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九步：End / Star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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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十一月的京都是深秋的季节。红叶虽说已过了最佳观赏时节，却依然灿如晚霞般燃烧于漫山遍野。星史郎与昴流一前一后步行在北山的上坡道上，宁静美丽的景致和啾啾的鸟鸣令人着迷。他们走的是后山山路，这里人迹罕至。一路上只看见一位老先生领着他的两个孙儿，从山坡上下来。那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是八九岁的年纪，大笑着绕在老人的周围追闹。昴流不禁触动了往昔与北都在一起的某些回忆，不禁停了脚步凝视。欢笑声渐渐离远，昴流还遥望着他们的背影沉思。然后他意识到尚在赶路，于是回头看到一直静候着的星史郎，星史郎宽和地向他一笑——昴流不由微微一怔。
……有一瞬，他恍惚回到了十六岁的少年时光，站在那个善解人意的年轻兽医的面前。
昴流的心里被触及了一种温柔而哀伤的感觉——太过美好，以至于无法深信。此时午后的阳光明媚而耀眼，枫叶如红霞映天，山风裹来深秋的微凉，都给人以如临幻境的不真实感。他提步从星史郎的身边经过，两人默契地一起往山上走去。
可以么，就这样继续……
星史郎。
……
“……第一次见到九步之后，我做了一个梦。”昴流说，“那个梦似乎是我遥远记忆的一个片段。”星史郎看向他，并没有插话。
“我八岁的那年秋天，有次跟北都偷偷溜出家门到北山来玩耍，在这里见到了一个很特别的男人，他的样子……记不起来了，但感觉十分和蔼。那天发生了很多事，可是我都不记得了，我们大概帮助了他，为了表示感谢，他允诺会满足北都和我每人一个愿望。北都的愿望是，‘只要昴流平安幸福，不用太让人操心’……”他轻声说。
“那你的呢？”星史郎问。
昴流摇了摇头：“我没有来得及想好，他就走了。”
“毫无疑问，那个男人就是与你姐姐达成某种协议的九步笔记中提到的平先生，也就是出现在彩虹大桥相助的那个人。”星史郎说。昴流点头表示同意。
“昨天我曾经利用阴阳术进入自己那时的记忆搜索，却发现那一段记忆似乎被刻意擦去，找不到关于平的任何信息……”说到这里，昴流忍不住看了星史郎一眼——曾几何时，这个人也做过类似的事。星史郎则只装浑然不觉。
“这样做是当然的。”星史郎淡淡地说，“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卓绝的阴阳师，是绝对不愿意把自己的影像留在别人的记忆中的。你说过你似乎帮了他的忙，那么，你这个小孩子阴阳师很可能在长大后读取记忆的时候发现他的弱点。就算他见识到了你的善良，但也会防止你的记忆被你家族的同行们读取——甚至可能是他的敌人。”
看昴流似乎明白了一些，星史郎继续解释道：“你这样的幼童在人生刚开始的时候，就有过与能力卓绝的高人接触的经历，或多或少未来都会有所改变。他这样做其实是为了保护你。不要以为你的敌人看到你受到高人的保护就会放过你，如果是我的话——可能当时就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你。”
昴流的表情令星史郎一笑：“吃惊么？——我可不会因为‘这是某人的被保护人’而给足面子，也不会‘你是别人的猎物’就萌生出谦让的心。”
“……哦。”昴流低声答。星史郎微笑着看着他，昴流每次见识到自己残酷一面都会产生的茫然困惑的样子真是有趣极了。
……
他们在一片山坡停下了脚步，昴流迷茫地看着周围相似的枫树和槭树，不知道该往哪边走了，毕竟已经有十七年没有来这里。而且他本身对自己的辨路才能也很没有自信，只好求助似的看向星史郎。
“怎么，迷路了？”马上被识破了。
昴流承认：“嗯，到这里我不知道了。”
“你要找什么呢？”
“就是一棵非常高大魁伟的枫树。”他稍微比划道。
“还有别的标志吗？”
“……不记得了。”
“……”
