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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雪压寻晴力暖人心2 ...

  •   谢咫秋在后面都看懵了?怎么回事?目送老者离去,忙是唤来了公公呈来了有关于火鲤石,寻晴城的文献。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捧着仔细的开始阅读。越读脸越黑,心越沉,看完最后一个字时,还是捧着书卷放不下来,定定的捧着,目光呆滞。
      这都是什么玩意啊!玩他呢!
      火鲤石的确是提过的穿冰奇石,也的确能帮助寻晴消雪。但这玩意作用奇就算了,开采方式也这么奇?那日紧急只是查了一下的确有这石头,也没仔细去看,现在真是悔当初!悔当初啊!但谁能想到这玩意居然要用人煮沸的鲜血开采,点燃?谁能想到?反正谢咫秋想不到,也没听说过,他以为只是普通的石头,只是稀奇点而已。
      放下文卷,谢咫秋欲哭无泪,他办的都是什么事啊!看着一圈一脸冷漠的各位大臣,他更是有苦说不出。说什么?怎么说,这下子怎么也说不清楚了。
      “陛下?”一位大臣犹豫的试探开口问道,这圣心难揣没错,几句话下来变化如此之大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另一位也犹犹豫豫的问了句:“陛下?您怎么了?”怎么了?您亲自下的命令,您现在翻文献是什么情况?别说您不知道火鲤石,这可是北国上到八十岁,下到八岁,就是不识字的都知道的事,作为一国之主,怎么连这都不清楚?穿出去莫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谢咫秋看完文献整个人都懵了,如果他没理解错,方才那个说什么死囚,就是说要用死囚的血来……来开采点燃火鲤石!现在怎么办?骑虎难下啊!他总不能撤回吧,说不行,你回来。这种,只会让人觉得他这个人说话哎,很随意,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现在可不是君子,是皇帝,皇帝这么说话没谱,以后谁还听他的?没有人好吧!
      要么就……不不不,想到这谢咫秋猛的抽了自己一巴掌,这可是草菅人命啊!他怎么能干这种事!
      这响亮亮一把掌看的各位大臣一时心惊肉跳,吓得在座位上一弹惊得几乎跪下了。这皇帝什么毛病?抽自己?
      谢咫秋抽完也冷静下来了,都说了是死囚,肯定是犯了事的,本就要死的,加以利用来救人有什么不好?虽然……残忍的不得了,但能有什么办法?虽是这么安慰自己,但……只能是安慰,他说到底是不愿意的,他不愿意的。太残忍了,再怎么说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地府太多的鬼了,谢咫秋待了三百年听的各种惨死数不胜数,自己也经历过数次死亡,对这种事可谓是深恶痛绝。他不愿意看到任何人死去,可是有时候有些人不死,会有更多人死去,但这,这也不能成为杀人的借口理由啊。
      但很快谢咫秋便现实被狠狠打了脸,还是极其响亮的一巴掌,抽的他眼冒金星,几乎找不到东南西北。
      结果那日宣政殿一会,也没解决什么,只交代了物资事项,安排了启程去寻晴安抚民心的日子,第二日便已经准备马车,准备送东西去寻晴了,寻晴距离不算太远,不下雪的天气快马加鞭最快三天,最近大雪封路可能要慢上一倍。
      谢咫秋的想法是,未城先抵御一下,等寻晴缓过来一口气再说。现在按照方策里的,就该他出马带着物资去体察灾情,安抚民心了。
      雪下了一夜停了,天气阴沉沉的云压的很低很近,谢咫秋坐在马车里掀了帘子看着外面。浩浩荡荡的车队,慢腾腾的前行,不知何时才能到达寻晴。这又是一场雪,寻晴是不是受灾更严重了?第一批送去的物资有没有排上用场?有没有挽救到人?他通通不得而知。
      马车里放着暖炉,谢咫秋又穿的厚实,整个人都暖暖的。心道这权利真好啊,真好啊,当皇帝真好啊,比普通百姓强的不是一星半点,难怪人人都想当皇帝。以前他也做过皇帝梦,但现在他真的坐在这个位置上,才发现梦还是做做就好,有些事还是想想就好。
      马车颠簸,但垫了厚实的软垫子,舒适的不得了。谢咫秋坐的惬意十分,想着反正还早就眯着睡了会。
      再醒来的时候队伍还在前进,掀开帘子,外面已经日挂幕西,欲坠不坠了,远远看去一条银带似河,满是一块一块的流凌。朗声唤了声:“公公。”又缩回了帘子,默默的等着。
      结果等到日暮西山整个天都黑了下来,公公还是没来。那车里只能看到透出暖炉空隙烧红的碳,马车还在前行,谢咫秋想着可能是没听到,估计一会就自然过来了,便继续等了会。
      结果越等越不对劲,周围似乎是太安静了!刚上路那会还能听见后面杂乱的马蹄踩雪声,乱七八糟的人声,现在却四下安静,只有马车的咯吱咯吱前行的声音,再无其他!
