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夹子》桀泽

4、第四章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下的，也许像个木偶一样呆呆愣愣，不知所措。

　　在我旁边也坐下的岩深将面前的西餐盘推到一边，然后向身旁站着的女佣说道：“为章小姐准备一份早餐，椰蓉吐司半个猕猴桃和一杯纯牛奶，不加糖。”

　　我抬起眼睛，看着他。

　　他还是那么了解我，那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记得我的口味是什么。

　　我对着他身侧的女佣说道：“不用麻烦了，我马上就回去，谢谢。”

　　女佣为难地看看岩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岩深的注意似乎不放在这个上面，修长的手整理了衬衣的袖扣，用下颔点了点，漫不经心地说道：“还不快去？”

　　女佣立马会意地俯了俯身，便往厨房走去。

　　诺大的客厅里，就只有我和岩深两个人了。

　　他微微垂下眼皮，双手随意地交扣在一起，背部靠在座椅上，左手指节修长，更引人注意的是，中指上戴着一个简单的深色钻戒。

　　我皱着眉，看着他的眼睛，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当初那么想再见到他，没有机会，到头来现在见到了，可嘴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么判若两人，物是人非。

　　“昨晚的事情....谢谢你。”我憋出一句话。

　　“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不需要说谢谢吧。”他突然抬起眼睛，嘴角收起了笑意，定定地看着我。

　　我摸了摸鼻子，他这样调侃似的语气反而让我不是很自在，继续说道：

　　“你把他怎么样了，我昨天好像听见你说...”说：把他解决了。

　　他笑了笑，“他把你伤成这样，你还关心他的死活？”

　　“我...”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起，这件事情，确实是我犯错在先，我还欠他和她妹妹一个交代。

　　他移开了眼睛，稀松平常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令人胆寒：“扔到黄浦江里了。”

　　“什么？”我不能平静，推开椅子站起来，“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他似乎在欣赏我急切的样子，眼角的泪痣像颗邪恶的种子，衬托得他的脸色越发白净。

　　“别急。”他站起来，慢慢地踱步到我身后，右手不轻不重地按在我的肩膀上，似乎是有意无意的安抚，“我跟你开玩笑的，人还好好活着，你要见他？”

　　我有些不适应，所以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略带防备地看着他，点了点头，说道：

　　“嗯。”

　　-------

　　是我理解错了岩深所说的“人还好好活着”的意思，面前这个人，除了微微颤动的手臂让我知道他还活着以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好伤。

　　我从来就不知道章家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地下室，阴森可怖，气氛诡异，还能把这么一个大活人关在这。

　　面前这个人，形状狰狞，双腿呈扭曲状，软趴趴地倒在地上，额头，手上和脚踝处分别带着深浅不一的血迹，已经凝结，变成了深褐色，双眼紧闭，额头冒汗，似乎是昏迷过去了。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景象，站起来，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废了他的腿而已。”

　　“岩深，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的眼睛盯着我，朝我靠近一步，高大的身躯带来巨大的压迫感，：“那我以前是怎么样的？嗯？”

　　以前的他，固执单纯，从来不会做伤害别人的事情，甚至事事都会为别人考虑，可是现在。

　　“你放过他吧，这件事本来就是我的错。”

　　“不可能。”岩深的语气平和。

　　“一双腿还不够吗？”

　　“不够。”透过金丝框眼镜，我看到他那双如蛇般的深褐色的眼珠擢住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东西，谁敢碰，我就杀了谁。”

　　什么东西，他的东西，杀谁？我被他的话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他微微后退一步，随意地勾了勾手指，冰冷的语气说道：“把这个人的手给我砍下来。”

　　我以为地下室只有我岩深还有地上那个人三人，没想到岩深一说话，暗处就走出两个人，训练有素，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俨然地|下黑|手|党的模样。

　　他们快速地走过来，将地上半死不活的人拖起来，毫不心慈手软，就像言听计从的机器。

　　我急切问岩深：“你要干什么？！”

　　他挑了挑眉稍，自上而下打量着我拉着他衬衫的手，饶有趣味地说道：

　　“怎么，你要救他？”

　　“你这么做是fan|法的你知不知道，够了，放他走吧。”我对岩深说道。

　　眼前的黑衣人却像根本没有听见我讲话一样，一人按住他的胳膊，一人掏出一把短而锋利的刀，放在地上的人的手掌处跃跃欲试。

　　“你快叫他们停手啊。”我焦急地说道。

　　岩深置若罔闻，抬起手，微微触碰我颧骨边包裹着纱布的伤口，手指在上边画着圈，说道：

　　“哪只手用的刀，看他好像是个左撇子，把左手砍了。”

　　我狠狠地推开脸上的手，挡不住的怒气：“岩深，你够了，收手吧！”

　　昏倒在地上的人微微转醒，额头爆出青筋，似乎极难忍受身上的痛苦，睁开的眼睛目色浑浊，泛着红血丝，脸上露出既不是笑也不是苦的恐怖表情，神情扭曲，目光里充满了恨意，似乎想要挣脱那两人的桎梏，扑到我的身上来，掐住我的喉咙，嘴里咆哮道：

　　“章罄竹，你他|妈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你全家，喝你的血！扒你的皮！吃你的肉！”

　　他喊着喊着，嘴里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到后来，竟然吐出一口浑浊的血。

　　“他都这么恐吓你，你还要替他求情？”岩深的脸色突然变得柔和起来，他眷恋地低下头，沉醉地细嗅我发丝的味道，缓缓地说道：“小竹，你变了。”

　　“你以前，从来就不会这样为我求情。”他的手从我身后拦上来，包裹着我的肩膀，把我往前带，只听得他下了命令，说出无关痛痒的两个字：“动手。”

　　我被他钳制着肩膀，力气大得几乎要把我的肩膀捏碎，我根本就没有力气去反抗他，只能拼命地咬住他的手，即使嘴里很快泛起了血腥味，还是无法撼动他。

　　直到身后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岩深把我拖出了地下室。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他，气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心里隐隐泛上来的，还有可怕，恐惧和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