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蜀山高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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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孔九棠想象中能在筑香酒楼潇洒躲懒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几日后，小老儿把他叫到了暗室，也不等他坐下，劈头就是一句
“约莫两个时辰后会有官府的人来此，你先从暗道出城去。”
孔九棠吃了一惊，小老儿竟是愈发神通了，连官府的行踪都能知晓。
“探子回信这个案子还在尹家手里，届时我会故意透露给尹家你所处之地，你饲机混入他们之中，助其查案以洗脱罪名。”
孔九棠这下更惊了，磕磕巴巴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和官府合作......？”让一个江湖刺客跟官府搅一块？？？
小老儿总算分神来看他一眼，道“尹家和官府是两拨人。官府那群饭桶只会把你捉去严刑逼供，尹家可没有这么蠢。”
接着又道“尹济川死后，接手这个案子的是他的独子，尹少庭。”
孔九棠一怔，这个名字入耳的一瞬激起了一丝久违的熟悉感，顺着耳道流入了他的脑中，搅动翻起了一些久远的记忆。
本朝以道立国，不论是皇家还是民间都对道义深信不疑，并尊曾助太/祖打下江山的道士吴明玺为道圣。现今有两大道门最为兴盛，分别为六壬派和蜀山剑宗。又因吴明玺后归隐蜀山，故以蜀山剑宗为第一道门。
几百年来，世人信奉“一人入道，一人守业”，即一姓之家中如有两个男丁，须送一子到道门去修道，视为对“道”的奉献。而剩下的一人则留守家族继承祖业。由此，大大小小的道门林立，信仰道义俨然已成了一种社会风气。
而尹少庭，正是蜀山剑宗的内门弟子，试炼榜常年的甲等首位，至少直到孔九棠离开之时无人撼动过。
孔九棠心道，原来是尹府的少爷，只是尹济川也竟舍得将独子送去蜀山。怪不得掌教当年拿他当个什么宝贝似的，简直恨不得拿个锦盒封起来挖个洞藏在蜀山。
有一年蜀山突发石流，正值早间讲经之时，好几个经阁同时被石流冲垮，大殿受损严重，殿门被暴雨冲刷而下的巨石堵住，几乎所有的弟子都被困在了西南角的讲经堂，正束手无策之际，只听几声巨响，掌教生生将巨石打穿了一个孔，灰头土脸地冲进经堂，随即高呼：
“护好尹少庭！”
全程视讲堂里其他弟子为空气，竟是未曾分神瞧过一眼。
孔九棠暗笑，啧，掌教不是一向秉持‘道门不问俗事’这一祖训吗，现下要是知晓他的得意门生要来追捕一个江湖刺客，不知作何感想？
不过，有机会能和尹少庭对上也未必是件坏事。要是能跟他打一场，就更妙了。
蜀山的高徒现在到了何种修为，他实在有些好奇。
思及此，孔九棠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小老儿见状，马上了然这人心中所想，出声警告道，“最好不要想着与他行你所谓‘切磋’之事。尹少庭很有可能被内定为蜀山剑宗下任掌教，实力不可小觑。”
小老儿敏锐地察觉到了在提及尹少庭此人时孔九棠眼神的变化，他身上的气势瞬间变得凌厉起来，那种嗜杀冰冷的眼神，在每次孔九棠结令后回到锦绣阁时都会出现。这样的孔九棠让小老儿生出一丝惧意，但是往往过了一夜，孔九棠又会回归往日嬉笑的模样，状如无事曾发生过。
孔九棠轻笑一声，答道“知道啦，我会诸事小心。”
但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奇道“尹少庭不是回来奔丧的吗，尹济川的丧礼还在下月，他怎么就搅合进了这档子事？”
小老儿道，“尹少庭自是不愿，但出了蜀山入了京，不一样是天子的子民，由得了他吗。”
孔九棠道，“我以为，皇帝并不会单单将此事交与他一人，毕竟他久居蜀地，诸事不通。”
小老儿点点头，道“以目前所获的消息来看，明面上是尹家总责此事，但官府、刑部都会派人跟进，相较之下，尹少庭可算是目前无明显站位之人。”
孔九棠觉得事情越发有趣了，好久没有这样一件事能搅得京城这些势力都蠢蠢欲动起来，虽然罪魁祸首被广泛认为是自己。
小老儿有些费劲地从高脚椅子上下来，慢慢走到孔九棠身旁，抬起头无比认真地望着孔九棠，道“阿哥，这案子背后绝不简单，你只需洗脱罪名即可，切莫牵连其余之事。”
孔九棠颔首，道“我离开些时日，阿姐那边你兜着点，还有阿彦。”
小老儿转过身去，道“他们岂会不知，一年之中你不在的时日才是大多数。”
两人各自坐在暗室桌边一角，没再出言。
筑香楼后院内早先移植的两棵梨花树已纷纷落叶，后厨整天因新一季的菜色争吵不休，小老儿成日埋头于账本，就连昏昏儿也缩减了在院子里玩耍的时间，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缩在小老儿胸前的暗袋里。
孔九棠坐在后院的小亭子里咂摸了几下刚下肚那块甜糕的味道，又喝了口茶，满足地起身离去。
单紫彦闻讯追过来时，却只见木桌上小巧的茶壶下压着一张银票，他伸手碰了碰仍带余温的茶壶，眼里爬上一丝黯然。
......
