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碧落》水潆烟

4、第3节、来访

　　星祈别苑内，如今正是黄金之秋，内院花园的李子树早已结满了李子，远远看起如同一个个高挂的灯笼般甚是好看。暝湮正在树下跳着，大声嚷嚷道：“大师兄，那边那边，那边的李子多，快摘啊！”
　　“那边是哪边啊？丫头你倒是说清楚点啊。”曜天颤颤巍巍地站在树干上纳闷，暝湮这家伙只知道兴奋地在树下指东指西地嚷着，却硬是不说到底是哪边，这让上头的曜天甚为郁闷，这树上也是每年都长果子的啊，怎么每年她都可以这么兴奋呢？曜天愣是想不明白。“哎呀，那边就是那边啦，大师兄你怎么那么笨的吖？”暝湮拼命地指着李子树左边，那边的李子确实是又大又多，看着甚是可口，让人垂涎，可偏偏曜天是背对着暝湮的，对她所指完全不明所以，只能在那树上一个劲地问一个劲地感慨，怎么师傅就收了个这么白痴的小师妹呢？心里这样想着，嘴角却下意识地微微扬起，露出一抹微笑的弧度。
　　“曜儿，左边李子多，你爬到那边去摘吧。”
　　“好，我知道了，师傅。”终于听到一个比较正常的指示，曜天立马开始沿着树干往左边慢慢爬去。暝湮转身看着师傅风泉，依旧是满脸的笑意，轻扯着师傅的衣袖撒娇道：“师傅你来啦，你看大师兄多笨啊，我都跟他说了那么多遍那边了，他就是不过去，可恶死了。”
　　风泉爱怜似地看着微微嘟嘴的小徒弟，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满眼笑道：“呵呵，是是是，这整个苍茫啊，就我们暝儿最聪明了。”
　　“呵呵，那是师傅教导有方，暝儿才能这么聪明啊，所以呢，应该还是师傅比较聪明了哦。”暝湮甜甜地说道，风泉眼里的笑意渐浓。“哎哟——”就在两师徒说话间，突地一声惨叫从树上一直延续到了地上，风泉和暝湮转眼看时，只见曜天怀抱着一大堆的李子在地上摔了个满脸灰，样子甚为狼狈。暝湮指着他的鼻子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风泉亦是随其笑开，只有曜天一脸不爽地从地上爬起来，忿忿道：“鬼丫头，还好意思笑呢，我可是在为你摘的李子啊，真是没良心。”
　　“哈哈，我错了我错了，大师兄，我这就来扶你一把哦。”说着，暝湮死命地收住笑意，乖乖地一阵小跑欲要扶起曜天，便听到门外轻轻响起一窜叩门声。
　　“这么早，谁会来星祈别苑？”风泉微微皱眉地看向门口，沉声说道：“暝儿，去门外看看。”暝湮亦敛笑点头，向着门口走去。
　　“吱——”暝湮款步走出，竟看到沧娌公主和羽空正立在门外。暝湮随即微微行礼：“不知公主驾临，有失远迎，望公主见谅。”她的语气甚是平稳自然，心里却还是忍不住诧异，星祈别苑乃是苍茫祭司的住所，主要用于皇族夜观星象或占卜一类的事宜，一般时候都无人会来打扰，只有祭司在此潜心修行，而沧娌公主百年来也是从未踏足过这里的，今日却突然登门拜访……暝湮不能不感到惊诧。
　　“我今日是以沧娌的身份，而非公主拜访此地，所以不必对我行礼了，好吗？”暝湮若有所思地点头，抬眼看了看今日的沧娌公主，只是略施粉黛，一身素衣，与平日装扮确有所不同，却散发着一种独有的魅力，让暝湮感觉有种说不出的素雅之感。
　　“风泉大祭司。”沧娌径自走到风泉面前，微微作揖，面色亦是平静如水。
　　风泉略微点头行礼，问道：“公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风泉虽然只是一名祭司，地位不及苍茫的长公主显赫，但是在苍茫这样一个信仰生死轮回，星宿命运的大陆，祭司却担当了一个相当重要的角色，是受人尊重和景仰的，更何况风泉乃是苍茫大陆上的首席大祭司，地位也是可见一斑的。
　　“沧娌今日前来，首先是想要感谢暝湮姑娘冒死救下空儿。其次……”沧娌看着风泉有些欲言又止，风泉随即对着暝湮吩咐道：“暝儿，你和曜天带着羽空出去玩会儿吧。”沧娌亦微微示意，拉过身旁的一直乖乖的羽空耳语道：“空儿乖，先和暝湮姐姐去玩好吗？”
