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弦的第一音符》水金石

5、第 5 章

　　“大家晚安！”中巴车刚在酒店门前停稳，方锐就跟出膛的子弹一样，瞬间从最后一排冲到了最前面，等车门一打开立马就跳下了车跑进了酒店大堂。

　　“妈呀，这是怎么了？真急得跟火烧屁股似的……”陈果被这风一样从自己身边卷过的家伙吓了一跳，拍着胸口瞪着他转眼就消失在了酒店里。

　　“人有三急嘛。”包子经过她身边时非常自然地答了一句，第二个下了车。

　　陈果望着包子悠悠然下了车的背影，喃喃道：“那可真是相当急了……”她居然觉得包子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忍不住为方锐担心起来——那家伙没走到半路尿裤子吧？

　　陈果的担心当然是多余的。

　　方锐跑过大堂，跳进电梯，上到自己房间所在的楼层，刷卡打开房门后，直奔而去的目标并不是厕所，而是自己放在房间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刚刚跟柳昕茵联系上后，他跟她只聊了些诸如现在的生活啊、工作啊、天气啊之类无关痛痒的话题。

　　但在快到酒店的时候，他装作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以后可以带着她玩荣耀，问她一般什么时候上线。没想到她停顿很久后竟然回复了一句：“今晚就在线，方锐大大有空吗？”

　　本来没抱什么希望的方锐内心顿时澎湃了——当然有空啦！没空也会挤出空来的啊！

　　尽管内心翻腾如沸水，可他回复给她的文字却一派冷静淡然：“有啊，等我上线了来加你好友。”

　　他发出这条信息后立马抬头向车窗外望了望，见此刻中巴车被堵在了距离酒店还有半条街的红绿灯前，顿时急得连跳窗跑回去的心都有了。

　　好不容易，车终于到达酒店。他憋足了一口气跳下车奔回房间，用最快的速度打开电脑登陆了荣耀。

　　不过方锐急归急，却也还记得从包里翻了张气功师的小号来登陆，而不是直接让海无量上线来被粉丝围观或被仇家围殴。

　　登上游戏后，他立刻在好友界面搜了“山穷水尽”的id，找到后给她发去了好友申请，同时也在□□里问道：“在吗？我用一个叫‘千山万水’的账号给你发了好友申请。”

　　对面立刻回复了一个ok的小表情，而游戏中也同时通过了他的申请。

　　“你在哪里？给我个坐标，我来找你吧！”他在游戏的聊天界面中打字问道。

　　过了一会儿，一条坐标发了过来，方锐一看，这地方还挺偏。

　　他一边出发向目的地奔去，一边忍不住发文字消息问道：“你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去了啊？”

　　尽管游戏里有语音聊天功能，但柳昕茵也同样以文字回复道：“上次小离带我做完任务之后就停在这儿了……”

　　方锐恍然：“哦对，这里是有55级任务的npc……”

　　语毕，两人同时沉默了一瞬，然后方锐很快又写道：“我快到了，再等一下就好。”这句话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说他给自己听。

　　“嗯。”她乖乖应了一声。

　　明明只是在游戏里操纵着虚拟人物见面，两人心中却真的升起了久别将重逢的错觉。

　　方锐毫不吝惜“千山万水”的法力，一路奢侈至极地用着各种能帮助移动的大招向前冲着，引来了无数路人的侧目。

　　看着自己离她所在的坐标越来越近，方锐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终于，在翻过一个小山丘后，他望见了这深山里除了自己之外唯一一个人影——一个明明是自己一手“带大”，却早已在他的记忆中变得模糊了的身影。

　　亲眼看到“山穷水尽”这个id，还有他身上那一套早就该被淘汰的、来自于荣耀“远古时代”所发布的50级装备，一些早已被方锐淡忘的记忆猛然变得清晰起来。

　　那段与朋友一起在挑战赛里浮沉的经历、那些曾在游戏与学习之间挣扎过的时光、蓝雨训练营里跟黄少天、喻文州还有其他后备队员们一起食住的回忆……以及，高二那年每天晚上想她想到睡不着、每天早上又因为要见她而紧张、兴奋的心情……

　　回忆忽然如洪水般吞噬了他，这一切的记忆都仅仅在刹那之间又变得鲜活如昨日。

　　柳昕茵恰好就在这时让山穷水尽转过了身来，接着便看到了不知在自己身后站了多久的千山万水。

　　“方锐……学长？”她没有再打字，而是带着些疑惑和淡淡的羞怯，顺着学生时代的习惯，开口轻声唤了他的名字。

　　“嗯，是我，”时隔六年再听到她的声音，他的喉咙突然有些发涩，缓了缓后才又轻声道：“昕茵，好久不见。”

　　柳昕茵瞬间心悸了一下。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这样郑重其事地叫她的名字。

　　“好久不见……”很久没跟他这样说过话，她对着耳机上的话筒出声时，嗓音紧绷得都有些不像是自己的声线了。

　　明明对面站着的只是个面无表情的虚拟人物，可不知怎的，她居然觉得透过对面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方锐正静静注视着电脑前这个真实的自己。

　　过了一会儿，他再次出声打破了这突如其来的沉默：“你一点都没有变。”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这个账号吗？到上周为止我一直没有用过它，所以……”

　　方锐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是顺着她的话说道：“我没想到你还保存着这张卡……”

　　听了他的话，柳昕茵心中泛起了微微的苦涩。看来他果然没有看到那个视频吧……

　　一年前，她第一次举办自己的个人演奏会时，曾有国外的电视台来采访她。当记者问起她身边最珍惜的东西是什么时，她曾在镜头前展示过这张账号卡。

　　当时她把这次采访当成了一次赌局，想着如果他看到了这个视频并且来联系自己的话，就让这份如刺一般在自己心口扎了5年的感情持续下去，若是他没有看到的话……那就是他们无缘，是到了自己应该下决心忘记他的时候了……