      越过暖炉,谢咫秋掀开了帘子,顿时一股强劲的风迎面扑来,似是带刀夹剑一样,刺的脸生疼,眼睛几乎睁不开。勉强睁开一条缝,模模糊糊看到一个身穿黑衣的马夫,整个人都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
      “这,这是怎么了!”谢咫秋一张嘴被灌了满嘴刀风,呛得嗓子眼一紧,还是忍着问了句,问完赶紧闭上了嘴,闷闷的干咳几声,这风冻嗓子,几口冷风进嘴已经激的发疼。
      黑衣人不答,继续赶车,谢咫秋有点尴尬,准备缩回去想想对策,眼前情况一看就是被绑架了啊,也不知道要带他去哪,他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个帮手,和他硬杠也没什么好处。眼下这人貌似也没什么心情搭理他,也暂时没有杀他的意思,更不太清楚动机。所以先乖乖的坐好想方法解决。正想着往回缩,低着头随眼一撇,整个人几乎趴在地上!
      妈耶!这马车会飞的!
      如他所见,整个马车半悬空,马车还是那个马车,黄金打的车轮,檀木做的车身,挂着锈金龙的帘子,拉车的八匹红棕马却成了八匹白骨森然的骨马,一抬蹄咯啦啦的声音,却跑的飞快,哦本来就在飞。
      谢咫秋惊得一抬头,又扑了满脸的刀风,喇的脸生疼,眯着眼睛,准备再说话,好问问情况,却感觉衣角被什么扯住了,一回头两个骷髅小鬼正扯着他的衣服袖子,白骨森然,让给他一种又重归地府的感觉,居然有种诡异的亲切感。
      骷髅小鬼嘎嘎嘎笑道,两排牙齿砸在一起,咯啦啦直响,听的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又扯了扯谢咫秋衣角,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让他坐会马车,安静点,别乱动!
      谢咫秋读懂了意思便乖乖的缩回马车,偎回暖炉旁百无聊赖的看着炉里的碳火,被烧的噼里啪啦做响,脑子里却已经乱七八糟想了一堆。
      明显不是人了,就算是人也不是一般人。但不管什么抓他干嘛?他虽是一国之主吧,但北国那个扶不上墙的样子,但凡有点头脑都不会想着接手吧。有这本事不如去把德西国主绑架,然后取而代之,再一举进攻北国一举两得。他废这么大劲抓他干嘛?再退一万步,不是冲着皇位来的,但他身上也没什么可利用得了啊?难道看上了他这具有魂飞升过肉身?不可能啊?没必要啊,这修为还看得上?得谢咫秋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索性不想了,看着那两只小鬼解闷,反正现在暂时也死不了。
      两只小鬼吱吱嘎嘎的张着嘴,似乎是在交谈,说道尽兴出还会发出咯咯咯的笑声,谢咫秋看的有趣,挪了几步,凑过去道:“你们几层的?”
      小鬼一愣,面面相觑看了眼,又凑近了小声说了什么,皆是背过身子安静了。
      谢咫秋一瞅,啥意思?又挪了上去,赔了笑脸道:“我四层的,厉害吧。”
      小鬼又掉了个身子,继续用白森森的脊椎骨对着他,显然是不愿意搭理他了。
      谢咫秋还不死心,又凑上去拦住两个小鬼,絮絮叨叨的说开始了:“我三百年才等了一次投胎,你们怎么在这不去地府等安排投胎啊?心事未了?”