　　暝湮微笑着很配合地走到沧娌身旁，将羽空揽在了怀里，沧娌略带感激地微微一笑，继而转向风泉道：“大祭司，请借一步说话。”
　　星祈别苑的观星居内，风泉与沧娌相视而立。“公主，有什么话就在此讲吧。”风泉首先打破了沉默，开诚布公地说道。沧娌亦是直言不讳，眉宇间虽略有犹豫之色，但一番思量后还是下定了决心的，只见她郑重其事地说道：“沧娌此次前来，是想让大祭司帮个忙……”
　　“请讲！”
　　“沧娌希望大祭司帮我测下羽空的星辰命数。”沧娌说得很坚定，没有半丝的犹豫，然而风泉的脸上却显得有些阴晴不定，仅是一瞬间的功夫就仿佛在风泉大祭司的眼睛里看到了人类所具有的全部的情绪变化。原本，在苍茫这个信仰神祗的大陆之上，祭司预测他人的星辰命数乃是非常普通之事，那么现在苍茫的首席大祭司却对于沧娌的请求这般表情是何意思呢？原来当年沧娌公主拼死诞下羽空时，沧崖王便下了道禁令，不许任何祭司任何人擅自替那个恶魔之子预测命数，如若违令，必将杀无赦！而现在，沧娌公主却提出这般请求，风泉不禁蹙眉：“公主难道忘记了王上曾下过的禁令吗？”
　　“沧娌当然知道。”对于王兄当年丝毫不顾及彼此之间的兄妹之情的一番作为，沧娌如今回想依然有种切肤之痛，内心又是气愤又是无奈。
　　“那公主此番作为，又寓意何在？”风泉负手而立，右手不自觉地抚了抚有些发白的须发。“公主！”风泉惊呼，只见沧娌已经双膝跪倒在了地上，风泉不及多想，立马上前欲将其扶起，“公主何必如此，万金之躯岂能如此轻看呢？”
　　“沧娌只希望祭司可以帮沧娌这个忙。”风泉看着一脸决然的苍茫长公主，心下不住暗叹，又是一个性格如此刚烈的女子啊，脑海里突地闪过一个倩影，心也忍不住柔软起来。“公主请起吧，风泉帮这个忙即是。”
　　沧娌猛然抬头，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多谢祭司大人！”风泉却只能微微叹息，这一切又是何苦呢，即使算得羽空的命数又能如何呢，即使知道他必将重返碧落又如何呢，那些过程却依然是谁也无法把握和改变的劫啊！
　　观星居内，风泉正利用璇玑玉衡观测着朗朗夜空中数不尽的星曜，手上还不住推算着羽空的生辰以对应当日的星辰，然而……“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呢？不可能的。”只听见风泉祭司嘴里不住重复喃喃着这句话，眉宇间更是愈发沉郁起来，一旁的沧娌公主也从风泉的表情中看出了不妥，忍不住轻声问道：“大祭司，如何？”
　　“啊……”风泉离开玑衡转向沧娌，脸上竟微微有汗涔涔，表情亦有些茫然失措的古怪。沧娌不禁有些担忧地问道：“大祭司，你没事吧？结果如何？”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风泉才慢慢回答道：“公主请原谅风泉帮不了您的忙……”
　　“为何？难道大祭司是出尔反尔之人吗？”
　　风泉随即无奈答道：“公主误会了，并非风泉不愿帮公主，而是风泉无力帮忙。方才我帮羽空测算他出生时所对应的星辰，却发现无星辰可以相互对应！”
　　沧娌不禁讶然：“怎么会这样？世间每个人必将拥有与自己相对应的星辰，此乃定数，为何羽空会……”风泉抚须正色道：“这个……我也不能确定原因，百年来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或许是由于羽空乃属于九天碧落，拥有羽族的血统，不一定要符合苍茫的星辰对应定律；也或者是由于九重碧落山的结界，阻隔了羽空的星辰资料……”
　　“嗯。”沧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忐忑不安，而风泉对着那玑衡，心内更是疑惑重重，九重碧落结界，难道真的那么强悍吗，可以将人的星辰都遁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