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哪都在死情缘（剑三系统）》莫飒的影子

18、第十七章。留守儿童

　　邱赋言徒然眼前一黑，他身不由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穿梭，极偶尔才能看到一缕两缕嫩绿色荧光一闪而过。
　　忽然，他感觉自己被狠狠甩了出去，身体“碰”地一声重重撞在木质结构上，在刺啦声中滑出去很远，撞上一根粗大的柱子才停下。
　　巨大的撞击力让邱赋言疼得蜷缩起身体，身体没一处不疼的，他张大嘴巴发出无声哀嚎，良久，才找回自己声音痛苦地呻吟起来。
　　邱赋言躺在地上缓了缓，等适应了那份疼痛感，才睁眼看向周围。
　　他此刻正处于一片悬空的亭台楼阁之上，视线范围内只见大红色建筑相互串联，纱幔飘飘，宛若……说不好是仙境还是鬼府。
　　这就是不落城的灵脉刻印所在？邱赋言张开握紧的手，刚才他捏碎的木牌已经化成灰烬，随着风从他指尖飘逝。
　　此时他对自身处境还没有多少实感，因为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昨天夜里的乌仁来找他，将自己的命牌交给他。
　　所谓命牌就是与灵力者生命相连的一件东西，可能是金银玉石，也可能是笔墨纸砚，甚至可能是一张纸，命牌通常会交给亲近之人，或者统一供奉在宗门，为的就是灵力者一旦出事就会被人所知晓。
　　乌仁跟他虽然同事近十年，关系却并不亲近，他是“苍茫”的老人，从不参与任务以外的事情，邱赋言想不出来他有什么理由会找上自己，交付命牌这种重要东西。
　　乌仁弓着的身子越发显得矮小，他哑着嗓子缓缓道：“如若我的命牌碎裂，就说明我与首领皆出了意外。”
　　见邱赋言面露惊愕，他停顿了一会。
　　虽然他不是很清楚来龙去脉，但他知道首领刺杀仙人之事另有内情，苍茫与灵力者并不是表面看到的这样水火不容，而首领则一直在追查刺杀仙人计划的幕后主使之人，今晚出去也是为了这幕后之人。
　　乌仁把事情从脑子里过一遍，深觉这事解释起来太过麻烦，直接略过了。
　　他又取出一块刻着复杂铭文的木牌给邱赋言递过去。
　　“那时你便去灵脉秘境寻司逐尘，告知他有大魔入世，让他好自为之。”说完，他就垂下皱巴巴的眼皮陷入沉默。
　　邱赋言被他这一通话说得一头雾水。
　　“……等等，不是，您什么意思？”邱赋言不懂了：“您把命牌给我也就算了，毕竟我这么讨人喜欢您一定也觉得我亲切可人值得托付，可……我们都把仙人干掉了，去找司逐尘那不是找死吗？”
　　除了他们首领，其他人直接对上司逐尘可没有胜算，如果不是世间灵力枯竭，以司逐尘的能力，早就晋级仙君了。
　　乌仁抬起眼皮，一双浑浊的眼珠子默默注视着邱赋言。
　　邱赋言被他看得讪讪，干巴巴笑笑，弱弱道：“好吧好吧，我知道他心软，不会真的对我怎么样……”
　　是他对不起他，见不得他不行啊！
　　邱赋言不想提这回事，赶忙转移话题：“仙人的事姑且不提，可四极境还在，怎么可能会有大魔入世？”
　　这件事乌仁也知道一些内情，但这事涉及的面广，事情又久远，比前面那个问题还要复杂……
　　乌仁还是懒得解释。
　　他见邱赋言没有其他问题，一本正经朝他点点头拖着像虾姑一样拱起的身体慢慢往外走，留下邱赋言一脸懵逼：有病啊？！
　　邱赋言觉得乌仁可能是太老脑子坏掉了，大半夜不睡觉，摆出交代遗言的样子来了一堆话，没头没尾的，简直莫名其妙！
　　邱赋言随手把手中把玩的两张木牌揣进怀里，紧随着乌仁的脚步出门去。
　　夜色已经很浓了，黑压压的乌云压在头顶，风来来去去，吚吚呜呜地挺吓人。
　　邱赋言此刻心情正好，遇到这种阴沉天气还觉得神清气爽，毕竟白天他只能在这个又小又破的院子里面对着些面瘫、老头子、女鬼，到了入夜时分才是美妙人生开启的时刻。
　　温香暖玉、冰肌玉骨，那些婀娜多姿的小姐姐每天都能让他感受到不同的温暖。
　　而他一跨出门槛首先感受到的是昏暗的灯光下形容枯槁的乌仁。
　　“喝！”邱赋言被他吓一大跳。
　　乌仁站在阴影里，用他干涩沙哑的嗓子飘飘忽忽地道：“如果不想死，防着些白雾云。”说完直接消失不见，这只是他留下传话的一个虚影。
　　然而紧随而至的是一道尖锐的女声，她尖叫着怒喝道：“邱赋言！你莫要太过分！”
　　邱赋言闻声一看，白雾云就站在他前面不远处……
　　邱赋言：……………
　　虽然他每次见到白雾云就会全方面开怼，但这次还真是误会。
　　白雾云可不知道邱赋言看到的是乌仁留下的虚影，她恨恨咬着唇，眼神怨毒地盯着邱赋言。
　　邱赋言一直不喜欢她，当初在流瀑里就处处与她为难，待到仙人刺杀完成更是把这种厌恶直接摆到脸上，多次当面让她难堪。
　　可是……白雾云在心里冷笑：这个蠢货，死到临头了都不知道，等到苍鹰那厮被收拾，下一个就是他！