      小鬼挣扎了两下,没脱开谢咫秋的魔爪,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了什么,说完身子不动脑袋咯吱吱转过来,黑洞洞的两个大窟窿定定的看着谢咫秋。
      谢咫秋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地府别说是这白骨了,再恐怖模样的他都见了不少,但还是被这四个窟窿眼看的头皮发麻。犹犹豫豫的问了句:“咋了?”
      小鬼凑近他猛的张开嘴,本应该什么都没有的嘴里居然长着一颗眼珠,居然还在咕噜咕噜转,看到谢咫秋愉快的眯成一条缝,似乎是在笑一样。另一个小鬼张开嘴里面凭空生出一只骨手来,张牙舞爪的似乎想抓什么拖进去。
      谢咫秋被惊的后撤半步,靠在马车门框上,心脏一阵猛跳。
      这都是什么玩意!
      小鬼见他被吓到。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恶作剧,嘎嘎嘎笑的前俯后仰,场景真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了。
      谢咫秋摸摸心口,舒了口气也不敢再上去搭话了,只怕下次不是单纯的吓唬吓唬他了,就靠着框子缩成一团。安静下来,不一会他感到了饥饿,其实早就该饿的,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只是醒来半天一直顾不上,现在闲下来了,饿意更是明显。
      但现在这情况实在是不好开口要吃的,只能等这黑衣人什么时候能停下马车,或者说什么时候想起来对付他。
      正想着就感觉马车一阵晃荡,也听见了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谢咫秋舒了口气道:“终于落地了。”忙是连滚带爬的出了马车。
      猎猎狂风,卷的谢咫秋满脸雪,冻得脸蛋发疼,眼睛几乎睁不开。背过风打量了下周围,是连绵的山,漫天的雪,到处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黑衣人走近谢咫秋不说话不动,只是默默的站着,两只小鬼也跳下来依偎在他脚边,蹭着他的脚踝,看起来十分乖顺亲昵。
      谢咫秋大概懂了他的意思,这是他在地图上见过的——寻晴。远处的山是百里星山,山下的江是百里英江。名字取自北国典故百里兄妹,听说当年寻晴将破,百里兄妹冲锋陷阵拼死夺回了寻晴。最后,一位被敌军残党逼近江边,万箭穿心投尸江中。一位最终扶剑战死山脚下,但却夺回了寻晴,从此成了世代美谈。但以后便成了敌军的禁地,凡踏入者高烧不退终日吐血而亡,也不知是何缘故,令人称奇。这一山一江成了寻晴的标志,本来他也不知道这些的,只是因为当时感兴趣就多看了几眼,这才记下了。
      如今山暮了白头,江流凌万里,满天飞雪,月明星稀,一眼望去全是白的,被月光一刺更是犹如撒了遍地星屑,泛着荧光。
      “……寻晴城呢?”望了半天都没找到城镇的影子,夜色朦胧可见不远,谢咫秋走了几步回头问道,他以为这里已经距离寻晴很近了,或者说距离城镇跟近了。
      黑衣人不答,走到马车旁摸摸那骨马的脑袋,那骨马一副温顺模样的蹭蹭他的手,看起来乖顺的不得了,但因为只是一副骨架,看起来诡异极了。
      谢咫秋沉默了,他来是来了,却单枪匹马,什么都没有带来,不免愧疚十分,又想到了那送物资的队伍,有没有发现他不在,会不会继续把物资送来。再看看黑衣人,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抓他来寻晴干嘛?看雪吗?什么时候放他走?会不会放他走?谢咫秋都不得而知,眼下只能假装放松,暗暗防备。又在身上摸索一番,防身物件找不到,想了想又笑了,就算有,他一个凡人又能把他怎么样?
