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第128章、托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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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娘跟着这人沿着狭窄山路一直走到山腰，才算在一处稍微平坦的地方见到临时用砍下来的树木搭成的木屋。
这木屋足有三间房那么大，南北各开着三对窗子，用上好的绡纱权当窗纸。
木屋不远有条山泉水，有几个人围在水边似乎是在捉鱼。
再往远处看，隐隐有刀剑相击的声音，想必是保护主子安危的侍卫。
正打量呢，两个着绿裙的侍女迎出来，向樱娘屈膝行礼：“世子夫人请进。”
樱娘难免惊愕的打量了一回这两个侍女。
她二人十七八岁的年纪，面貌清秀，衣饰精致，只神情有些仓皇、憔悴，不似生活安定之人的沉稳、安宁。
用惊弓之鸟可以准确形容她们此时的状况，
樱娘跟着这两个侍女进门。
木屋虽然简陋，可布置得十分奢华。
四个鸡蛋大的夜明珠分别摆放在四个角落，紫檀木桌上摆放着堪舆图，虎皮褥子铺设在紫檀木椅上，上面坐着削瘦了许多的梁王。
再没了从前的意气风发。
两个侍女替樱娘摆放好了锦锻垫子，樱娘跪下向梁王行礼：“民女余氏樱娘见过王爷。”
梁王抬手示意：“起来吧，本王如今是落架凤凰，不必如此拘礼。”
他如此坦诚，也不知是真的不在意，还是索性就自暴自弃。
就算是落架凤凰吧，那也不是樱娘可以轻辱的，因此她并没把他的话当真，仍旧恭敬的行了大礼，这才起身。
梁王示意樱娘坐，命侍女奉茶。
怎么说也算是故人重逢，且梁王对樱娘一直怀有极大的疑心，此时见面，不免要仔仔细细的打量一回樱娘。
她头上并无过多的金银首饰，只在鬓边簪了一朵芙蓉花。
可人比花娇，那芙蓉花再艳，竟也相形逊色。
眉目五官似乎没什么变化。
但如果细瞧，还是有变化的，从前她就是温婉美人，如今倒多了几分泼辣，那眉眼都是凌厉的。
梁王语气相当复杂的道：“一别三年，你倒是风采远胜从前。”
樱娘欠身：“王爷过誉，樱娘老了。”
梁王身在窘境，听她这话仍旧忍不住笑起来，道：“你可真会开玩笑，才多大就敢称老？要是你敢称老，那本王岂不成了老妖精？”
樱娘笑笑，没辩解。
她可不确实老了么？在世人眼中，十五六岁的姑娘是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她已经过了二十岁。
尤其在男人眼中，二十岁的女人就不配再称之为姑娘，而是妇人。
樱娘并不伤感，她很喜欢“妇人”这个身份，无形中，这个身份是她的保护符。
梁王渐渐收了笑。
余氏太冷情，并没有故人相见的熟络和欢欣。
当然，他也承认他和余氏没什么交情，甚至多多少少是因为他的缘故，她才被卫元膺打发回了平安府。
不过樱娘的冷情还是刺痛了梁王。
他收了笑，道：“余氏，你知道本王叫你来是为什么？”
樱娘垂头：“不知，还请王爷明示。”
梁王叹了口气：“本王这几年，不太顺利啊。”他盯着樱娘，似乎想要看她是什么感想。
樱娘没感想，她一如明玉般的脸庞上平静无波，只有眼眸里略微带了些疑惑。
梁王问：“这几年，你就没和子初互通往来？”
他总会跟她说些他们的情况。
樱娘腼腆的笑笑，道：“没有。”
梁王：“……”
这回他是真的震惊了。她真这么绝情，一点儿京城的情况都不想知晓？
梁王好半天才收拢了情绪，轻咳一声，道：“既然你不知晓，那本王就替你解个惑吧。令妹并非令妹。”
樱娘：“……”啥意思？她怎么听不明白呢？
梁王脸上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解释道：“当初本王的王妃徐氏身怀有孕，为了给本王自己留条后路，所以本王特意请托子初帮忙把徐氏送到个安全的地方生产……思来想去，本王和子初都觉得曲化城最安全。恰好彼时你想回乡，所以……”
樱娘都听明白了，可她脑子里始终乱哄哄的。
杏娘不是杏娘，是徐氏，梁王妃？怎么可能？那身形模样分明就是杏娘啊？
梁王又轻咳了两声，道：“本王这次来，便是来接回王妃。”
樱娘半天才问：“敢问王爷，杏娘呢？”
她不想关心他们是怎么瞒天过海，连她都给瞒过去的，只想知道杏娘在哪儿？
