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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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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一次做了这样的梦,梦里有汹涌的潮水和凛冽的风,我坐在一条飘荡的小船上,摇摇晃晃,头晕目眩。我猛地惊醒从床上坐起来。
“西西!西西!还不起床!”原来是妈妈在推我,她熟练的拿手指点着我的头,“你怎么这么懒,贝贝已经坐车去学校了,你快点起床!”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无奈。我讨厌上学,我讨厌跟龚贝一个学校,我讨厌龚贝学习比我好,也讨厌在她的衬托下我这个妹妹多么的无能懒惰。或许世界上的双胞胎姐妹都有这样的想法吧,如果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该多好。不过也鲜少有我们这样的双胞胎姐妹,长得不怎么像,脾气也完全相反。
我慢吞吞的穿上校服,慢悠悠的挤公交去学校,这样的情形每周总会有那么两三天,学校和班里的同学都已经习惯和适应了。上几个学期老爸还派车送我,大概次数太过频繁,终于出离愤怒,让我自己挤公交。
我就读的南门高中是同夏的重点高中,不过与我的姐姐龚贝不同的是,她是通过优异的成绩保送进来的,而我是爸爸花了大价钱让我来借读的,说白了,我跟校花龚贝虽然是一个家庭但是却是天上地下的两种人。
迟到的后果是站在班级门口的走廊里罚站直到早读结束。这样的罚站,第一次的时候我在班级门口愤恨和羞怒的站立了20分钟,但是三个学期过去了,我已然习惯,还在给冠一的邮件里调侃:“我现在的脸皮厚度堪比城墙拐弯。”
今天的阳光很好,初春的日子,仍旧还吹着阵阵寒风,但是已经可以看到教学楼下的梧桐树开始有鲜绿的嫩芽生长,我从书包里拿出妈妈给我烫的咖啡抱着暖手,这样的温度让我想起去年夏天的一井。他身上的味道和温度,眼里的决绝。
很久以前我是个聒噪的女生,周围一大圈朋友,每天最盼望的就是下课和放学,和女生们讨论八卦,看好看的裙子和漫画,这是我初中三年的全部生活。那时候我的朋友们叫我公主,我众星捧月般的被很多人围在中间,那时候尽管龚贝成绩优异,但我也能看到她嫉妒的眼光,因为我有那么多朋友,我有我的以琳,我的小以巴,我们形影不离,相亲相爱。
但是在南门中学我没有朋友,成绩不好,脾气不好,除了家里有钱一无是处。这里尽是像龚贝一样的精英学子,跟我不是一个世界。我只是想过自己单纯的日子,可经过高一的那个夏天后我变得沉默寡言。怎么来形容我现在的状态呢,对,寂寞。经历了繁华过后,徒留一人的寂寞。
那个夏天……
我望着梧桐树上的嫩芽又开始了发呆,我喜欢这样神游太空。
“嘿,傻妞。中午我去找你吃饭。”罗聪给我发来短信。我急忙回复:“好。中午来接我。”跟他,我无需多言。于是我一整个上午都在盼望见到他,从来没有觉得即使是我最喜欢的历史课也这样漫长。
罗聪来接我的时候,大批的学生正从南门具有标志性的红柱拱门里涌出,他逆着人流走过来,穿着单薄的外套,在南门学生统一的校服里异常扎眼。然后他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头,说:“傻妞,你又变胖了。”
我们去吃海鲜面,他固执的要求海鲜面里不许放海米,我拆开筷子递给他偷着乐。
“别笑了。”他拿筷子敲我头,“知不知道我来看你一趟多不容易。演出那么忙,我白天不睡觉跑出来纯粹就是在浪费精力你懂不懂?”
“我懂我懂。”我还是笑,见到他真开心,这意味着我可以听听“他”的近况,这是我半年多来每月一次的习惯和盼望。罗聪在一井的叔叔的演艺公司里工作,是一名乐队鼓手。
“西西,别等了。”他呼噜呼噜吃了很久的面,才抬起头对我说,“他过得很好。你放下吧,别等了。”
“我没等他啊。”我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心里咚咚的心跳好像被装了音箱一样,响的我耳朵疼,我拍拍胸口,“我希望他过得不好,还有以琳,我希望他们都不好。”这样好显得我现在并没有那么悲惨,我口是心非道。
他递给我一个信封,好像里面有一沓照片。他握住我的手,说:“回家再看。”末了又补充一句,“看完就当这件事过去了。”好吧,我把白色信封收到书包里,我多么希望这件事能过去,多么希望去年夏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可是,又怎么可能呢?