      许久,黑衣人总算是注意到他了,分了个眼神给他,半张脸捂得严严实实,只漏出一双明亮如星的眼睛,不知为何看起来有点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但很快又掐死了想法。
      这黑衣人比谢咫秋如今的肉身还要高一点,身材看起来偏瘦一点,嗯没有穿高跟鞋,是一双很普通的黑靴。
      黑衣人同时也在打量他,只是看了一眼,似乎是笑了一声,走上前伸出一只手,轻声道:“在下吴墨。”这就是自我介绍了。
      谢咫秋被他的举动吓到了,什么情况?绑他来这就为了自我介绍?看着那只素白的手,面色抽搐了一会,还是伸出手,回握住道:“在下谢,谢谢你!名叫易骋。”差点嘴里打滑把本名扔出来了,幸好他反应的快瞬间改口,不然就麻烦了。谁知道面前人是何方神圣啊,不管怎么样还是装着点好。
      松开手,吴墨道:“在下听闻陛下要来寻晴,怕路途遥远耽搁就不请自来帮忙了,请海涵。”
      谢咫秋嘴角抽搐,啥情况?感情真的是熟人,难怪了解的这么清楚?还帮忙,只把他一个人带来算什么?还不如等等一起运来物资呢,或者把物资一起带来。
      吴墨似是明白他心里所想,又道:“物资队伍还在来的路上,大抵后天就到了。”这已经快了太多了,足足一倍有余。
      谢咫秋一听放下心来,但还是不太理解吴墨所为,问道:“那你先带我来是为何缘故?”总不能提前带他来一步,见他看雪吧。
      “只是想让陛下先亲眼看一看罢了。”黑衣人侧过脸看向连绵的百里星山,眼底似乎有什么在挣扎。
      谢咫秋郁闷了,他貌似很了解自己,语气也非常熟稔好似老友,但要真是老友就惨了,也不知道暴露没有暴露,但想来他演技这般拙略一定是暴露了也不在纠结身份问题,转念考虑起了物资。物资后天才来,现在把他带来,没粮草,没地方住,他怎么办?就这么一个马车,他可能要在马车里窝到队伍到来,又似乎不太可能,一时犯了难。
      但又看这吴墨似乎没什么恶意,脑子又活络了起来,动了心思道:“请问何处高就?”如果这样的奇人异师不如带回去为我所用岂不美哉?
      吴墨转过脸,一双眼睛看着他,盯的谢咫秋有点心虚。许久才开口道:“在下孑然一人。”便是什么都没有了,证明他还有机会。
      但方才被他那么一看,谢咫秋刚活络起来的心思又熄灭了,算了算了,这样的人肯定不愿意助他的,再说这才刚见面,不知底细万一是敌方派来的呢?仔细想了想讪笑道:“这样啊,这样。”
      站久了满身风雪,谢咫秋只觉双腿冻得发麻,脸已经没知觉了,在看吴墨黑黑的布料一身,几乎和夜色融在一起,要不是雪白月明,几乎看不到这人。再说衣服,看起来非常单薄一时好奇怎么做到的不冷,可能这就是修道之人吧。
      谢咫秋已经没有心情和他站在雪地里看景了,拉拉衣领哆哆嗦嗦进了马车,惬意的围着暖炉,还是那车里暖和。
      不一会吴墨也掀帘子进来了,坐在对面怀里抱着一把带血的骨剑,手里提着一只狼腿,还血淋淋冒着热气。
      谢咫秋当即明白了,心里默默一番感激,居然这般体贴,但又怕自己想多,又把心思收了收,看着他接下来如何动作,不再说话。
      吴墨三下五除二的处理好狼腿,穿在骨剑上开始烤,暖炉到底只是暖炉,只是暖和暖和用的,烤了好半天肉色才变了,隐约能闻见味儿了。
      谢咫秋已经饿的没了知觉,感觉不到饿了,脑子放空看着车顶。两只小鬼蹭了过来,光溜溜的头颅蹭着手腕,冰凉的触感激的他起了满背的鸡皮疙瘩。
      妈耶,这是什么诡异的情况啊?