　　可如今，只是面对着一个游戏人物、听着他的声音，她便从自己心口的鼓动知道，看来这一年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她正要开口，可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声咆哮，紧接着大地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是boss刷新了！”方锐立刻判断道，并且在同时让千山万水跳到了柳昕茵的山穷水尽身前，将她护在了树下。

　　他转着圈四处望了起来，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念叨着：“听声音是雷神啊……真麻烦……”要是其他boss他可能就直接无视了，可目前兴欣有件银武对这个boss出的材料有需求。这遇都遇上了，他也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眼看着手握雷电的雷神已经在一道从天空劈下的闪电中走了出来，就在前方不远处寂寞地转着圈，方锐只好赶紧给迎风布阵发了消息：“老魏，雷神刷新了，就我面前，速来！”打完这一行字，他又在后面附上了自己的坐标。

　　“就来！把它给我守好了啊！”魏琛马上回了消息。

　　方锐联络好工会后，忙转过身来看着她说道：“抱歉，我们队里需要这个boss的材料，我得等工会的人来了才能走……不过他们一会儿就能来，等他们来了我就带你去做任务……好吗？”他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好啊，我不急。”柳昕茵笑了笑。

　　他刚才跳到自己身前的那个动作让她回忆起了高中时的一件小事，而她正是在那件事之后才确认了自己对方锐的心意……

　　那是在高一某个午后的体育课上，这天体育老师有事不能来，班主任代班时便从器材室借来了各式各样的球：篮球、足球、羽毛球……然后安排他们在操场上自由活动。

　　柳昕茵为了保护手指，一般不怎么玩球类运动，但遇上自由活动也不想一个人待着，于是便给选择了打篮球的玲玲她们当起了裁判。

　　一节课过了一半的时候，她的背上忽然被一颗小石子似的东西轻轻砸了一下，她疑惑地转头一看，发现方锐正站在她身后笑着。午后充足的阳光在他的头上撒落，让他头顶发丝的轮廓被耀眼的银色给勾勒了出来。

　　“学长？”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见到他，她有些恍惚。

　　“你也太专心了吧。”他说着，弯腰从地上捡起了刚才砸到她背上东西，然后伸出手来，把它递给了她：“喏。”

　　她眨眨眼，隐隐感觉到了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八卦的视线，不禁微微红了脸：“谢谢……”她从他的手心拿起了那一颗小小的水果糖，一边问到：“你怎么还在学校？”

　　“这不正要去训练嘛……”方锐笑了笑，忽然眨了眨眼说道：“拿了我的糖，就得答应我一件事。”

　　她一愣，心里顿时忐忑起来：“你刚刚又没说还有这种条件……那我不拿了。”

　　方锐见她作势要把水果糖还给自己，忙侧身一躲，痞痞地坏笑着：“谁让你已经拿了呢？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现在你就得听我的。”

　　柳昕茵嘟了嘟嘴，知道他也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因此虽然有些不情愿却也问道：“那你要我做什么？”

　　他神秘地笑了笑，清了清嗓子后，在她担忧的目光中宣布道：“我要你到下课为止都要站到对面去，不准再过来。”他指了指篮球场靠墙的那头。

　　她疑惑地望了望对面，怀疑道：“就这样？”那边该不会有什么机关吧？

　　“嗯，就这样。”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快去吧。”

　　柳昕茵又看了看他，见他也只是回看着自己，不再说话，只好小心翼翼地绕着篮球场的边到了对面。她在站定之前还四下仔细观察了一下，以防掉进什么隐蔽的陷阱里。

　　“昕茵，你在看什么呀？”玲玲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她们早在柳昕茵跟方锐说话开始就停下了篮球比赛，偷偷注意起了两人的对话来。

　　柳昕茵闻言抬起头来指了指对面：“刚才方锐学长让我过来，我怀疑他是不是想整我……嗯？人呢？”她这才发现对面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空无一人。

　　玲玲哈哈笑了起来：“你真楞哎，人早走了！你这次可真是当了小人了，人家是怕你被对面那些男生踢的球砸到才让你过来的。”

　　“啊？”柳昕茵望了望与篮球场隔了一条塑胶跑道的大草坪，反驳道：“隔了这么远，怎么会被砸到……是你想多了吧？”

　　“唉，”玲玲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要不是他刚才帮你挡下了那颗球，恐怕你现在脑袋上已经多了一个包咯。”

　　柳昕茵瞪大了眼看着好友，不可思议道：“他帮我挡了球？什么时候？”

　　“就在他叫你之前啊，除了你，恐怕全操场的人都看到了！”旁边另外一个女生嘻嘻地笑得一脸暧昧：“昕茵，你老实交代，你跟那个学长是什么关系啊？”

　　柳昕茵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没、没什么关系……”

　　“真的吗？”一圈女生都窃窃地笑了起来，摆明了不相信她的话。

　　“哎哟，你们不要问啦！他们是没什么关系，我可以作证！”柳昕茵害羞得不知道该怎么搭话时，玲玲仗义地跳出来说道。然而还没等柳昕茵向她投去感谢的目光，她便接着又说道：“现在是没什么关系，但以后……可就不知道了！”

　　“玲玲！你……你这个叛徒！”柳昕茵愣了一秒后，以一股要将好友暴打一顿的气势，拔腿追着她跑远了……

　　就在那一天晚上，她梦见了下午时自己一回头所望见的方锐。

　　梦里的自己痴痴望着站在纯白光线下的他，心中涌动着的激动让她不再如往常那样顾虑周围同学和老师的视线。

　　她走近了他，轻轻拉住了他的袖子，然后踮起脚尖，吻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