放学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拿出信封。照片的第一张是以琳,尽管是偷拍的一个背影,但是我们那么熟悉,我一下子就看出来那个瘦削短发的女孩,是我曾经最爱的小以巴。第二张开始,出现了白一井,他们两个人拉扯,拥抱,微笑,还有并肩走路,背景不同,但能看出他们很幸福。我心里压抑不住的难受和痛苦,我最爱的男孩和我最好的朋友。我坐在床边的角落里,泣不成声。
一井是以琳学校的头。以琳是漂亮的女孩子。那些技校的色狼们总是想法子接近她,甚至调戏她侮辱她。尽管她尽力的遮掩这样类似的事情,但我仍是气愤的。
那是高一的夏天。她叫我去技校门口等她。以琳出现的时候,后面跟着三个混混,吹着口哨,拨拉着以琳的长发。以琳看到我,停下来跟其中一个说了什么,一言不合一个耳光扇了过去。我亲眼看着那男人的拳头一拳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以琳的身上,我像疯了一样冲过去抱住我的小以巴。然后是铺天盖地的疼痛。
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确实已经不记得。到底是因为什么会有那场厮打,从头至尾我也不知道,因为记忆里,只有一井那张皱着眉的脸。眼瞳深黑。
你会说,好俗套的开始呀。是吧。但确实是这样发生的。一井抱起我。在以琳面前,像风一样跑走了。那年我17岁。
一井抱我去了一间很破,很小的房子,是附近的平房。他脱下我被撕烂的T裇,又按住我的嘴:“别叫唤,我不非礼你。”他把膏药贴在我淤青的身上,用纱布将我胳膊上的伤裹住。动作熟练。眉眼冷淡。我只觉得羞涩与难堪,这样在一个陌生的异性面前裸露身体是第一次,我竟然忘了遮掩。
“别发呆了。穿上衣服抓紧走吧。以后见到他们就走。别没事吃饱了撑的见义勇为。”他掏出烟,低头点上。把自己的一件T裇递给我。光着上身要我穿上衣服。
“那个……我……”我语无伦次,这是我第一次同真正的坏孩子接触,尽管听多了以琳讲的江湖故事,可是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
“如果他们惹你的话就说白一井是你哥,知道了幺?”他的打火机没火了,于是他把它扔掉了。打火机砸到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叫白一井?”我套上他的衣服,抬头看他。
他笑了一下,用食指挑起我的下巴,露出轻佻的神色:“怎么,你有兴趣?”
我跳下床,仓皇而逃。可是心里却像一个水泵在工作一样狂跳。
我想象刚才自己的样子。一定好傻。像只笨兔子。
我顺着原路返回。在一条巷子的拐角他追了上来。
他表情是笑笑的。他说:“傻妞,手机掉了。一会儿要挨骂了。”仍旧光着结实的上身。手里捏着我的手机。我伸手去接,他把我整个手拉过去,摊开我的手心,把手机郑重的放到我手里。他的手掌粗糙温热,眼神冷漠。
这是我初次遇见的白一井。不是白马王子,不是英雄,仅仅是一个痞子。一个不一样的痞子。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手机好像是出了毛病,总会有莫名奇妙的人打电话过来。
他们叫我井哥。我一再的解释,我不是什么井哥,但他们却一再坚持,要我去找他,找到井哥,告诉他,九龙哥出了事。
我确定,他们口中的井哥就是一井。天知道,为什么我还会记得这个名字。我试图给自己的手机打个电话。我确定,是一井那天把手机卡掉了包。否则不会这么迟才到我手上。这是个圈套。
“喂。”他冷淡的声音,懒懒散散,有些抽烟过度的沙哑,我心跳砰砰作响。
我镇定一下:“我是龚西,你为什么要拿我手机卡?”手不由得攥紧了这小小的手机,怕他说出什么奇怪的话。
“因为好玩。如果想要回去的话,就到我这里来拿。去你挨揍的地方找我。”他挂断了电话。我想起他那个轻佻的笑。心里感觉晕晕的,好像走进大雾里,什么都抓不到,可是又想知道,到底有什么。
晚上十二点的时候,我从二楼的窗户上爬下来,跳到窗口的梧桐树上,沿着树干往下跳。很小的时候,我跟龚贝曾经在乡下爬过树,可以说是爬树高手。可是这一次,我划伤了手,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来。说不出的惊心动魄,说不出的艳丽动人。
夏天的夜风很凉。我一边跑一边给他打电话:“喂,我一会就到。你出来。”
他好象在睡觉,低声诅咒我:“你不看表吗?脑子里想什么啊。”
我不理会他,干脆得把电话挂掉。
这是十七年来第一次如此疯狂。
仅仅是因为这样一张手机卡吗?