星史郎抬头瞅着这一望无际的枫林，他提醒自己应该常常保持被昴流的单纯坦白打败的觉悟。“好吧，”他叹口气，“如果是最高的树的话，式神也许可以帮助我们。”他一挥右手，释放出召唤式神的灵力。湛蓝明净的天空顷刻打了一道黑色的闪电——黑羽游隼在空中长啼一声出现，它的个头比上次营救昴流时增长了两倍以上。在空中拍打着巨大的翅膀，那羽毛仿佛乌云一般浓黑却又犹如月光一般闪亮。它穿越云层带动劲风，气势非同小可。
“星史郎……”昴流惊讶地望向旁边的人，他没想到星史郎的式神竟然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这说明而星史郎的能力非比寻常。而星史郎本人却正不解地望着右手，“奇怪……”
“啊对了，还有——”昴流突然想起来，“那棵枫树应该封存着相当的灵力。”
星史郎回过神：“好，那就更好了。”他向天上打了个响指，式神在空中划了个长长的弧线，片刻后认准一个偏东的方位翱翔而去。
“在那里。”星史郎说。
他们顺着黑羽游隼指引的方向，赶到一处被几棵落叶乔木掩映的小径，分开树丛来到一块平坦开阔的地带。只觉得耀目的红光闪动，定了定神后，两人都被眼前出现的景色惊呆了。眼前是一棵无比巨大的红枫，高耸挺拔的树身，遒劲的枝干。它的叶子在这个深秋的季节依然鲜艳如火，浓厚而热烈。一阵风吹来，天空飘摇着片片枫叶，遮天蔽日，映和着日光闪烁动人。
星史郎与昴流均被这棵枫树所散发出来的气息震慑了。
“有结界。”距离这株枫树五十米左右，他们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灵力。昴流向星史郎点了下头，星史郎知道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地。继续向前走了不多远，很快明显感觉到了阻力，结界的透明屏障挡住了他们的接近。
星史郎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仿佛要验证先前的力量似的，举起按在了柔软的结界之上。他微微用力，感觉到一股绵绵不绝的念力附上了结界。“开。”他心说。手掌与结界相抵处发出明亮的金色光芒，结界受到星史郎的力震荡起来，星史郎与昴流也同时感觉到强烈的气流反弹。越用力，气流回流越是迅猛激烈。
“打不开。”星史郎说，收了念力。他确信这个结界是被精心制作的，这棵枫树里一定封印着特别重要的东西。
就在此时——
“嘻嘻，真可惜啊。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就能够轻易接近树底——而偏偏是拥有灵力的阴阳师才会被挡在外面的哟。”仿佛是枫树上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星史郎与昴流同时抬头去看，从枝叶那里透下的迷蒙斑驳的光影，可什么人也看不见。
“嗨，这里这里。”声音突然清晰地出现在前方。二人定睛看去，只见一道红光闪过，枫树下坐着一个穿红色外套，模样熟悉得不能再熟的少女。她伸出右手两根手指按住嘴唇，念了一个四音节的短咒，结界“啪”地被解除了。
“九步！”昴流拔腿跑到树下，又惊又喜地低头看着坐在那里的九步。星史郎也在错愕之余露出了小别重逢的微笑。他把手插在衣袋里，提步走了过去。
“你没有死，真是太好了。”昴流蹲下身，后来索性盘腿坐在地上，伸手握住九步的手。九步眨巴地看看他，又抬头看星史郎：“我没有死，是因为我的主人在我身体里储存进一部分北都的灵魂的时候，取出了我本来的一部分灵魂，保存起来。那天我被打穿身体后，其实已经死了。是我家主人修补了我的身体，又将从前保存的那部分灵魂注回了我的体内……”
星昴二人不禁对视一眼，九步向他们笑笑：“听起来似乎是个简单的外科手术，但却耗费了我主人相当的灵力。这不是普通的灵能者——或者说阴阳师能做到的。直到现在我的灵魂还没有恢复完整……所以，暂时还只能坐着。”
“你的那位主人呢？”星史郎问。
“他已经回去了。”九步也显得有些遗憾。但是没有办法，自己家的主人就是来无影去无踪，不爱跟人多打交道的性格。
一只圆礼帽扣上了九步的脑袋。姑娘一愣，抬头看去，星史郎也在九步身边坐了下来。
“我想，你应该比较喜欢这个造型。”他微笑着对她说。
九步慢慢扶正礼帽，一副确信不能地望着星史郎。然后转向昴流：“啊，我明白了。怪不得你这么死心塌地……我都快被感动得哭了。”
