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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凤姐发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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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王夫人也是一进门就看到了一个红肿着脸的丫鬟,不同于众人只是觉得眼熟,王夫人却是对着丫鬟知根知底的。
贾琏跟前有四个大丫鬟,王熙凤嫁来之前地位都是差不多的,后来王熙凤来了,跟平儿最亲近,平儿的地位也便抬高了,其他三个却还是差不多,平日里贾琏王熙凤日常起居是她们伺候,可是真要管账管家这些事,王熙凤只惯带着平儿。
四个丫鬟,有两个是家生子,两个买来的,两个买来的丫头一个是平儿,一个在王熙凤进门不久手脚不干净给发卖了,两个家生子一个前些日子配了人,另一个就是这个,本名叫凤儿,王熙凤进门以后为了避讳,就改了名叫雀儿,这丫头是邢夫人院里陈管事的闺女,所以王熙凤也不好发作她,就一直放在邢夫人院里打扫,她和贾琏屋里又重新提了几个丫头。
现在雀儿脸虽红肿,却并不算厉害,估计也是消了一些,只是跪在石板上的膝盖抖得厉害,见到王夫人问丰儿话,就在一旁默默淌眼泪,哽咽着看王夫人,似乎在求救。
丰儿是得了任务看着雀儿不让她起身,也不能有人来给她送饭的,至于其他的,她低下头偷偷瞄王夫人,她可不敢说,奶奶还在房里听到呢。
王夫人看她畏畏缩缩的样子,知道她是怕给自己惹祸,也不多问,抬步往她偷瞄的那间屋子去。
王夫人一进门,看到一屋子女孩,似乎一团和气的在和王熙凤聊天,也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传言,她们自然也听到了,想来是担心王熙凤身体故来探望。
她也一脸慈母样的先是把王熙凤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拍拍胸口后怕状,“可把我吓死了,那些死丫头们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吓得我捉急忙慌的就跑来了。”
王熙凤一脸疑惑,“外面传什么了?怎么让姑妈如此担忧?”
王夫人猜到外头的风言风语一时兴起,必然跟王熙凤脱不开关系,不仅流言是她放出去的,能传的人人皆知估计也少不了她的推波助澜,这时也只能装糊涂,“唉,就是说你身子不大好的话,都是些闲言碎语的,不用管他。”
王熙凤一挑眉,嘴角却含着笑,“怎么不用管,我屋里的私事都传出去了,可要好好管一管了,不然让人以为我怀了孕就变菩萨,没脾气了呢。”
王夫人一僵,转而笑道:“这是怎么了?是谁惹琏二奶奶不高兴了?”
王熙凤瞄了她一眼,不语,忽听外头丰儿惊叫一声,之后便是脚步声到了门外,“奶奶,雀儿晕过去了。”
王熙凤淡淡应了一声,声音冷然,“去端盆冷水,泼醒了继续跪着。”
几个姑娘家虽然生在深宅大院里头,也没见过这情形,惜春便想上去劝,被身前的黛玉按住,示意她不要动,这事明显不是她们几个小丫头能解决的,王熙凤想引来的是王夫人和贾母,她们当个围观党就行了,煽风点火的活都不需要干。
王夫人握住王熙凤的手,轻轻拍着,“这丫头怎么了?可别为她气坏了身子,你若是有什么苦尽管跟我说就是,我定是为你做主的。”
王熙凤一脸感动,“我知道姑妈最疼我了,”扬声对外面道,“来人,去请大太太来。”
王夫人知道今儿自己是入了坑了,也只能耐心等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跟王熙凤聊着最近的天气和餐食,过了好一会,才听见院里传来人声,听声音像是不少人。
那些人走到庭中,便有一人惨叫一声,“我的儿啊!”然后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骂,什么是谁这么狠心,这么糟践人,又是不把人当人看,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早早把你嫁了什么的。
王熙凤对屋外的骂骂咧咧不为所动,只是挣扎着起了身,她身上还穿着一身里衣,在暖融融的屋子里还好,要出门却是有点冷。
迎春赶紧从旁边衣柜里给她拿了件大麾披上,“嫂子可别着凉了。”
王熙凤温柔笑笑,毫无戾气,挽着王夫人的手臂,走到门前,却只掀开帘子,并不出去,一双眼睛平静无波的看着院里站着的众人,“太太来了,快进来吧,外头冷可别冻坏了身子。”
邢夫人正站着看雀儿娘搂着半昏的雀儿痛哭流涕,一口银牙咬得作响,就听到自家儿媳妇一副孝顺模样的出现,脸色苍白,身上也穿的单薄,看起来真像是病了。
她带着丫鬟进了门,廊下雀儿娘看看自家闺女又看看屋内,一咬牙把闺女拖了起来,也要跟进去,丰儿赶紧去栏,“哎,你们不能进去。”
