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四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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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夏景春不是这家去赴宴，就是那家去玩耍。李琰琛倒是时不时眉头紧蹙跟着夏父进书房去畅谈一两个时辰。
朝堂上的事，夏景春并没有多做关注。当今圣上，政事还算清明，不是话本里昏庸君主。可如今年龄也大了，太子未立，儿子又都成年，派系复杂。就算皇帝有心制衡，也耐不住下面的人手段颇多。
有时候李琰琛会留下来吃个饭，有时候谈完事就匆忙离去。一来二去，夏父都忍不住嘀咕。
“为父虽有心多留你几年，但你与……三皇子是皇家子弟，比不得寻常人家。你好歹还是上点心。”
被父亲一说，夏景春不得不在李琰琛来时去厨房盯着厨娘做个点心，煮个凉茶，然后端去书房说是自己做的。
可怜李琰琛还当了真，以为夏景春手艺不错，慢慢对他上了心。而夏父则看破不说破，偶尔对着女儿叹息。
夏日悠悠，夏景春与李琰琛的感情好死赖活的维持着。而何元湘和贺知州的事，除了宫里的辰妃，整个天水都知道了。两个人相伴出游，逛遍了天水大大小小的角落，留诗无数，郎情妾意。
有时遇上了何元湘，夏景春也会暗戳戳的问，何元湘总是一脸娇羞:“他很好。”
好个锤子，只是一个软蛋而已。心里再怎么骂，夏景春嘴巴上也温和道:“你喜欢就好。”
这日，夏景春带着紫蝉和王嬷嬷一起随着贵女们去河边划船归来路上，有贵女提议去天水的慈幼庄看看。
慈幼庄是前朝设立的机构，由朝廷拨款专门收养孤儿以及寻找合适的夫妻领养。领养孤儿的家庭可以免除一定的杂税劳役。没有被领养的娃，有一些女孩儿会被送进宫做宫女，男孩儿则是送进军营。还有一些则是待到成年，去留随意，官府不干涉。
后来大历建立，也沿用了这个机构，几乎每个城市都有慈幼庄。虽然里面的孩子有朝廷养着，但也算不上什么幸运，吃喝用度也是可怜，还要干活。
当下哪个贵女不爱标榜自己貌美心善呢。故而那人一提议，众人便附和。
夏景春可不是什么良善的，上辈子施粥这种事她都很少做。但也不愿意扫兴，跟着前往。
没成想从慈幼庄出来，没走几步，就看到晴衣进了一店成衣铺。
夏景春心里说不出的奇怪，今日是晴衣轮值守院子，她并没有交代晴衣去办什么事，晴衣也没有提前说有什么安排。
没有声张，夏景春假装没看见回了夏家。到了门口又停下脚步，折返街上买了些零嘴才回去。
回到院中，晴衣和一个扫地的丫头正坐下檐下刺绣。那丫头有些许笨，晴衣偏着头去教她，一副恬静美好的场景。
一见她们回来便放下手中的活计，凑了过来。
众人进了屋，夏景春坐下喝了口茶，把零嘴给晴衣，让她给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分发一下。
没一会儿，院里的扫地丫头和粗使婆子进来谢礼。夏景春摆摆手叫她们起来，闲话几句后不经意的问:“今日我出门，你们都在院子里做什么呢？”
夏景春院子里活不重，众人都说着，无非就是打扫下院子，洗补衣衫什么的。
扫地丫头才六七岁，矮小一只，有点像当初的晴衣。此时坐在小凳上，吃着零嘴，一脸满足:“回小姐话，我们扫完地，浇完水，晴衣姐姐教我刺绣。”
说着便把自己的帕子拿出来，那帕子上两种针脚，一是晴衣的细密美观，一是小丫头的惨不忍睹，惹得众人一顿好笑。
夏景春又问:“晴衣，你最近好像一直都在刺绣，也不知绣出什么花样没有，拿来我瞧瞧。”
晴衣把自己绣的手绢递了过去，帕子上绣了一半的牡丹栩栩如生。王嬷嬷夸晴衣女红大有进步。