      “听说,国师身体抱恙了。”吴墨率先打破了沉寂,突然问了这样一句叫人摸不到头脑的话。
      谢咫秋一听,思索了好一会,到底该怎么回答,国师抱恙的事可大可小,再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时候,可不能乱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谢咫秋索性就闭口不言。
      吴墨也不在问,专心的烤着狼腿。
      夜里两个人分食完狼腿,谢咫秋本想着不睡盯着他的举动,可总算是抵不住困意,率先睡去。
      一觉醒来外面已经日上杆头了,谢咫秋伸伸懒腰,那车里只剩他一个人了,暖炉早就灭了,里面的碳火已经烧空成灰了,还夹着几根碎骨头。下了马车,看了一圈都没看到人影,向北似乎隐隐约约看到一团黑影,似乎是城镇的模样,想了想,便向着北寻去。
      昨天的一切似乎是梦?但又不是,是的的确确发生的,只是那黑衣人究竟去了何处,带他来的真是目的,谢咫秋通通不得而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越向北走积雪越高,从埋脚的高度,一直到小腿,谢咫秋穿的很厚,但还是冻麻了一双腿。走了一截,本想着算了,回去马车暖和暖和等待人来,但那城里似乎藏着什么等待着他,吸引他非去不可。
      一直到城墙脚下雪已经高至大腿根了,再也迈不动了,扶着城墙直喘粗气,白雾氤氲,几口热气换冷气嗓子眼又疼了起来。看着高大的城门紧闭,谢咫秋懵了,这怎么进去?
      搓搓脸,谢咫秋趴在城墙上巴望了好一会,才看到一扇虚掩着的小小的门,小心的蹭过去,刚推开一团黑影迎头砸了下来!忙是闪身堪堪躲过,定睛一瞧,一具冻僵的男尸。一时心里一紧,不是怕,而是愧疚。
      上前小心的把冻尸扶起,靠在门边抹掉满脸的白雪,看起来已经死了很久的样子,在寒冷里苦苦挣扎,最后倒在了这里,可能是要出去为家人寻找吃的,可能是要出去寻找可以点燃取暖的木料,却没能回去就停在了这里。
      告别了男尸谢咫秋继续前进,城中的雪最高的地方几乎近腰高,两边的门户房门禁闭,门口的雪还是完整模样,不见散乱松动,看起来很久没有人出入了不知是搬离了,还是……死了,他不知道,但谢咫秋本愿是希望已经搬离了,活下去了。
      终于发现一间门前雪有异的门户,谢咫秋定定神,深吸了口气,艰难的蹭了过去,一直埋在雪里,两条腿已经冻得没知觉了,挪动异常艰难,但他还能坚持。
      “……咚咚咚。”谢咫秋敲了敲门,看着门上的一层寒霜,心里五味杂陈。皇宫是多么明亮温暖,可同在一个国家,为什么差异这么之大?他不懂,可能是本来如此,可能是因为天灾避无可避,可能是因为……他。
      许久门里还是没动静,谢咫秋小心的凑上去轻轻的推了一把门,只听“吱呀”一声,居然轻易推开了。门口的积雪簌簌泄了进去,铺了一地。谢咫秋小心的探进半个身子,屋里和外面一样的冷,却很干净整齐,似乎有人住,但不见人影。
      悄悄的进去,反手关好门,屋里陈设很简单,还有几间小门通往别的房间,一切看起来那么眼熟,让谢咫秋想起百年以前,他也曾住过这样的房子。
      一间一间的看过去,都没有人影,直到最后一间,推开,谢咫秋呼吸一窒,整个人站着不动了。
      一张石炕上静静地躺着几双人影,细细数过去,有六口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紧紧的抱在一起。最外面的那名男子似乎是刚死不久,身子还没怎么僵硬,看起来还有几分活样。前面的似乎是他的妻子紧紧的抱着一双儿女,儿女身上都结了层冻霜,显然已经死了好久,再往里是一对花甲夫妇,满脸皱纹冻疮都结了霜,一家六口安静的似乎是睡着了一样。
      只是扫了一眼,谢咫秋就已经不忍再看了,发麻的双腿几乎站不稳,摇摇欲坠。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都,都是他的错啊,如果他能早点救灾,能懂得多一点,或者说,或者说他不选择做这个魂替,是不是情况会好很多?会的吧,肯定会的。
      他已经满心悔意了,就在来这里之前他还想着怎么去逃避,想着别人能帮他,想让自己舒坦,还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想着随意混一混就好,可如今他只想打死以前的自己。
      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做不好。
      他,他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啊!
      他有什么资格?
