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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迷尸玄棺(三) ...

  •   唐煜转去瞧廖昨非神色,却更是让他匪夷所思,那是个难以用言语描述的神色,有点像平淡中微微透露点……喜悦?
      可棺材里躺的是廖繁吟啊!是廖昨非养了十几年的人啊!就算当初是他送廖繁吟走上死路,而今看到他尸体怎么也不会喜悦吧?
      真是细思极恐。
      唐煜摆摆头,反正看他这神色不像有多大事,那他又何必多想。遣散了一群围观群众,拉着廖昨非就要去喝酒,说多年同窗一场,当年在世学司也是一起罚过抄书、偷看过美人的,如今阔别多年难得重逢一次,且廖昨非还给他帮了这么大的忙,说什么也是要两人单独喝一杯的。
      起先廖昨非还打着廖星野的借口说要陪徒弟就不去了,唐煜一听嚷道:“嘿廖兄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啊,我可是特意吩咐人从酒窖里取的玄机酿好与廖兄你喝他个不醉不归呢!”
      廖昨非闻言收回刚迈开的脚,拉着徒弟要走的手也收回来转而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折扇把玩:“瀚州顾家的玄机酿?”
      “那不然你以为是何,招待廖兄的必然是要用上品!”
      廖昨非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折扇,面露为难对他徒弟道:“徒弟,你看我这旧时如此上心要同我聚一聚,实属盛情难却啊!徒弟你就自个回去睡吧。”
      廖星野嘟了嘟嘴有些不满,虽然嘴上没意见,心里却腹诽道:师父变脸可真快。
      回去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醒来,天上正挂着老大一轮明月。坐在热乎乎的被窝里有一会才记起师父晚上同唐公子喝酒的事。
      他心里还是记挂着师父怕他喝醉了睡在外面夜里受凉,遂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就出去找廖昨非。
      四下转一圈才在放棺材的那间屋子找到人,彼时廖昨非一张白净脸蛋已被酒意浸得酡红,靠着棺材望屋顶发呆,眼睛涣散得厉害,寒夜里澄黄烛光落在他身上显得有些悲凉。
      廖星野走过去想拉师父回去睡,走到屋子门口就听师父轻轻道:“……团月,你没死对不对……你是不是……要回来了?”
      说着师父水润的唇还勾勒出好看的弧度,攒出暖暖笑意。
      廖星野一时不禁心中疑惑:团月?师父这是在叫自己?可那话,怎么也不像是对自己说的啊。 难不成是自己听错了?
      他将耳朵贴着雕花木门听:团月,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躺在棺材的第一眼,都要疯了,还好,还好那只是假的……他们都说你死了……你没死对不对?你会回来的对不对?你还没向我讨债呢,又怎么能死?
      这么说,棺材里躺着的那个男人也叫团月?可师父说“还好那只是假的”又是什么意思?
      廖星野想不明白,或许那是师父的一段秘辛,或许只是师父喝醉了说的胡话。
      他正想走进去,屋子里突然凭空现出个人。那人颀长身姿穿着金丝黑绸的华服,墨发用羽冠束起来,背对着廖星野这边所以看不清容貌。
      那人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看着倚着棺材神色迷离的廖昨非良久,听廖昨非又一句“团月……”才有了点反应,俯身凑过去拉住廖昨非的手,温润的富含磁性的声音响起:“嗯,我在。”
      自言自语良久的廖昨非忽的听到这话怔了怔,苦笑道:“我又在做梦是不是?”又抓紧那人拉着自己的手:“既然是梦的话,团月,你再多陪我一会罢……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下一次,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在梦里梦见你。”
      那人不说话,就凑在廖昨非身边,原先拉住廖昨非的手反被他握住,触感凉凉的还有些软。
      廖星野有些明白了。师父所说的“还好那只是假的”应该是指玄晶铁棺里那具尸体是假的,毕竟如今真人就在他眼前。
      夜里的风吹得他手脚冰凉,心里一遍遍着念着“团月”,似乎明白了什么。
      天将破晓,廖昨非衣衫不整给徒弟喊醒时头正疼得厉害,想着昨晚肯定是一时兴起喝高了,这般也没了瞌睡,干脆利落的下床喝了盏热茶缓了缓才去洗漱。
      平时洗漱完廖昨非只随意瞟一眼镜子看形象上没什么太大毛病即可 ,但今天他不仅对着镜子看了很久,还是坐在板凳上凑在镜子跟前看了很久。
      这时廖星野正端着一碗白粥进来,就听他师父奇道:“咦我这嘴怎么有些肿啊……咦我这脖子上怎么多了几道红痕……”
      廖星野想起昨晚偷看到的场景,白嫩嫩一张包子脸红了个通透,放下粥跟蚊子似的哼哼道:“可能是师父昨夜酒喝多了身子不大适应吧。”
      “多大了还这么害羞,说话大点声!”