紫蝉瞧了眼那帕子，有些惊讶，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晚上王嬷嬷守夜，紫蝉和晴衣睡在一个屋。紫蝉撑着下巴，看晴衣洗脸:“你绣的东西呢？前几天分明在绣鸳鸯，不会小小年纪就绣去送给情郎了吧。”
晴衣羞得去捂紫蝉的嘴:“情郎？你说你？你都十六了，该嫁人了。”
“死丫头。”紫蝉挣脱开晴衣的手，也红了脸:“再瞎说，当心我撕烂你的嘴。”
“哟哟哟，还害羞了。”晴衣笑了起来:“说说嘛，是哪家的公子。”
“公子？咱们这样的人，能开脸做个通房都是小姐开恩了。”紫蝉又笑:“我啊，嫁个管事就很满足了。”
晴衣一时说不出话来，停顿了片刻才道:“紫蝉姐姐一定会找到如意郎君。”
紫蝉微微一笑，眼神迷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人，什么事。半响，摇摇头，把自己从那美梦中唤醒:“你那帕子到底去哪儿了，跟我说说，我可不告诉旁人。”
晴衣钻入被窝:“……卖了。”
“卖了！”紫蝉一惊，从床上翻身坐起:“怎么卖了？你缺钱？这些女红又伤眼又伤手，你年龄小，平时小姐赏的也多，何必挣这个辛苦钱。”
“勤俭持家，从我做起嘛。”晴衣打了个呵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快睡吧。”
紫蝉有些心疼她:“你要用钱就跟我说，我平时吃穿都在府里，顶多买两个头花，捐点香火钱。”
“知道啦，别告诉小姐。”晴衣揉揉眼睛。
紫蝉看她困了，也不再多说，吹熄了油灯。
谁料刚吹熄了灯，对床那个人就抱着自己的小枕头钻了过来。
紫蝉又不是没跟晴衣一起睡过，往里缩了缩，不至于叫晴衣滚下床:“怎么了？怕做噩梦？”
紫蝉有一头好秀发，散了一枕头，透着桂花的香味，晴衣很喜欢。闻了又闻，晴衣干脆拿了一攥头发在手里把玩。
紫蝉拍拍晴衣的头，温柔道:“别闹了，睡吧，小晴衣。”
“紫蝉姐姐，你娘是什么样的人啊。”晴衣突然开口。
“我娘……”紫蝉脑海里飘过娘亲温柔的脸庞，眼睛有些发酸:“不是给你讲过吗，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娘亲。”
“我还要听。”晴衣缩在紫蝉怀里。
紫蝉被逗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有些怀念道:“我娘啊，她有一头乌黑的头发，比我的头发还好看。她的手很软，比小姐的手还要软。她女红一绝，绣的花比你还要好看。有时候还很唠叨，比王嬷嬷还要唠叨，不许我去这儿，不许我去哪儿。”
紫蝉的声音很温柔，晴衣缩在她的怀里静静的听着，一动不动。
紫蝉以为她睡着了，拉高被子把晴衣盖好。冷不丁又听晴衣道:“紫蝉姐姐，有没有想过去找你娘亲他们啊。”
“一直都在找啊，都在托人打听啊。”紫蝉的声音带着叹息，好像在耳边又好像在天边，充满无奈。
“可是一直在府里怎么找呢？听到一些音讯也没办法去核实。”晴衣又问。
“这也没有办法啊。”紫蝉摸摸晴衣的头，言语酸涩:“为奴为婢都是这样啊。”
“为什么不出府呢？”
“出府？去哪儿？东街还是西街？”紫蝉笑了。
“我是说离开夏家。”
紫蝉瞠目结舌，好半会儿，才伸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下晴衣的脑袋:“你在说什么呢？咱们离开夏家可以去哪儿？这话，你可不兴在旁人面前说，当心被打死。”
“天下之广，总有容身之处。”晴衣翻了个身，平躺望向屋顶:“我想去海边。”
“你……晴衣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还是谁在你耳边说什么了？我的乖乖，婉秀去瀛洲可不是什么享福。”紫蝉撑起半边身子在黑暗中认真的看着她:“你可别发昏。小姐待人和善，家里人口简单，这样的主家旁人求都求不来。做奴婢到你我这个份儿上已经是享福了。”