昴流微笑，他的眼睛安静地望着星史郎。
九步继续说：“我知道你们来一定会问关于我主人的事情。但这一会儿再说。说实话，我真没想到你们会来这里。本以为像计划的那样，彩虹大桥之后一切都结束了。可……有一个人说，你们一定会来这里，让我和她一起耐心等待。”
“谁？”昴流问。
九步神秘地一笑，示意他跟星史郎离远一点。她双手相握放至胸前，不知念动了什么咒语。她通体发出柔和的光芒，背部显出一个五芒星的轮廓，一团白色雾气从那里升起，一个人形出现在她的身边——光芒淡去，那里站着穿着白色式服的一模一样的少女，她带着对所有一切全部了然的神情，温柔地向他们微笑着——真正的北都！
“姐姐？”昴流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
九步低声提醒：“快……抓紧时间……北都的灵魂不能在空气中存在太久。”由于这部分灵魂被突然抽离，她体力不支陷入了暂时的昏睡状态。北都急忙俯下身去扶，但她只是灵魂体。星史郎手疾眼快托住了九步的身躯，将无力的她靠在树身上。
“辛苦了，九步。”北都轻声说，“……谢谢你。”
……
北都终于真实地站在了弟弟的跟前。
九年了，他们其中的一个已经成年，而另一个永远地定格在了少女时代。她望着昴流的双眼充满深情和释然，微笑着说：“我都知道了，所有的一切。我都通过九步的眼睛看到了……昴流，你能平安地活着，真好啊。”
“北都……”昴流说，千言万语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星史郎也深深地注视着北都。是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从他杀死了眼前这个少女开始的……而就连那一次杀着也纳入了这个少女的计划中，作为一切的起步，坚定顽强地向着眼前这个终点迈进。她的视线从昴流的身侧向自己看来，妩媚聪慧又深刻。
“嗨，北都君。”他说。
“你们这两个让人操心的笨蛋，终于……”北都微笑着说，“昴流，我为我自作主张的任性而向你道歉，我的死亡让你饱受了痛苦。不过最终的结果却让我很欣慰，你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姐姐……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昴流轻声问。
“因为我是最爱你的姐姐啊。”北都说，“我希望你能幸福，得到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也包括北都你啊。”昴流目光无比悲伤。
“对不起……”北都伸出手，如雾气般轻柔的手指碰触着弟弟的脸颊，“也许我们都一样，为了所爱的人会忘了自己的存在吧。不过，我做这一切的时候，心是满足的——因为我知道我最爱的人，一定会通过我的努力而得到幸福。”
昴流的泪滑落下来，穿过她白皙的手指。
“可是从现在起，你要自己坚强地生活下去。在扭转了险恶的命运之后……和星史郎，”她看了眼站在那边的那个人，“……一起。昴流，当你还不知道爱为何物的时候，你的心里可以装下这个世界的一切而唯独没有自己；当你知道喜欢上星史郎之后，你的心里又只装得下星史郎一个人，而放弃掉整个世界……”
——只有北都才能把昴流了解得那么透彻。
“九年前，我将星史郎引入到你的世界，是希望他能平衡你完全包容世界而失去‘自我’的心……能够有一些‘属于自己的渴望’。而我并不希望他有一天会代替整个世界来占据你整个心灵啊。而现在，你们互相眷恋着，我能感觉到情人温柔里的你正品尝着幸福。而我希望你能抬头看一看从前深深爱着的世界，你曾经所关心的人类……”北都说，她怜惜地看着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俊秀青年，双手捧起他的面颊，“你要独立地站在这个世界上，不要被任何东西吞噬掉你的心啊。”
星史郎望着北都，这个姑娘的洞察力和敏锐永远都令自己赞叹。
“为了让我明白这些……”昴流悲伤地说，“你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北都微微一笑：“因为我爱你啊。我也并不觉得这样的代价有什么划不来。而且我的灵魂也不会落入虚无，而是去寻找属于我自己的幸福。”