      廖星野怕给师父瞧见自己脸红模样,忙低头声音拔高两个调道:“我说可能是师父昨夜酒喝多了身子不大适应!”
      廖昨非摸了摸自己略有些红肿的水润的唇:“你师父我可是从小喝酒喝到大的,区区几壶玄机酿我就这样未免也太衰了。我不会是昨晚给什么东西咬了吧?”
      廖昨非头更低了,小时候绞手指的习惯也来了,娇羞扭捏的跟个小姑娘一样,心想是给什么“咬”了一下:“师父快些用早膳,我,我去外头看看。”
      言罢就头也不回跑出去了。
      “嘿你跑得倒快。”廖昨非看了一眼飞奔出去的徒弟:“这外头有什么要你看的啊?”
      别说廖星野飞奔出去还真瞧到热闹了,大清早唐煜就搂着他那位十三夫人在腻歪,他觉得没有“小伙伴”真的是一件让人倍感凄凉的事。
      “我听姐姐说你要去乱葬岗?那种地方不知道会有什么妖魔邪祟来,夫君你可万万不能去,你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和姐姐们……”柔柔软软的声音直听得廖星野一哆嗦,又见那位十三夫人边说边捻起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
      唐煜叹息一声,一手搂着美人腰一手拉着美人坐下来,美人拭完泪就顺势坐到唐煜怀里,搞得廖星野一张包子脸又腾起一片绯红:“夫人放心,有我那兄弟在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可万一……”十三夫人将胳膊搭在唐煜脖子上,一双水汪汪的凤眼瞧着唐煜都能把魂勾了去。
      “廖兄此番下山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这个做事主的总不能袖手旁观,说出去我这唐家家主的面子往哪搁啊?”说着手就开始不安分起来:“夫人只需好好想些女人家该想的东西,这些事就莫要再插手了。”
      十三夫人咬了咬唇,心有不甘可再说就有些不识分寸了,只好作罢。
      廖星野听完心想这位唐公子虽然智商挺令人着急,但为人兄弟还是够义气的。再瞧时那边两人已缠绵在一起,羞得他耳根子都红透了,忙扭头又跑回去了。
      待廖星野同师父出来与唐煜碰面时,唐煜正送走自家夫人一脸春光恣意,同廖昨非打了个招呼奇道:“咦廖兄你这嘴怎么了?”
      “……给蚊子咬的。”
      唐煜再怎么智商令人着急但还是晓得如今这个季节是少见蚊子的,就算有也是蔫巴巴的,伤不得人这般,托腮想起却才自家夫人模样,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嗨这事有什么不好说的啊,大家都是男人嘛,不过,这嫂夫人可真够主动的啊。”
      廖昨非掩嘴咳了两声,唐煜续道:“对了嫂夫人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不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廖昨非突然给唐煜说得有些慌。难不成……他昨晚喝醉给人轻薄了??!
      廖星野见师父一张脸黑了黑,莫名有点想笑,但还是出来打圆场:“咳咳,师父,唐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们早些去吧,也好早去早回。”
      廖昨非拢了拢上衣衣襟,生怕再给唐煜看到脖子上的红痕,不动声色的从马厩里牵出一匹白马拉上徒弟就跑。
      唐煜跨上一匹黑马跟在后头喊:“哎廖兄你那么着急做什么?” 心想廖兄这莫不是在害羞?