      有什么资格背负一个国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命?
      满心的愧疚已经难以言表,他手足无措,他悔不当初。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现在六具冻尸面前谢咫秋想了很久很久,回忆了他以前的作为,真是叫他又气又笑又恨又悔。可笑幼稚,可气无知,可恨无救,可悔无解。
      站久了腿上冻得雪化了,在地上汇了一摊又凝在一起成一层薄薄的冰,亮晶晶的,一低头就能印着看到自己满脸的落魄。
      又站了许久谢咫秋才出了屋子又投身风雪之中。
      他已经想明白了,为了大多人牺牲小部分是有必要的。在此之前谢咫秋还在犹豫要不要用死囚的血来挖火鲤石,现在他坚定了,死囚本是要死的人,只是让他们的死变得更有意义,让他们将功补过,在地府能分配到高层。未城已经是死城了,眼下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先解决内忧再抵御外患,先放一放,但肯定是要去夺取的,一切都需要时间,需要规划,优先顺序,他不可能同时照顾到所有人。
      物资还要再等一天,谢咫秋却没办法再等了,继续想着城里走去,想要寻找幸存者。
      拜托了,一定,一定要还有活着的人,让他还来得及补救,拜托了。
      挨家挨户的敲门,有的锁死了,有的一推开就是冻尸,或者已经什么都没有。越走谢咫秋心越凉,腿也渐渐没了力气,但他还在坚持,他总觉得一定还有幸存的人,寻晴这么大,一定还会有的。
      谢咫秋向城里深入,却不知道危险已经慢慢来临,满地安静的雪悄悄地有了微妙动静,一点一点僵硬而艰难的手指,头颅从雪中探出。
      谢咫秋还在慢腾腾的前进,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嘴唇冻得发紫,脸颊通红发僵,却还是不死心的敲开了下一扇门。
      半晌没有动静,谢咫秋心里已经麻木的不再失落了,挪动着僵硬的腿,慢腾腾转了个身,突然听到“吱呀”的开门声。
      一时心脏狂跳,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听见似乎是踏雪的脚步声,这才缓缓转过头,是一名小男孩,从屋子里透出来丝丝暖意。
      “迷路了吗?”小男孩哈哈手,满手冻疮,白色的雾气氤氲,谢咫秋看的眼睛发酸,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干干的瞪着小男孩,十几的年纪,穿的破烂却厚实,满脸的冻疮,流出来黄色的脓水已经冻住了,混着血水糊在脸上,看起来惨极了。
      “快进来吧。”小男孩伸出手,把门开的更大了些,屋子里还有一位青年,坐在炕上,围着厚实的被子,怀里抱着一位只露出脑袋的小姑娘,正扑闪着一双大眼睛。
      太好了还有活下来的。
      谢咫秋这才挪动发僵的腿进了屋子,屋子里还蹲着着两位年纪大一些的中年男人,一位忙着做饭的中年妇女。
      谢咫秋心里雀跃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见他进来男人开口问道:“小哥,迷路了?来坐。”口气热切,似乎能融冰化雪。
      谢咫秋楞楞的点点头,四下打量着屋子里只有一张石炕,一只火炉,除此什么都没有,来坐?坐哪里?
      男人似乎也反应过来屋子里没什么能落座的尴尬挠挠头笑笑,道:“家具都砍了烧了,有点寒酸。今年的大雪太邪乎了。”是邪乎的不得了,但也是他办事不利,帮不了。
      谢咫秋也尴尬笑笑,轻声道:“谢谢。”坐在了地上,不知道是地湿还是他衣服湿,冰凉凉的很不舒服。
      男人起身,进了一旁的小屋子,不一会出来,手里捧了几件花花绿绿的长裤,递给谢咫秋道:“不嫌弃,先换上吧。”说完又指指方才的那间屋子示意可以到里面换。
      谢咫秋结果摩挲着,粗糙的面料诡异的颜色,不知道比皇宫里他穿的差了多少,但捧在手里有种莫名的舒服,莫名的暖心。感激的看着男人,道:“多谢。”然后起身准备去换上,突然听到身后的门又“咚咚咚”响了!
