那双如火般燃烧的眼眸。

　　四目相对，殷呈的眼中涌出了诡黠的笑意，道：“坐在最后一排的那位女同学，还是请你给大家起个头，先做自我介绍。”

　　南枝的心急剧往下沉，果然，是自己，怎么又是自己呢，这个殷呈和自己有仇么。

　　“大家给她鼓个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