昴流茫然地重复：“……自己的幸福？”
“是啊，你亲爱的姐姐也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小的幸福啊。我也有属于我的永恒的梦，一个在为我守候的人，我终将要前往那里……”北都松开手，微笑着往后退了几步。
“梦？”昴流伸出手去挽留她。
北都并不回答，她似乎有些害羞。所以只调皮地绽出所有人都熟悉的那灿烂笑容。昴流发现她的身体开始变得稀薄，渐渐又化成了烟雾，怎么也抓不住了：“别伤心，昴流。这是一个结束，但也是开始啊……”她的声音在说。星史郎走去将手搭在流泪不止的昴流的肩膀上。
“……谢谢，北都。”星史郎心里说。
◇ ◇ ◇ ◇ ◇
就在此时，身后那棵枫树发出银白色的光芒。星史郎与昴流吃惊地看去，竟是从昏迷中的九步身上发出的。他们急忙走近，只见九步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十六岁的少女身体略略变瘦小，原本俏皮的短发正渐渐变长。光芒消失后，枫树下安静地躺着一位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女。她皮肤白皙得不像人类，头发乌黑柔顺如丝一般披散在身体周围。她身上穿着件绘着大片枫叶图案的白底和服。感觉像一个很精致的民族娃娃。
“九步？”昴流惊讶道。星史郎却好像明白了：“可能是因为北都的灵魂离开了她的身体，九步就恢复了她从前的相貌吧？”
——原来这就是九步真正的模样吗？
星史郎蹲下身，把这个陌生的女孩抱起靠在怀中。一只手按在她的额头上，那里冰凉，但是能感觉到皮肤下缓缓涌动的气息。星史郎现在可以肯定九步并不是人类，她的灵魂力很弱，但还不致命，于是他往九步的额头内注入念力，催生她体内的气流。九步的身体又一次发出莹莹的光芒，连带她上空的枫树也发生了反应，变得更加红艳灿烂，昴流再次惊讶地发现星史郎竟然可以拥有那么完美的力量。不一会儿，九步的双眼慢慢张开，星史郎撤回手，她的双瞳是温润的琥珀色。
她看着星史郎和昴流，还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变化，起先还试图用一个笑容打发掉他们关切的注视。但当她伸手搭住星史郎的肩膀试图坐直的时候，忽然看见了和服的衣袖，然后“啊”的一声低头去看身上的衣服，再抬手去摸头发，手指顺着长发滑到了腰间。
“我……我变回来了？”她惊讶地小声说。星史郎不由得轻轻地笑，昴流则温善而好奇地注视着她。眼前这个小女孩略带尴尬地看看他们，往后缩了缩，神情有些陌生和不自然。她回头看见旁边放着的那一套红色的衣帽，犹豫了片刻，伸手抓过它们抱进了怀里。星史郎和昴流惊讶地看见她靠着大树蜷着身子……竟然扑簌簌地流下了眼泪。
星史郎和昴流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她怎么了。昴流想说什么，她只是摆了摆手，不让他说话。哭了一阵，她自己平复下来，擦干了眼泪，抬头对他们说：“好吧——还有什么问题，你们尽管问吧。”
星史郎好笑地看着她：“好，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哭？”
“呃。”她语塞，“……还是不要回答吧。”
昴流微微笑了笑，他看了星史郎一眼，两人默契地一边一个挨着她坐着——背靠着大树。九步转头左右看了他们一眼，表情有点紧张有点惊异。
“为什么哭呢？”昴流温和地问。
“因为……”听到昴流问，九步不好意思拒绝回答，“你们一定觉得我陌生了。我再也不能假装自己是北都出现在你们跟前了。”她迟疑了一下，捏紧手里的帽子，“就算再穿上这套衣服，也不能再假扮自己是昴流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好难过。”
星史郎笑得咳嗽了两声，昴流则温柔地注视着九步。
“不陌生啊。”他平和地回答道，“……也许刚开始是有点不习惯，但你是九步。你的眼睛里——依然有我熟悉的东西。”
“可北都她……”
昴流摇摇头：“那不是北都的神情，只是你的。那个拥有我姐姐容貌的九步，也有属于她自己的感情。”