      男人一听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想去开门。
      谢咫秋右眼皮却猛烈的狂跳,心觉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转过头去,想着出言阻止男人开门,话还没说出口,门已经打开了,风雪夹着热血撒了谢咫秋一脸!
      谢咫秋猛的站起身来,手里花花绿绿的衣服散了一地,却已经晚了,男人身子慢慢的躺下,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不明白他的好意为什么得不到善报。
      屋子里的其他人看着他软软倒下,胸前黑黑的缺了一大块,皆是尖叫出声!缩在青年怀里的小姑娘更是哭着跑了下来,扑向倒在地上的男人,幸好谢咫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不然又要一条性命血溅当场了。
      门外这个怎么形容呢?说是人,却又不是人满身镀了层霜,似乎是个冰做的一样,现在正满手鲜血淋漓捧着一颗热乎乎的心脏有滋有味的啃着,满身殷红。
      小姑娘一见吓得哇哇直哭,谢咫秋拉着姑娘后退,交给追上来的青年,把小姑娘小小的手递给他,轻声道:“拉住她,我去把怪物引来,你把门锁好千万不要再开门了。”
      青年看着他,不敢相信犹豫的问了句:“那你怎么办?”眼里满是关切。
      谢咫秋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不再多说,一把捞过女人放在一旁的菜刀,卯足了劲冲向那冰人!
      冰人反应不及直接被他撞出半尺,谢咫秋忙是将门抵住,把自己和冰人锁在了门外,被抵着门,听着里面迅速落锁的声音才放下心来。
      他其实完全可以把冰人撞出去,把自己也锁在门里的,但他怕这门撑不了多久,又怕这外面也许还有其他幸存的人,不将他解决,只怕其他人也遭殃,所以眼下只能把他干掉。
      冰人被撞得似乎发懵,谢咫秋又冲上去猛踩着心口踹了一脚,想着把这怪物搞得离这家人要多远有多远。却不料冰人挨了他一撞,却不会再挨他一脚,居然双手猛的一把抓住他的脚腕!
      谢咫秋躲闪不及被抓了个正着,一下子也抽不开脚,心里有点发慌。幸好他只是脑子不太好事,打架倒是擅长。另一只脚一点跳起身来,将身一扭盘在冰人身上,手里菜刀提起来对准脑壳就是一劈,这一下用了十乘十的力道,直接将冰人脑袋砍得几乎一分为二!
      本以为脑浆鲜血四溅的场面却没有见到,不是这冰人非人,而是因为他们全身已经冻的结结实实得了,砍一刀下去似乎是砍在冰块上,坚硬却脆,一刀下去脑袋碎成一块一块的。
      冰人双手顿时撒力松开了,谢咫秋轻松跳开,落在雪地里,很轻松的解决了。
      但却不感到松了口气,这冰人,总感觉不止是一只,也不可能只有一只。
      果然正想着,一旁的转角又晃晃悠悠走过来三只,从十步外的雪里又爬出来了几只,谢咫秋又握紧的手里的菜刀,准备随时冲上去决一死战。
      但那些冰人的目的似乎不在他,而是冲着他身后的房子来的!略过他就直直向着房子去了!谢咫秋怎么能放他们过去,冲了几步上前砍到几只,站在门前喘着粗气。
      这样不行!雪太厚了,他实在是举步维艰,活动不开,而且天实在是太冷了,几杀下来满身薄汗,冷风一吹,钻心刺骨的凉意。
      眼看着冰人越聚越多,谢咫秋有些招架不住了!