      事实证明唐煜在情场上是个老手,看人一看一个准。此时驾马飞奔在前的廖昨非心里正乱成一锅粥,眉毛拧着都能夹断一根葱了。
      乱葬岗在城外一座荒山脚下,行了大半路程廖昨非就听到唐煜在后面嚎:“廖兄啊!我这老腰扛不住了咱们下马歇会吧。”
      “……”
      于是一行人在路旁茕茕孑立一间土屋外下马,土屋外头围的栅栏歪歪倒倒,里面杂草丛生,不像个人住的地方。奈何唐煜唐公子嚎着要找地方歇脚也就只好将就一下了。
      推开门扑鼻一股霉味,里头光线很暗,待歇息了半盏茶功夫唐煜口渴想去后院找水喝,才瞧见角落一个佝偻身影,吓得连连退了两步,凑近一看发现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坐在织机前跟木头一样。
      “怎么我们进来大娘你也不吱个声啊!”唐煜拍着胸脯边说边噔噔噔跑到后院,从井里舀了瓢水喝得咕咚咕咚响,完了跑回屋子大爷似的让手下又是捶背又是捏腿,这样嘴还不闲着:“大娘你一个人住啊?”
      老妇人头也没抬,好一会声音沙哑道:“就我一个,我女儿死了,小儿也死了,就剩我一个了。”
      唐煜听着一时同情心泛滥,陪着老妇人有的没的唠嗑。
      一行人歇完正欲告辞,唐煜想想从袖子里掏出一袋银子走到织机旁放到老妇人跟前:“大娘一个人不容易,这点银子不成敬意,还望大娘务必收下。”
      老妇人伸出一只枯燥干黄的手接过银子,低着的头缓缓抬起露出一双满是眼白的眼睛,干瘪的嘴蠕动着:“谢谢。”
      唐煜吓得登时就要大叫,却才走到他身后的廖昨非猛地点了他一下,就见他僵着身子半点声音也没有,直直倒在廖昨非怀里。廖昨非冲那位老妇人点点头:“大娘保重,就此告辞。”
      几个手下从廖昨非手上接过唐煜,忙不迭地跑出屋子,廖昨非不紧不慢走在后面,出来给唐煜解了穴位。
      唐煜腿一软就要倒地上去,还好有手下扶着,拍着胸脯又喘起气来:“廖……廖兄,刚才那大娘究竟是人是鬼啊?”
      “半人半鬼。”
      “什么意思?”
      “人死了,魂魄以为自己还没死。”转而对廖星野道:“徒弟,瞧出什么端倪?”
      廖星野唔了一声:“屋子里霉味重,桌子板凳都落了灰,厨房里堆着的茅草都腐烂了,还生出几只萤火虫,不该是人住的地方会有的。而且那位大娘方才伸出的右手是好的,可她搭在织布机上的左手已经折了,还有她的一双脚不是平放的,是半踮起来的。”
      “你们注意到屋子里木柜上的那面铜镜没有?”
      廖星野想想摇摇头。
      “铜镜里面映出的不是屋子里的景象,而是水边一个姑娘洗衣的背影。”
      “姑娘?”唐煜一听有姑娘忙推开手下搀扶的手走到廖昨非这边饶有兴趣问道:“廖兄那姑娘长得如何啊?是不是个绝色美人?”
      “……”
      “……”
      “……”
      众人皆沉默,唐煜挥挥衣袖尴尬笑笑:“嗨呀我就是随口问问。”
      “师父,那铜镜有问题?”
      廖昨非摇摇头:“约莫是生前用这面铜镜的主人死后留有一丝魂魄附在上面,所以铜镜会映出那人相关的一些景象。”又道:“镜子算是个妙物啊!”
      唐煜佯装思索:“那位大娘既已死了,还能同我唠嗑?”
      “这些□□死去灵魂还在的人一般只活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你能搭上话也算难得。方才你若叫出声免不得扰了她的魂魄,到时候缠上你可就麻烦了。”
      唐煜装模作样叹道:“唉,怎么近日总遇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啊,莫不是天意要我人生如此坎坷?”
      “……”廖昨非腹诽道:你个骑马骑半个时辰都要喘气的贵公子还好意思说人生坎坷?干巴巴笑一声嘴上却道:“无妨无法,你福大命大,无需怕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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