我跑了两公里,在无人的马路上跑过,毫无畏惧。这便是喜欢吗?我傻瓜一样拼命的奔跑。是当时太过幼稚吧。从未有过的新鲜与刺激令我神魂颠倒。
尚且年轻。
一井把我拽到怀里去的时候,我像座坍塌的城堡,毫无反抗之力。他沉默地看我,过了半晌闷闷的笑起来:“我对你好像有点兴趣了。你居然不怕我。”他的双手从后面紧紧禁锢我,眼睛深邃明亮,我陷在里面逃不出来,这是我在劫难逃的命呵。
我脸红发烫,想要挣扎,可是他想铁钳一样禁锢住我,眼睛盯着我,一直盯进我心里。我没出息的脸红,怔怔的望着他。是,我是不怕他,那是因为我根本在他面前失去自我,除了心跳,别无选择。
他终于轻轻松开我,然后笑了,凑近我在我耳边说,“我们来做个交易。”
“什么?”我瞪大眼睛,“交,交易?”
“想要你的手机卡吗?拿你的嘴来换。”他简直是恶魔。
我还没有回答,他已经覆上我的唇,他嘴里有呛人的烟味,可是我贪恋那温暖。他的舌灵活而又霸道,我像个傻子一样,睁着眼睛完成了我的初吻。不记得过了多久结束,好像地久天荒,也似乎只是转瞬一霎。
他看着愣愣的我,从我手里拿出手机,交换了两个人的卡,捏了捏我的脸走掉了。
据说,女人永远会记得自己的初恋、初吻和初夜。可我的初吻还没有恋,就没了。像一场梦。
“喂!白一井!你什么意思!”我终于反应过来,在他背后大叫。
他转头看我,眼神似笑非笑。“你,你,你!你个大流氓!”我装作愤恨的擦了擦嘴,却偷偷的回味了一遍他的味道。
他走回来,“怎么?要我负责?”他微微弯腰,视线与我平齐,“难不成你是初吻?”
我涨红了脸,不知是气是羞,狠狠的想要扇他耳光,他利落的握住我的手腕,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说:“等我电话。乖。”
于是我开始了漫长的等待,那个夏天,我爱上了一个叫白一井的痞子。我拉着以琳打听他,他的故事,他的传奇,他的爱好,他的一切;我给冠一发一封又一封的邮件,“我想他,我想他。我等他。”但这些邮件石沉大海,冠一从未回我。
我开始混夜店,学会化妆,染了浅栗色的头发,烫了一个大卷,看上去成熟了很多。一井会在偶尔的夜里给我电话,我打车穿着我的小短裙去这个城市的任何一家夜店去找他,只为了依偎在他身边,哪怕只有五分钟。
但是多数时间他不联系我,我痴痴的给他发短信。
“一井,你在干嘛?我很无聊。”
“一井,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一井,不要喝太多酒。我会担心。”
“一井,吸烟有害身体健康。我希望你健康快乐,我们能好好在一起。”
我以女朋友的身份联系他,我以为我们接过了吻,我们就是男女朋友。我的脑海里全是他。
而他总是很短的回复:“没。”“哦。”最长的一条是这样写的,“今晚十一点,锦色酒吧。”于是,我就穿上我最好看的衣服,奔赴夜色里与他约会。只是他再也没有吻我,他最经常做的就是抱着我不说话,或者玩弄我的头发。他身边的人会笑着叫我嫂子,他不置可否,我分外欢喜。
直到那天我发现,我只是一个工具。
报复以琳的工具,沉浸在爱情里的我,疯狂得失去了理智,全然没有发现以琳眼里的欲言又止,忽略了一井看向以琳眼里的温柔与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