九步怔怔地望着昴流，年轻人宽和地向自己微笑着。他突然探出胳膊，温柔而牢牢地拥抱着这个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女孩。在她耳边轻声说：
“谢谢你……姐姐。”
九步的眼泪又一次忍不住滚落下来——她知道现在的自己身体里已经没有北都灵魂的影响了，于是她可以确认自己真实的心意。
——我真的很喜欢你啊，昴流。
“谢谢你……九步姐姐。”后面有人狞笑着揶揄道，星史郎的一只手从后面按上了九步的脑瓜，毫不怜香惜玉地摇晃着她的头。
“去去去，谁是你这大叔的姐姐！”九步扭头去打那只狼爪，星史郎放手大笑。
……
安静下来后星史郎点上一支烟：“你不是人类，我没说错吧？”
“嗯。”九步承认了，“我是平先生的式神之一，也是你们背后这棵枫树的神灵。我的原名叫枫原守(Kaedebara Mori)，先生叫我阿守。”
——这并不超出想象。
昴流说：“我依稀记得小时候见过你的主人平先生，但那段记忆的来由却被洗去了。我想知道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平先生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平先生的身份其实跟昴流你是一样的。”九步回答说，昴流一愣，“他是另一个国度的阴阳守护者，跟你一样守护着国土的力量。”
“……是中国吗？”星史郎问道。
“对。当年在四川的普光寺与克莱德大战而不败的那个人就是他了。”九步说，脸上不知不觉显出崇敬的神情，说起主人来如数家珍滔滔不绝，“与昴流不同，他虽然是人类，但却拥有三百年的寿命，这里面的事几天几夜都说不完——我就不说了。”
“你们也许会奇怪，为什么中华的阴阳师会有日本籍的式神。”九步笑笑，“这是因为平先生少年的时候（那时候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阴阳生）在日本留学，与当时日本的阴阳师有过很长一段时期的交往。我的父亲就是那时成为他的式神的……那是一百四十多年前的事了。二十年前父亲去世，我继承了树神和式神的工作。”
“平先生留学日本的时候是天保六年（公元1835），次年离开日本回国，继承了华夏大阴阳师的身份。而第二次来到日本则隔了一百四十六年，也就是1982年——也就在那一年，他和我在这个地方遇到了八岁的北都和昴流。”九步看了一眼年轻人。
“……你也在？”昴流问。
“我在啊。只是在你的记忆里，关于我和平先生的那部分都已经被他洗去了。”九步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他总是这样，不愿意在别人的心里留下任何印记。他总说一句话，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别人的心里是最残酷的事情。无论做什么，他都愿意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悄悄地来，悄悄地离开……”
“而且……对于他来说。昴流你所看见的那段跟他相关的记忆，是他人生中最特别的东西——”九步看着昴流，目光中有一种复杂而深沉的温柔，“或许可以说，那是先生最不愿意让人触及的地方。也许是因为他想独自保留那个秘密，但也可能仅仅是因为羞怯——他事实上是一个很会害羞的家伙呢。所以他不想让你记得。可是……”
九步说到这里促狭地眨眨眼。
“但是，我却认为昴流会喜欢再一次看到这过去的情景，愿意保留那段特别的记忆。所以我据定不去考虑那个别扭主人同意还是不同意，决定重新释放出那段回忆给你看。你就会知道先生与北都约定的来龙去脉。”
“这可以吗？”昴流问。
“不要紧。我现在是作为枫树的神灵，给你看的，这是这棵枫树的记忆。”九步回过身，将手按上了背后大树的树干。枫树通体发出橙亮的光华，它的气息产生了改变，汹涌的气流席卷着无数红色枫叶，在他们周围飘舞旋转着。
“……昴流，你曾经帮助过他啊。”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九步：End / Star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