　　白雾云想到不久之后就能让这个再三给自己添堵的人在自己脚下跪地求饶，被邱赋言嘲弄的态度激怒的心情就好转了，她冷冷一笑，昂首扬声道：“这般张狂，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邱赋言张口就回：“如此毒妇，是该担心自食恶果。”
　　邱赋言想起乌仁留下的传话，心头一动，收敛神色悄悄凝聚起灵力，将灵力灌注到语言里再道：“会‘自食恶果’～”
　　两人互怼是日常，白雾云没有在意邱赋言这句话，邱赋言也没想到，就是这个四字言灵救了他一命。
　　第二天邱赋言醒来的时候已经挺晚了，他抖抖皱巴巴的外套衣服给自己披上，几块碎木片刷刷顺着布料落在地上。
　　邱赋言当时就懵了。
　　他宿醉的大脑还混浊着，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代表什么。
　　乌仁死了。
　　还有，苍鹰……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的！苍鹰那家伙这么强，强大到能以一己之力弑杀仙人，怎么可能会被干掉？
　　乌仁老头他、他这么老了，是的，他本来就已经够老了，随时随地都可能嗝屁，他死了其实不奇怪，所以苍鹰未必出事了！
　　邱赋言手忙脚乱披上衣服套上鞋子，打开门冲出去，直奔他们落脚的院子。
　　一进门他就收到白雾云为他准备的盛大欢迎仪式，那是一种能把他活活撕碎的鬼术。
　　邱赋言握紧怀里仅剩的木牌，看着白雾云被她自己的鬼术反噬，心也渐渐凉了。
　　白雾云会明目张胆对他下手，这不仅表明她跟自己不是一路的，也表明这里已经没有她畏惧的存在了……
　　乌仁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苍鹰会出事，知道白雾云不是好人，他知道他虽然怼天怼地对空气，但是他会执行任何出自苍茫的命令，所以把后事交代给他，然后独自一人去追随首领，明知那是死路也义无反顾。
　　邱赋言忽然觉得迷茫。
　　他讨厌苍茫，讨厌苍茫众里的每一个人，讨厌每天跟各种脏兮兮的秽物泡在一起的乌仁，讨厌表面柔弱内心毒辣的白雾云，讨厌永远看不出内心想法的苍鹰，也讨厌懦弱无能以至于永远只会口头扯淡的自己，但他从不否认他们对他来说是特殊的。
　　忽然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了，而被留下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白雾云因为怨恨而扭曲的脸，邱赋言一下子就想到固执的拦在仙人前面却不肯对苍鹰动手的司逐尘，他大概明白他当时是什么心情了，他那时候心里大概也是在想：怎么会呢？你怎么会对我动手呢？你怎么会背叛呢？这不可能啊……
　　不甘死去的白雾云最终还是被虚无吞噬了，而邱赋言则面无表情捏碎手里那块刻了复杂铭文的木牌。
　　……虽然理解吧，但他可没有那种心情。
　　他没想过背叛的问题，却也没真把为了刺杀仙人而聚集起来的人当一回事，对他来说，美酒、美食、美人，哪样都重要。
　　还是想想怎么过了给司逐尘传信这一关吧，早点完事早点了，他今晚还约了人呢！
　　他就想到这里，紧接着他就被摔蒙圈了，等他缓过来一口气提起兴趣在这个传说中的秘境里好好转了一圈后，感受到了绝望：不是，讲道理，说好的司逐尘呢？！
　　没有司逐尘也就罢了，这鬼地方怎么连个出口都没有！他今晚还约了令狐穆穆谈修行法理呢！
　　邱赋言大概不知道，其实即使他没有被困在秘境，令狐穆穆注定得爽约，因为她有更重要的客人要接待。
　　而他更没想到的是……他在这秘境还有得等。
　　这一切唐亦归一无所知。
　　他初来乍到，因为一身他自己都不了解的能力成了引导这世界走向的人，可事实上还有更多人在他视线范围之外坚持战斗。
　　他不知道此时的流瀑里，有一群灵力者在最后一份阵地苦苦支撑；他不知道不落城的高空之上，有一只失去自我变成雄鹰的苍鹰在迷茫徘徊；他不知道栗三娘化成的雏鹰在灵脉里穿梭盘旋，往最近的说，他不知道秘境里有个留守儿童在等他回家。
　　此时的唐亦归带着恶念又一次踏上曲乐回廊，他一路畅行直到令狐穆穆那座富丽堂皇的小楼下。
　　令狐穆穆所在的小楼里散杂人等一切退散，而它平常浓妆淡抹的主人则收起一切繁琐装扮，恭恭敬敬的将一大一小两位仙人迎进去。
　　“令狐穆穆恭迎二位仙君大驾光临。”
　　恶念眼角都没往她身上撇，昂首挺胸往里走，唐亦归一伸手逮住他，按着头安让她站在令狐穆穆跟前老老实实打了招呼。
　　恶念悄悄对你说：莫要欺人太甚！
　　唐亦归笑眯眯，摸着恶念圆润的后脑勺对令狐穆穆点了点头。
　　“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