晴衣知道紫蝉说得对，可是胸口一阵火，压的得她难受，彻底的翻过身背对着紫蝉。
“好乖乖，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去哪儿做奴婢不是伺候人，瀛洲可不是什么好去处。”紫蝉抱住晴衣，像哄小孩那样拍打起来。
“不做奴婢，我为什么要做奴婢！”
话一落，就被紫蝉捂住了嘴:“你怕是皮子紧了。晴衣，你脑袋再发昏，我就不管你了。你就是奴婢，我就是奴婢，你还想做人上人？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爬上去了还不是个玩意儿。咱们规规矩矩的做事，将来主子赏一门好亲事才是正经的。”
捂住嘴的手忽然被一滚烫的泪珠砸的颤了颤，打小看着长大的妹妹，紫蝉也心疼，慌忙用袖子给她擦眼泪:“哭吧，哭吧，就当是脑袋里的水，流干净了就好。”
“我不想做奴婢。我想做个自由的人！”晴衣翻身起来，堵在胸口的话终于吐了出来，话一落音，整个人都松懈下来，晴衣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我要做个自由的人。”
是了，她终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不管是脑海里偶尔出现的把簪子首饰卖了，还是刺绣卖帕子挣钱，不都是因为她想离开吗，她想自由。
不仅仅是离开宫里，不仅仅是回河尺种田，不仅仅是帮夏景春登上后位就归隐幕后。
她就是想离开啊，想开一家自己的小铺子，想做飞檐走壁的侠客，想去海边沐浴阳光，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紫蝉愣住，半响又笑，伸手去戳晴衣的额头:“好啊，你走啊。你以为外面的生活都是好日子？你以为你是谁家的小姐？夏家吃喝少不得你，你就以为外面也是这样了？我今天跟着小姐去了慈幼庄，那里面的人才可怜。你出了夏家，衣服要你自己洗，饭要你自己做。不是现在情调似的偶尔弄一回觉得自己很勤劳，那可是天天做。你看看咱们院里的粗使婆子，看看洗衣服的那几个婆子，那手啊都是口子，摸下你的小脸蛋儿能给你划出血。”
紫蝉嗤笑:“哦，不止，说不定吃不饱穿不暖，吃糠咽菜也没有多余的。生了娃也养不起，最后还不是把娃卖进朱门大户。你现在过得日子是多少人祈祷求不来的，你还想要自由？你清高你志气大，你真是要把我笑死。”
说着，紫蝉都恼怒了，推搡晴衣:“你过去，你去你那边睡，我看着你都来气。”
晴衣被训了一顿，也不高兴，麻溜的抱起自己的小枕头就过去了。
温茹说的对，温茹说的对，温茹说的对！！！
紫蝉躺回床上，吐出一口浊气，暗骂一声小混蛋，迷迷糊糊的正要睡去，又听那边道:“如果你不离开夏府，你又怎么找你娘亲呢？靠打听？还是靠佛祖保佑？到底是舍不得你娘，还是舍不得夏家安逸的生活？”
她这样想自己？紫蝉嗖的半坐起来，拿起自己的枕头扔过去就咂晴衣。
黑暗中，也不知道砸中没有，只听到轰一声。晴衣也没只声，动也没动。
紫蝉也不管了，坐在床上默默流眼泪。她如何不想娘亲，如何不想家人？先不说她是一个奴籍女子，且说天下之大，她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去哪儿找，走破脚找到了又如何。她娘也是奴籍，他们一家都是奴籍，团聚了也是换个地方伺候人。主子不高兴，一样拿捏蹉跎你？夏家又怎么了，夏家从来没有亏待她，过得比小户人家的小姐滋润多了。离开夏家，这个世道，她活都活不下去。
呵，她有什么办法？命就如此，生来下贱。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四十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