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心难测（已出版）》一梦萧瑟

45、番外上中下

　　(上）
　　很冷。

　　这是我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感觉。

　　眼前有一丝丝的光，透过依旧被粘在一起的眼皮渗透进来，我努力仰起头，本能的想要接近那一丝带给我温暖的光明……

　　“妈妈怕是照顾不了你们了……”

　　耳边是一阵叹息，我肚子饿的咕噜咕噜直叫，慌忙张开嘴巴去找食物。

　　妈妈妈妈，我好饿！

　　香甜可口的奶流进嘴巴里的时候，我满足的发出呼噜声，不知道是不是妈妈的舌头，温温热热的，一下一下的梳理着我的毛，眼睛上糊的东西也被一点一点被舔开，光明顿时侵入了我的双眼。

　　我努力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个崭新陌生的世界，还有……看上去已经筋疲力尽的妈妈……

　　我的几个兄弟姐妹，都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没有一丝生气。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像我一样得到妈妈的爱，他们不饿吗？

　　妈妈开始舔我的肚子，可是她的动作，显然是越来越慢了……

　　“妈妈！”

　　这是我出世以来说的第一句話，我明明用了所有的力气，可是还是很轻，可是妈妈显然是听到了，她终于舔完了我的全身，然后用自己的脸颊蹭我的脸颊，她蹭的很慢，我能感觉到她脸上毛茸茸的每一根漂亮的白毛。

　　“孩子，对不起……”

　　我天真的仰着头，用小小的鼻子去蹭妈妈的嘴巴，可是妈妈慢慢合上了眼睛，她的脑袋渐渐垂下来，然后用她全部的身体圈紧了依然觉得寒冷的我。

　　我跟妈妈一样闭上眼睛，在她温暖柔软的怀抱中进入梦乡。

　　有一天，我也会像妈妈这么美丽吧。

　　再度醒来的时候，视线变得昏暗，妈妈的怀抱变得冰冷而僵硬。

　　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生什么是死，连唤了几声妈妈都得不到回应，就主动把嘴巴凑到她的腹下，可是那个地方已经吸不出任何东西了。

　　“妈妈──”

　　“妈妈──”

　　“我肚子好饿──”

　　“真可憐。”

　　嗯？我回头，不是妈妈的声音，是誰？

　　“只活了一个吗？小家伙你妈妈已经死了。”

　　说話的是一只黄斑大猫，体型和妈妈差不多。我抖着四条腿，本能的对于陌生侵略者感到害怕。

　　“肚子饿了是不是？”

　　我很没骨气的叫了一声。

　　黄斑大猫走过来，把我叼起来，四肢离地的感觉顿时让我怕的喵喵直叫唤。大猫突然飞快的跑起来，我看到两根柱子来到妈妈身边，她的身体翻了几个滚后被弄进了一个大盒子，然后我的几个兄弟姐妹也相继被装了进去。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妈妈。

　　“那是人类，你对对不可以靠他们太近，他们会殺了你的。”

　　黄猫把我放到一个草丛里，我闻到了食物的香味，肚子咕噜噜的打起鼓。

　　“我的孩子，就是被人类里面叫做小孩子的一种给扔进了河里，淹死了。”

　　那一瞬我从大猫的眼里看到了悲伤，可是饥饿令我更想凑过去寻找她的奶水，却被她轻轻的推开。

　　“我没有奶，吃这个吧。”

　　我凑低鼻子闻了闻，伸出小舌头试着舔舔，然后就一小口一小口的吮起来。並不新鮮的鱼骨头，上面只残留了一点点的肉，可这些食物在我此刻的眼里，已经是难得的美食，本该是喝奶的年紀，却因为失去了妈妈而被迫承受来自大自然的各种威胁和压力。

　　等我将上面的鱼肉全部舔干净后，黄猫将坚硬鱼骨头全部咬碎吞了下去，一点都没有浪費。

　　从此以后，我就跟了她。

　　我跟其他的猫咪一样，管她叫黄花，她是这一片排的上名的猫，本事也很大，通常每天都能找到食物。我虽然吃不到母奶，可是每天她找来的食物都会分我一半，晚上則是住在温暖干燥的地下车库里，巨大的停车場是捉迷藏的好地方，可是我还很小，除了等黄花来叼我挪地方，我一般都固定的呆在一个地方睡觉。

　　日子过得飞快，我身上的短毛也渐渐的变多变长，除了尾巴尖的一撮黑毛外，像妈妈一样，我浑身都是白色的，能独立跳上台阶的那一天，黄花将我从地下车库带离回了地面上。

　　不再是寒冷的天气，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浑身都流动着一股幸福感。

　　“今天开始练习找食物吧。”