松落万万没想到，线人传来消息称在京城外的驿站发现了红衣酒客的踪迹，他信誓旦旦地跟少爷保证消息来源绝对可靠，孰料到等了半天竟等来了官府的人。
浩浩荡荡一队官兵拽着倚梅楼的一个小二跟来了驿站。
领头的官兵一见两人，立即换了副谄媚的笑脸，快步走到两人跟前，出声道，
“尹公子，府尹大人特意命小的带来曾见过红衣酒客的人，方便您抓捕此贼。”
尹少庭没出声，顺着此人身后望去，只见一身着粗布衣裤，神色惊惶的男子跪在驿站内堂中。
尹少庭观察了一会，出声问道“此人是那日的倚梅楼小二？”
那官兵闻言忙接话道，“是是是，此人就是那日在倚梅楼见过红衣酒客的小二。”
尹少庭起身缓步走到那人面前，道“抬起头来。”
那人抬起头来，仍是不敢直视尹少庭，只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但这一眼已经足够留下深刻的印象，面前之人身量修长，肤色极白，着一身黑衣，神情淡漠无言，盯得人不由得身泛寒意。
旁边那官兵见状，上前一脚将那小二踢到在地，骂道，“公子让你抬起头来，你没听见吗！”
小二惊叫一声，吃了痛，只得慢慢抬起头来，神色比刚才更惊惶了。
尹少庭坐回堂中木椅上，问道“那日你是否见过红衣酒客？”
那小二哆哆嗦嗦道“见...见过。”
“那你记得他是何模样吗？”
小二闻言，悄悄看了看刚才踢他的官兵，被来人狠狠瞪了一眼，瑟缩了一下，道
“记不太清了...他把小人打晕了，还扒走了衣裤......”
尹少庭眉头一拧，出声道，
“那你如何知晓打晕你的人就是他？”
“小人晕过去之前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衣的男子，后又听说那夜楼里有人请来了红衣酒客......”
一旁的那官兵闻声猛地咳了一声，小二马上住了嘴，又低下了头去。
尹少庭眼神一顿，心内了然。
有人在红衣酒客掳走文启郡主后在倚梅楼给他发了天一阁的赏令。而这点不曾出现在刑部送来的卷宗内。
传言，刺客组织天一阁豢养了一批刺客，内部等级森严，顶尖的刺客以“天、地、玄、黄”排位，天字刺客一人，地字两人，以此类推，等阶越高，要求发令人所持的赏令也越高。红衣酒客位至天一阁黄字第一号刺客，行踪诡异，就连天一阁的人也常年不见其踪影，甚至连性别都不明了，唯一可确定的是此人极其爱财，非高阶赏令不出。
那晚在倚梅楼的人必定动用了天一阁的高阶赏令，持有此种令的人，要么是重金买入，要么是与天一阁关系匪浅。在这个节骨眼发赏令，目的必然不单纯。
正当尹少庭兀自分析之时，跪在堂中的小二突然发出凄厉地一声叫喊，
“是是是他！他来了！”
众人顺着小二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驿站东北方向的横梁迅速闪过一抹鲜红的衣角，尹少庭飞身跃上横梁，红影却不见踪影，唯有一削尖的树枝钉着一小块红色的布料卡在梁上。
中计了！
尹少庭猛地回头，驿站大门砰地一声被关上，大堂中不知何时已漫起浓厚的白雾，一时间竟难辨众人所处方位，兵器相接的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烟雾激起的咳嗽声叫骂声充斥着堂中。
尹少庭勉强辨别起早先来到驿站时他命松落开窗通气的位置，运气提剑朝窗的方位刺去，年久失修的木窗棂被剑气震碎，内室顿时破开一口，新鲜空气适时涌入，缓解了众人的窘境。
雾气渐渐散去，尹少庭正要让众人清点人数，忽然感知到背后不同寻常的气体波动，他下意识回身，却只听见有人在他耳边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你的侍从，落芜崖，一人前来。”
这声线雌雄难辨，从耳际悠然传来，随即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蜀山高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