丰儿是个小丫头,哪拦得住干活的婆子,被雀儿娘一把掀开,踉跄了一下,差点撞到旁边柱子上。
屋内,邢夫人、王夫人和王熙凤已经落座,林宜华站在众人后头,还没坐下,正看到这一幕,微微皱眉,又觉得不好管闲事,走到黛玉身旁坐了下来。
外头雀儿娘拉着雀儿跌跌撞撞进来,雀儿一脸要昏不昏的样子,头发衣服都湿哒哒贴在身上,一进门就腿软着要往地上躺,雀儿娘也顺势一跪,哭道:“太太,您可要为我闺女做主啊。”说着怨毒地瞪了王熙凤一眼。
邢夫人瞄了不动声色的王夫人和王熙凤一眼,清了清嗓子道:“凤哥儿,雀儿是做错了什么事,哪用得着你亲自管教,你若是不喜欢她,尽管教给我便是。”
王熙凤烟波一转,凤眉一挑,“我本也是想交给婆婆管教了这么久,她也该识趣了,只是没想到在婆婆院子里放了这么久,也没教好,看来从根上便是坏的,这样的丫鬟咱们家可留不得啊。”说罢她轻轻一叹。
雀儿娘一听便想反驳,王夫人瞪了她一眼,“若是犯了错,自然是该罚。”
王熙凤抬眼,叫到门口守着的丰儿,“丰儿,你来说说,她都有什么错,一样一样的可别漏了。”
丰儿应了,上前两步,说道:“其一,去年奶奶去扬州之前在这屋里放了一匣子首饰,价值百金,平日里奶奶不住这也没来寻过,前些日子突然要找一只凤钗,派平儿姐姐与我来寻,却是那一匣子首饰都不知所踪,这屋子只留了雀儿一人打扫,她却说不知道;其二,前日奶奶回来小住,却发现屋里被褥多日未晒,到处都是灰尘,想来是打扫之人未尽职责,而遍寻雀儿不见,后来找见她却是在外头跟人玩牌;其三,奶奶吩咐雀儿去厨房炖一盅雪蛤汤,雀儿却在汤中暗里放了红花和桃仁,要不是平儿试汤觉得味道不对,怕是……怕是……”
雀儿发出虚弱的声音,可怜道:“没有,我没做……大夫人,不是我……”
丰儿话还没停,“那一匣子首饰,大半匣子从雀儿柜子里头翻出来了,匣子里头还有几张当票,问过那当铺老板,从奶奶去年离京,雀儿每过十天半月就去当一次,到现在统共当了四百多两了,这些都是当铺记录在案的。”
丰儿说完,去里头从一个抽屉里翻了几张纸出来,送到王夫人面前,王夫人看了看,点点头,是誊抄的当铺本子上的记录。
这便是人赃并获了,光是这一条就足以把雀儿赶出去。
而且丰儿说的第三条,残害主母和胎儿,这更是能报官的大罪。
王熙凤虚弱说道:“想来是有人觉得自己在相公面前极有脸的,从我一进门便端着姨太太的架子,这也嫌累,那也不干,我也不想与她多言,打发她来看看院子,谁知前两日我和相公回来住,她竟意图要害我肚子里的孩子……”她拿起手帕,轻掩面容,时而呜咽,王夫人赶紧摸摸她的背以示安抚,“可别为了这些猫猫狗狗生气伤心的,对身子不好。”
雀儿娘一直插不进话,又听着王夫人明显是和王熙凤一派的,自己的女儿下场恐怕是不好,赶紧朝邢夫人高呼道:“太太,您不能光听她说的啊,雀儿什么样您可是最知道的,您还夸过她能干懂事呢,这都是……这都是她们诬陷的!”
雀儿勉强睁着眼,也一脸盼望的看向邢夫人,希望她能说句话。
邢夫人抬眼看向王夫人和王熙凤,“这事确实不能听一方之言,雀儿在琏儿跟前几年了,一向是个讨人喜欢的丫头,之前有人想讨了她去,琏儿不愿意,才一直留在身边,若是等琏儿回来知道我们贸然把她撵了,恐怕会不高兴。”
王熙凤止住啼哭,冷冷道:“太太若是觉得我今日说的不公,咱们便把人送到府衙,当铺账簿还有那熬汤剩下的食材我这都留着呢,让官老爷好好审审便是。”
王夫人拍拍她的手,转头也看向邢夫人,“凤哥儿是个体面人,要不是出了雀儿谋害琏哥儿子嗣的事,我想她也是不想闹大的,这事我看是证据确凿,琏哥儿便是知道了,难道会容得下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放在自己院子里吗?大太太怕是多虑了。”
她回头看向自己带来的婆子,“凤哥儿还在孕中,咱们也不易见血,先把雀儿打三十个板子,关到柴房去吧,回头发卖了便是,”又转头看向王熙凤,“我知你心里定是恨她的,只是现在咱们要多给未来的哥儿积积福气才好。”
王熙凤点点头,“姑妈说的极是,便按姑妈说的办吧。”
这时便有婆子带了小厮过来拖雀儿去打板子,雀儿本就虚弱,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让人硬生生的拖走了,雀儿娘还想壕,被人一把捂住嘴也拖了下去。
王夫人看向面色各异的众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都散了吧。”
邢夫人面色铁青,只狠瞪王夫人一眼,气势汹汹的走了,众姐妹也都面面相觑,跟王熙凤告了别,回了自己的院落,只是回去以后,惜春有些后怕:“也不知道那个丫头被打了板子还能不能好了。”
探春淡淡道:“你关心她作甚,她自己做了偷盗之事,关大牢都是使得的,现下不过是发卖了,好歹留了一条活路。”
林宜华闻言眉间微动,探春果然是个心智更坚定的,便是见了这样的事情,也没跟迎春、惜春这两个大家闺秀一般的惊慌失措,难怪后来王熙凤会找她来代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