　　我已经两个月大了，是该到了自己寻找食物的时候。

　　我们通常去的就是所住社区的前后两条街，垃圾桶、各家店門口、花草树丛都是我们寻找食物的场所。特別是那两排黄色绿色排在一起的垃圾桶，人类最喜欢把食物丟进去，所以运气好的話，有时候我们能夠知道半个没有啃完的鸡腿，或者是一袋已经开封过的，没有喝完的牛奶。

　　来这里找食物的猫狗很多，我不知为什么大家看到黄花会自动绕道，有一次我問她，黄花说是因为它脖子上戴着的项圈，那是人类从前亲自给她戴上的，后来他们出了國，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原来黄花原本是住在人类的家里，那么这些人类也一定是死了吧，如果不是死了那为什么会见不上面呢？

　　我學者黄花的样子蹲在一家便利店門口，有人进来买东西的时候，我就装模作样咪咪的叫几声试图引起人们的注意，碰见慷慨大方热爱小动物的人类，他们就会送我火腿肠吃，可要是碰到讨厌猫咪的人，跑路不快的下場就是被狠狠踢一腳。

　　人类大抵也和猫一样，分友善和不友善的两种吧。有善的人类就如同黄花，她並不是我的妈妈，可是她将我養大，而不友善的人类就如同会欺侮我夾擊我的野猫，他们虽然没有鋒利的爪子，可是有坚硬的球鞋和皮鞋，我曾经看到过一只被踹飞的猫，奄奄一息的躺在路边无助的看着我。

　　（中）

　　天气一直都在变热，我身上刚刚长起来的毛也因为炎熱的天气停止生长，这个生活的地方真是很奇怪，冷的时候冷的瑟瑟发抖，熱的时候恨不能脫掉一层皮。

　　而让我觉得难受的，还是食物因为炎熱的天气变得又臭又酸无法入口，我和黄花已经两天没有好好的吃过东西了。

　　傍晚的时候，暑气退散，我和黄花躺在一块空地上，这塊空地就在人类居住的社区里，靠着一条小河，时不时的有一阵凉风刮过，连日来的疲倦也终于得到疏解。

　　来这里，也是因为听说这个地方最近总有人会在晚上留下一些食物给我们猫咪，而且那些食物都很新鮮，对对没有发出異味，所以最近在这里等食的猫非常多，抢食也很激烈。

　　我和黄花算是新加入的，自然更是矮猫一等。

　　猫咪就是这样，在食物出現之前，还算是能和平相处的，就像現在这样，只是悠闲的躺在涼快的空地上，偶爾甩甩尾巴，慵懶的抬头看一眼……

　　“妈妈！你看好多小猫咪！”

　　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令我们全部转身躲进附近的矮丛里，小女孩见我们紛紛逃走大叫起来：“妈妈它们都走了你快来看──”

　　过了一会儿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来：“宝宝，別碰它们，它们的身上有虱子，要是跑到你身上就会被咬哦！”

　　哼！我身上才没有虱子！我每天都会仔細的清理身体，黄花身上也没有！

　　小女孩应该是很怕虱子，疑惑的看了我们一眼，就赶紧牽着妈妈的手走了。

　　这么一段小插曲过后的很长时间，我们仍旧蛰伏在矮丛里，一直到刚才两个人的脚步声完全听不到了，才重新走出来。

　　又回復到刚才那种慵懒的等待时光，我倚在黄花身边，打起了小盹。

　　夢见刚刚出生的时候，妈妈用甘甜的乳汁喂我，我再也不怕饿着了，只是我吮着吮着突然头上挨了一下，睜开眼睛一看，原来是黄花的爪子。

　　黄花朝我做了一个注意聆听的姿勢，我转着耳朵一听，果然听见一个腳步声。

　　身边几只猫咪大概也是听见了，立刻竖起耳朵迅速的站直身体，我也跟着他们站立起来，在根本没有弄明白发生什么事情的前提下做出一付蓄勢待发的模样。

　　“喵~~”

　　一只黑猫当先沖出去，然后飞快的往右前方跑去。

　　我也想跑，却被黄花按住了身体。

　　“不要急，你現在还斗不过他们。”

　　那也就是说，今天只能吃到殘羹冷炙，或许还能留点渣。

　　腳步声由远及近，几只杂毛猫也开始奔跑，五、六只猫冲撞着，似乎都想占据有利位置。

　　黄花跟我肩並肩走到路边蹲下来，打算捡落。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突然就对经过的人卖起萌来。