      这边刚击退几只扑上来的冰人,那边就又攻上来一群,菜刀终究只是菜刀,距离不够,又过于笨重,用起来十分不趁手,这才劈了几只冰人就已经刀口碎了,再一刀下去,刀刃已经碎了,顿时断成两节。
      天气太冷了,刀刃被冻得发脆,接二连三的硬碰硬,它已经撑不住了。
      手里握着半截断刀,谢咫秋方才鼓起来的勇气顿时泄了一半,但还是咬着牙扑上去又杀了几只,却敌不过越围越多的冰人,最终扑倒在雪地里。
      而冰人似乎对他不感兴趣,绕过他向着屋子围去,接二连三的围过去,有几个从谢咫秋头边路过,谢咫秋一把拽住脚腕,冰人直接被绊倒在地,摔成碎片了,不过只是杯水车薪,他拦不住的。
      “砰!砰!砰!”木门被撞得直响,谢咫秋越听越心惊,却趴在雪地里动弹不得了,他已经精疲力尽了。
      远远的就听见屋子里尖叫四起,谢咫秋拄着断刀向前蹭着,他全身已经快要冻僵了,太冷了,实在是太冷了。
      突然听见一声破裂的声音,一瞬间尖叫声被放大,各种撕裂的声音在耳边碰撞,谢咫秋不忍的闭上了眼睛,到头来,他还是谁也救不了。
      他只是个窝囊废。
      半晌才安静了下来,只有咯吱咯吱的踩雪声,由远至近,由近至远,最后再也听不见。
      趴了许久谢咫秋才找回了力气,硬撑着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进了屋子,还是很温暖,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刺的谢咫秋想呕,他几乎不敢看,他害怕。仓皇走了几步脚底绊倒了什么,茫然的低下头,是那一堆花花绿绿的裤子,如今被殷红的血染的几乎看不出什么颜色。
      “哈。”谢咫秋干笑一声,脸上似哭似笑,默默的蹲下身子一条一条捡起来,抱在怀里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日头西垂,又一天要过去了。
      谢咫秋一路到了城门口,却发现城门大开,远远的站着一抹黑黑的人影,不出所料,正是吴墨。
      吴墨现在城门口,一袭黑衣挽着猎猎狂风,静静地站在那里,还是黑布蒙面,但谢咫秋却直觉他在笑。
      谢咫秋走到他面前,抬起脸已经冻得通红,满脸污血,捧着那堆花花绿绿的裤子,满身污脏,又夹着雪,看起来邋遢滑稽极了,看起来和高高在上的皇帝形象格格不入。看了许久才开口道:“你都知道吗?这发生的。”这里即将发生的一切一切他应该是知情的,否则怎么会突然将他提早带来?或者说他不知道,然后设计了这一切,想让他认清现实,认清自己的无能。再或者说这都是巧合,全是巧合。
      吴墨那双明亮的眸子看着他,似乎藏了笑,或者说不是笑,而是一种可以称之为幸灾乐祸的情绪。久了才开口道:“谁知道呢。”
      谢咫秋一听低下头,看着满地银花白雪,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就是眼前人都救不了,他何谈救济天下啊。许久才轻笑道:“谁知道呢……”这个位置到底是好是坏?谁知道呢?他到底有没有能力,谁知道呢?且看吧,不会在有下一次了!抬起脸眼里似是燃起烈火。
      吴墨问道:“发生什么了吗?陛下?”似乎是关心,声音却听不出丝毫关切的语气,反而藏了笑意。
      谢咫秋嗤笑一声,抹了一把脸,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害死了人,或者说救不了人。看着从脸上蹭下来的血迹,握紧了拳,本就冻得发麻的手,一用力全龟裂开了,一条一条的口子像一条条红线,蜿蜒盘绕。
      吴墨愣了下,眼中的笑意更深了,道:“在下不才,但愿意随陛下麾下。”说着便单膝跪地,伸出手,虔诚的捧着谢咫秋的满是鲜血手,凑上面颊,在手心轻轻一吻,隔着一层薄薄的黑布,他冰凉的手,他温热的唇。
      谢咫秋打量着面前人,犹豫着,虽是能人异士但不清楚底细不放心放在高位,但说实话又舍不得放走,仔细想了想,反手捏住吴墨的手,蹲下身子,直视他的眼睛道:“随我可以,慢慢爬上来吧。”不如暂且给他一个小位置先试一试,看看情况,在派人好好查一查他的底细,在做打算。
      说话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远远的似乎听见了马蹄踏雪声,由远至近。
      吴墨站起身来,跟在谢咫秋身后,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面上沉静,不知心里怎么想的。
      谢咫秋迎风而立,看着远处一团火光乎明乎隐,慢慢靠近。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来了,还来得及来得及,城里一定还有活人,冰人也很容易解决,提起来的心总算是悠悠放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雪压寻晴力暖人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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