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再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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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大渝兴兵十万越境突袭,衮州失守!”
“尚阳军大败,合州、旭州失守,汉州被围,泣血求援!”
“东海水师侵扰临海诸州,掠夺人口民财,地方难以控制一事态,请求驰援!”
“北燕铁骑五万,已破阴山口,直入河套,逼近潭州,告急!”
“夜秦叛乱,地方督抚被杀,请朝廷派兵速剿!”
日头西斜寒鸦暮飞，夕阳将人的影子拉得硕长，听闻陆续传来的战报，以及兄长匆匆而去的背影，梅瑾瑜长身肃立在廊下，神色淡淡，紧抿着唇凝眉思索，目光悠远。
“帮我取出那件绛色盔甲，再去准备一个面具。”
良久之后，清源才听到身前人平淡的语气，以及之前那一声绵长释然的叹息。
寒风夜半，等苏宅的人都入睡之后，梅瑾瑜这才悄然一人出了府，奔向了东宫的方向。
“殿下，府外有一个自称姓林的女子求见。”
萧景琰的案头压着一叠一叠小山似的告急文书，自战报传入金陵之后，他便马不停蹄地接见朝臣各部，处理政务，案牍劳形，眼底满满的疲惫之色，直到夜深，书房的灯火也一直未曾熄下，听到列战英的禀告后，恍惚片刻，忙问：“姓林？长什么样子？”
“这个，殿下，来人身披兜帽，看不清模样，是否要接见？”
萧景琰听到姓林的时候，一个猜测便冒上心头，听到战英的回答后更是肯定几分，忙起身道：“快，让她进来。”
列战英没有错过自家殿下那副激动又忐忑的男儿模样，就好似青涩无知的毛头小子，可是眼中却含着迷蒙的复杂与涩然。恭恭敬敬将人请进正宫之后便合门退下。
“殿下。”梅瑾瑜拉下墨色的兜帽之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萧景琰见对方疏离又恭敬的称呼，不由踉跄几步，涩然道：“小婉，你这是怪我吗？怪我当日伤你，更害你进了悬镜司？”
梅瑾瑜见这头水牛又是一头扎进自责与愧疚中，只得幽幽叹了一声，直直地望着他道：“景琰，我没有怪你，兄长亦没有，况且那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你看，我如今早已痊愈。”见对方面上微微释然后，接着道：“我深夜独自前来，是为了大渝一事。”
萧景琰似乎对此来意并不意外，点点头坦言道：“已经基本商定蒙挚担任主帅，率兵十万抗击大渝雄兵，小殊为持符监军，手握玉牌虽其出征。”说完之后，见对方脸色不虞，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自然不妥。”梅瑾瑜太过了解与她一母同胞的兄长，对方有什么打算都瞒不过她，缓缓踱步到大厅的挡屏前，屏上悬挂着一幅详细的北境地图，目光灼灼地盯着萧景琰冷声道：“东海、夜秦、北燕、南楚这几个地方，兄长一定早已安排妥当，并无不妥，唯有大渝，兄长一定会自荐前去战场，可是景琰，他一定会逞强瞒着你他的身体状况，他若是真的前去，便难有归期。”
萧景琰不可置信地瞳孔微张，惊愕道：“不可能，不可能的，小殊他说……而且我问过他的那个江湖郎中……”
“他骗你骗得还少吗？”梅瑾瑜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
萧景琰双手捂面，唇角浮起一抹苦涩，喃喃自语：“他又骗我，他又骗我……”
“景琰，兄长他本就是这样一个人，你也莫要难过，”梅瑾瑜低低地安慰，“兄长心怀家国天下，只要有狼烟未了，他便难以安眠。无论是身为大梁子民，还是为人妹，我都有责任为其分忧……”
听到这里，萧景琰如何猜不出对方的含义，摇首道：“不可以……”
“景琰，”梅瑾瑜摇头打断了他，“你听我说完，首先这场战事必须动用赤焰旧将，我残留的这半张脸便是最好的凭证，身为林家子女，身份一旦纰漏，顺理成章，他们自然对我心悦诚服，而且朝臣方面也可堵住他们的悠悠众口，这一点是兄长都无法做到的；其二我自幼便同兄长与父帅征战沙场，虽不如兄长那般用兵如神，但统筹全局排兵布阵方面，也自诩堪登主将；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的武艺虽是不如蒙大统领，但是应付战场艰难危凶还是绰绰有余。如此，你可还有什么不放心？”
萧景琰抿紧了嘴唇，找不出话来反驳，对方一席话确实言之凿凿，她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私心里，他终究不愿她再去奔赴战场，他知道小殊也是同样这般认为，所以才不惜骗他。