　　“咪呜~~~”

　　没想到那个人类当真在我面前停下来，黄花反应奇怪的往后一躲，我也跟着她慌里慌張的窜到一棵矮树后边，可又控制不住好奇的探头去看。

　　这一探，就看到了一个蹲下来正温和笑着的男子。

　　我也算是见过许多人类的猫了，可向他长这么好的，还真是第一次看见。

　　“咪呜~~”

　　不知道是不是和黄花呆久了的緣故，我可以轻易的分辨出哪些人带着善意，哪些人怀着惡意，而眼前这个男子分明是好人，对着好人总有一份特別的亲密感。

　　“你们两个是新加入的吗？”

　　我匍匐在地上不敢动。

　　男子又看着我说：“小家伙，你长的真漂亮！就是有点瘦哦！”

　　这是我从出生以来第一次被夸漂亮，不禁有点飘飘然。

　　身后的黄花朝着我发出低低的鳴叫，我知道那是她在警告我离这个人类远一些，可是我就是觉得跟前这个男人很好，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就遇到过他，所以第一次不听黄花的劝告，微微朝前挪动了一小步。

　　“好吧！”男人打开塑料盒子，从里面弄出两条小鱼放在我面前：“记得跟你的朋友好好分享。”

　　我的嘴只叼的下一条鱼，在其他野猫来哄抢之前，黄花及时的窜出来将另外一条鱼叼走，然后带着我飞快的逃离。

　　本来只是来捡漏的，現在白捡那么大条鱼已经非常不錯，如果再继续停留下去，一定会被这个社区里的野猫围攻。

　　跑了很多路，来到平时经常徘徊的垃圾桶边上，我和黄花才算停下来。我含着鱼一直都没捨得吃，这是最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食物，一定要慢吞細咽才行！

　　“阿白，刚才很危險，以后碰到人类挨你那么近，一定要跑开，就算是怀着善意的人类也不行！记住你現在是野猫！而不像我……”黄花说了一半，突然说不下去了，她叹了口气：“阿白，鱼刺记得要嚼碎了再吞。”

　　我知道黄花还是很关心我的，今天的事情，虽然最后的結果不錯，可是我確实不该不听她的話。

　　人类是危險的生物。

　　正这么想着，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凄厉的猫叫：“喵呜──唬──”

　　听这个声音就是来者不善，我以为是刚才社区里的猫追了上来，慌忙叼起还没有吃完的鱼肉，誓死捍卫。

　　“阿白，你快走！”

　　黄花往前一步，大叫着让我走，自己也从气管里对着闯入者发出唬唬的响声。

　　我回头看到一只大个的公猫，好像是另外一条街上，今天不知怎么了，样子跟平时很不一样。

　　“还不快走！”

　　那只猫没有要抢食物的样子，只是圍着黄花打转，我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还是乖乖的往后退了几步。

　　“走！越远越好──”

　　想起刚才黄花要我听話，我叼着鱼骨头扭头就跑。

　　跑到街对面的时候看到黄花开始沖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好像是要把那只大猫引走的样子。我到底是放心不下她，于是就跟在后面追，看到大猫几次要撲向她将她压倒，我都忍不住心跳加快。

　　可他们是成年猫，跑的非常快，我的四条小短腿根本赶不上，眼看着相差的距离越来越大，忽然从拐角处跑出来一个巨大的盒子。

　　是人类造的大怪物！

　　我忍不住大声开始叫唤，想要警告依然在前方追打的两只猫，可是耳边却传来刺耳的吱嘎一声，大怪物突然停了下来。

　　黄花不见了。

　　几个人类从盒子里走下来，往盒子下面看了看，然后将盒子退了回去，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地上有几道血跡，我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下）

　　昏黄的路燈下，之前还活蹦亂跳的黄花血肉模糊，不远处躺着那只大公猫，样子不比黄花要好。

　　我浑身都是冰涼的，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黄花的身边。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我试探性的叫了一声：“黄花──”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觉，黄花的耳朵动了动。

　　“黄花──黄花──”我叫的一次更比一次重，渴望黄花再动一动，可是黄花张着嘴，里面都是血。

　　有人围观上来，我难过的最后看了黄花一眼，飞快的跑到最近的草丛里。失去了妈妈，如今又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关心我的猫，街道如此宽阔，还只有六个月大的我究竟该何去何从。

　　“老大你看！又是白天那个小家伙！”