梁王道：“本王并没亏待她，不过她始终心情郁郁……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本王也没办法。”
樱娘现在已经没有奢求了，只盼着杏娘还活着就好。
她起身离座，重新跪下道：“能为王爷效劳，是杏娘的福气，不过如今王爷伉俪重聚，可否王爷把杏娘送回来？家父家母对杏娘十分惦念，杏娘回家，也能宽慰二老慈心。”
梁王道：“难得你们姐妹情深，她对你颇有怨怼，你居然还肯为她求情。罢了，稍后本王会让人把她送回去。”
樱娘磕了个头，道：“多谢王爷。”
梁王摆手：“先别急着谢，本王还有事相求。”
说着，示意人来搀樱娘。
樱娘也是无奈，只得道：“王爷有事只管吩咐。”
梁王道：“本王成亲十数年，膝下只有王妃所生一子，可是现在本王被四弟逼得无处安身，怕是命不久矣。”
樱娘：“……”真到了这种地步？
梁王苦笑，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思所想，道：“成王败寇，本王不管屈不屈服，都是一个结果，与其被人踩到地上蹂@躏，还不如死得荣光一些。”
他叹口气，道：“算了，不说这些了。本王死无所惧，只是怜惜这个孩子，本王知道你有个外甥女，是你妹妹杏娘所生，可否……”
偷龙转凤呗。
樱娘不愿意，她道：“樱娘体谅王爷的爱子之心，也请王爷体谅樱娘的心思。”
杏娘的女儿虽说在崔家没有爹娘，可崔家待她总不会太差，毕竟那是崔家骨血，可真要换了梁王之子，早晚被晋王清算时，会被斩草除根。
樱娘对崔坚的孩子没什么爱心，但也不会这么眼睁睁的看她因为无妄之灾而被送上死路。
梁王呵笑了一声，道：“余樱娘，本王一直以为你是个识时务的人。这世上不乏聪明人，可活到最后的都是识时务的人。”
他虽落难，可要对付余家一家子，还是十分容易的。
樱娘背后已经一片汗湿，她脑子里也一团糨糊，恐惧倒在其次，最主要的便是不甘。
她努力到现在这个程度，不是为了因为违逆梁王的意思，便把全家人都送上断头台的。
她眨了眨眼，紧咬牙关，坚持道：“承蒙王爷谬赞，樱娘十分荣幸，不过樱娘愧不敢当，若樱娘识时务，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境地了。”
梁王恼怒的道：“你什么意思？”
樱娘道：“樱娘已然这般，此生也没想着再嫁，但在世人眼里，樱娘属于异类，家父家母也一再表示忧心，希望樱娘能够有个一儿半女。”
她抬头朝着梁王笑了笑，道：“只是抚养一个外甥女，又如何堵得住百姓的悠悠之口？哪如樱娘自己抱养个义子？”
这话也在理。
杏娘所生的女孩儿有祖父、母在，实在轮不到樱娘一个姨母抚养。崔家不是省事的，万一闹得沸反盈天，反倒更让人起疑心。
梁王缓和了脸色，道：“你说得也不是不在理。”
樱娘立刻接话道：“多谢王爷体谅，樱娘定不辜负王爷信任。”
梁王想把自己的儿子交给樱娘，本就是报着投机取巧的心思。
毕竟当初她收了晋王的玉佩，天下皆知。
晋王还放话说不论她有什么难处，尽可以去求晋王援手。
甭管晋王是为着什么要这么对她另眼相待，起码他给了樱娘一个天大的情份。
梁王就妄想着她能把这个天大的情份用到他儿子身上。
梁王让人把他的独子抱出来。
因着怕被晋王斩杀，梁王妃生下孩子也没敢往宫里报，是以这孩子连个世子都没能请封。
梁王招手让奶娘把孩子抱过来，握住他的小手，喃喃道：“东哥儿，父王对不起你。”
他把孩子的小手搁到自己脸上，眼圈红了。
伤感了半晌，梁王对樱娘道：“他叫东哥儿，今年两岁半……以后他就是你的儿子。”
他苦笑了笑，道：“我也不敢奢求将来他有什么大出息，只盼着他能平平安安过这一辈子就好。”
奶娘抱着孩子跪下，辞别梁王。
东哥儿还不到懂事的年纪，平素都是奶娘照顾，对于梁王并不多亲近，让他磕头他就磕，让他起就起，并无伤心和留恋。
樱娘道：“王爷放心，樱娘一定会竭尽所能……护得小世子周全。”
再多的承诺她就没有了。
且不说梁王对她并无多少恩义，她肯冒着身家性命的危险替他照顾孩子就已经仁至义尽。就说樱娘对他并无拥护和忠诚，毕竟到目前看来，他并不是个合格的继任者。
一个不能给百姓带来庇护和利益的皇子，也就单纯是个皇子而已。
何况他既生在皇家，又生了觊觎皇位之心，便该有承担一切后果的自觉。他败，便是一家性命的葬送，可旁人又何尝不是？
作者有话说第128章 第128章、托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