梅瑾瑜看着他的脸色，也没有继续再劝，因着他知晓家国安危在前，他终究会同意。她慢慢移步至窗前，看着漆黑夜空中疏星朗月，眸中暗藏着坦然与决绝。良久后，才缓缓开口：“兄长殚精竭虑十三载，经受挫骨削皮的痛楚，熬尽心血，终是为赤焰为林家平反。我难为兄长做些什么，如今，也该是我未兄长，为林家，也为大梁，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沉吟半响后，萧景琰终是点头沉声说了一句‘好’，她的话，他从小到大都无法违背，若不是那件事，她还是那个享誉金陵惊艳世人的才女，他与她也许会缔结连理子女绕膝，可是如今，终究是天意弄人罢了。
梅瑾瑜这才眉眼含了笑意，好似细雨绵绵，润泽大地，“最后，还有一件事。”
“什么？”
“是关于兄长与霓凰……”
第二日的朝堂之上，满朝文武便见大殿的门口踏进一个修长的女子，她一身绛红盔甲后披银袍，腰间斜跨一把蛟龙佩剑，带着半面的银质面具，施施然地走到了宫殿中央。
当亲的贵重朝臣们视线紧缩地跟着她的身影，待看清她那半面容颜时，满座哗然，其中还有人重重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稍有资历的王亲大臣都能认出，那副容貌，像极了已逝的晋阳长公主。
再联想到刚刚翻起的赤焰旧案，此人身份，不言而喻。
坐在首位上的梁帝惊愕地睁大眼睛，费力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歪斜的嘴唇颤抖着发出呜呜之声，最终还是颓然落下。
“封赤焰军主帅林燮之女林婉为凝华郡主，亲率军十万，抗击大渝雄兵，择日誓师受印。”站在一旁的萧景琰一字一顿地颁旨，铿锵之声响彻了整个空旷冷硬的宫殿。
“臣接旨。”
当梅瑾瑜领旨走回宅院之后，便见梅长苏铁青着脸，踏在青石板上，寒声道：“谁许你自作主张的？”
“我若是不去，那去的那个人便是兄长，你又是在瞒着谁？我费心费力救回来的兄长，你若是去了战场，身子能撑多久，你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所以你便擅自主张，自荐为帅？”
“是。”梅瑾瑜目光坦然地与他对峙，没有丝毫退缩。
“那你若是有什么差池，我往后又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母亲与父帅，”梅长苏深吸了一口气，“如今心愿达成，我已经当了整整十三年的梅长苏，在最后为什么不让我选择林殊的结局？”
“兄长，你我都知道虽然你难享常人之寿，但若是此后调养得当，蔺大哥足可保你十年无虞。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自寻死路，大梁北境，我身为林氏后人，自会保它安稳。”
“你若去可以，但必须带我同去。”
“不，我不会让兄长再踏入战场，”梅瑾瑜断然拒绝，毫无妥协余地，“景琰也不会允许，这是军令，军令如山，还请兄长在金陵安心等待消息，我必不会负兄长所望。”
梅瑾瑜没有回头去看兄长的脸色，径直地踏着青石板离开，行至曲径岔口，看到眼前一抹熟悉的玉色身影时，顿住了脚步，轻声道：“你也知道了？”
霓凰的身影缓缓从傲梅枝桠下走出，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道：“是，早朝之后便知道了，兄长的事，也知道了。”
看着她此番姿态隐隐像是个闹了脾气的小女孩，梅瑾瑜柔了眼神，伸手将她耳边落下的碎发轻柔地别在耳后，安慰道：“莫要担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兄长也自会有人照料。”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一块精致的玉佩，套在了她的脖子上，赞叹道：
“有美人兮，玉佩琼琚。”
抚摸着胸前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凤凰的金黄色玉佩，霓凰不由地扬起头，眼中闪着点点星光问道：“这是你亲自雕得吗？”
“是，喜欢吗？”
“喜欢。”
梅瑾瑜难以自抑地抚上她的眉眼，深深地凝视着她的每一寸，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如霜傲气，她的侠骨柔情。
也许此次一别，再见不知该是何种身份，也或者，再难相见。
她动作轻柔地将她揽进怀里，眼中含着朦胧的缱绻似水，刻骨深情，低低道：“我的霓凰妹妹，是九天翱翔的烈火凤凰，是有着赫赫威名的南境女将，她是不卑不亢、霁月光风的女中英豪，我的小霓凰，是这世上顶好的女子，她，是我的骄傲……”
亦是我的……心之所向。
大军出征北境的那日的拂晓，大梁的皇太子萧景琰与白衣客卿梅长苏站在金陵的城墙上遥遥目送着将士们出征。梅瑾瑜从容地骑于马背上，耳边是猎猎的风啸，回首望了一眼城门之后，便头也不回地扬鞭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再相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