　　说話的是一只黑灰猫，他依旧在白天被人类餵食的地点流竄，看到我慢慢走

　　过来，就迫不及待的朝着坐在一塊大石头上黑猫报告。

　　那只黑猫一定是老大。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缓缓开口道：“新来的，你有什么目的？”

　　也不知哪里窜出杂毛三兄弟，长的十分相似，也围着我打转。

　　“你有什么目的！你有什么目的！”

　　我心里很害怕，可表面还得装出镇定的模样，好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显得厉害一些。

　　“我是来找食物的。”

　　黑猫从石头上一躍而下，蹲在我面前比我整整高了一截：“这里是我们的地盘。”

　　我蹲在地上，努力伸直脖子，但看上去一定还是特別的无助。

　　黑猫似乎是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好吧，新来的，如果你想留下，那么只能吃我们剩下的食物。”

　　他们吃剩下的只有骨头，有的时候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而且我不需要別的猫的怜悯，黄花从前一直都把我当成男子汉，只是当下实在是没有办法。

　　我还不想饿死，我还不到一岁啊。

　　“我明白了。”我想了想，吃剩下的也好，等冬天到了，外面的食物就不会那么容易壞，或许明天那个人类会再给我一条小鱼，我只要在大家分神吃东西的时候将食物飞快的拖走就好了。

　　每只社区里的野猫都跑过来在我身上轻轻蹭了一下，留下自己的味道，表示接納我这个新朋友。

　　只是第二天，那个提着鱼像天神一样的男子一直都没有出現。

　　从第二天傍晚一直等到第三天早上，期间很多猫咪都放弃继续等待，纷纷掉头去其他地方寻找食物，最后留下的只有我。

　　清晨的风送来丝丝的凉爽，肚子饿的咕咕叫，我把自己紧紧缩成一团，远远看去，一定特別像个小白球。

　　想到黄花，心里又是一阵难受。如果現在她还在一定会拖着我说，笨阿白！跟我去其他地方找吃的！那个人类有什么好！

　　可是……我重新回到那条街上去看过，黄花不见了，连血跡都没有了，她和妈妈一样，再也见不到了。

　　太阳越升越高，气温又开始回升，我小口小口的吞咽着悲伤，可是等了那么久我无論如何都挨不过猫咪们的睡觉时间。

　　使劲搖晃脑袋不让自己睡着，可是眼皮子就是一直打架，我用爪子撓撓耳朵，看到爪子脏了，于是就伸出小舌头一下一下的舔，这个时候洗洗脸应该会清醒吧？可是……为什么我越来越困了呢>_<

　　很奇怪，平时要出去的人类今天很少有走动，社区里靜悄悄的，直到一輛黑色轎车开进来才打破了宁靜。

　　我摊平四肢睡在太阳晒不到的水泥地上，脑袋一点一点。

　　“小家伙，困了吗？”

　　这个声音是……

　　我脑袋里浮现出喂鱼男子的身影，可是身体太疲倦实在是动不起来。

　　男人的大手已经抚在了我的脑袋上，温温熱熱的。

　　我身体一凜，尾巴立刻竖起来。

　　男人的手倏的縮了回去，我趴在地上警惕的看着他，从来没有人类碰触过我的身体，真是太恐怖了。

　　可是……可是刚才被摸的感觉似乎也不錯……

　　“害怕了吗？”

　　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既想让他再摸一下，可是心里又害怕，于是轻轻的咪呜了一声表示心中的犹豫。

　　“想要吃东西吧。”

　　男人变戏法似的从一个大袋子里便出一些好吃的，闻起来很香，那根东西被他仔細的掰成一段一段放在手心里。

　　我饿的一阵钻心，下面做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震惊的举动──我把嘴巴凑到男人的手里，迫不及待的将那些美妙的食物捲入口中。

　　“胆子真大，小家伙！”

　　我低着脑袋使劲使劲吃，根本无暇顧及男人現在脸上的表情，或许……从他的語气可以判断，是温柔的吧。

　　“你妈妈呢？”

　　没有妈妈。

　　“同伴呢？”

　　也没有同伴。

　　喉咙里突然跟阻塞了一样，吞不下去吐不出来，我小小的呛了一下。

　　“喂喂，不要急，这些都是你的！”

　　我仰起头，食物终于被吞下去，也因此看清了男人脸上的表情。

　　跟前天比起来，男人的脸要憔悴许多，眼睛下是一圈黑黑的陰影，却还是温和的笑着，还是这么好看。

　　这样的人类，如何让我不喜欢呢。

　　而我所不知道的是，我和眼前这个男人的故事，其实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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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个别字还是繁体，只存了繁体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