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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山(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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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破晓,白露凝香。
团月轻手轻脚走进屋子,伏在廖昨非耳边道:“师父,师兄又来啦,他叫我来喊你起来呢。”
廖昨非伸了个懒腰:“不见。”想着廖思衍终于学聪明了啊,晓得让团月过来喊他起来了。
“……师父,师兄赶过来鼻子都冻红了呢,你就见见吧。”
廖昨非见他这小徒弟大有种他不见他就不走的架势,只好妥协:“你叫他进来说。”
站在门边的廖思衍伸直了脖子正想看里面什么情况,就见他那小师弟冲他挥挥手,才放下心进来。
趁着师父看不见,隔空同团月来了个“别有深意”的眼神交流后,廖思衍矮身行了个礼:“师父。”
“说吧,这回是小白生崽了,还是小小白生崽了,让你挑这个时候来扰我清梦。”
廖思衍听出话里打趣意味,摸了摸鼻子憨憨一笑。
团月却没听懂,认真道:“师兄说小小白没小白神奇,都不会生崽,难道它现在又神奇的能生了嘛?它怎么生崽的啊?”
廖思衍掩嘴咳了两声,对团月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闭嘴,无奈道:“……师父,我这回,是真真有刀子架在脖子上的要紧事啊。”
“哦,那看来不是小小白神奇的能生了啊,莫不是……徒弟你要神奇的能生了?”
“噗哈哈哈哈……”团月哈哈哈笑了一半在师兄威胁逼视下把笑声吞到肚子里,吐了吐舌冲师兄做了个鬼脸。
廖思衍自知这事越描越黑,干脆直接说正事:“师父,唐家小公子连夜飞书过来,让我尽早把这竹筏给你送来,我怕耽误事,就立马赶过来了。”听着还有些委屈。
廖昨非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顿觉寒意袭来,冷的他打了个喷嚏。廖思衍会意,把竹筏送过去。
展开一看,只简短两句话:飞来横祸,素请下山。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廖思衍搓了搓因御剑吹风而冻僵的手,欲哭无泪:“……师父,你不留我吃顿早饭再走么?”
那眼巴巴的眼神,团月都看不下去了。
“我这有顿鞭子你要不要吃?”
“……不,不了,徒弟告退。”廖思衍摸摸肚子,没想到连夜赶来却连个早饭都没蹭到,一时不禁悲凉凄清又惆怅。
团月凑过来塞了两个馒头到廖思衍怀里,悄悄咪咪道:“师兄,这个你留着路上垫垫肚子。”
廖思衍摸着热乎乎的馒头,心道还是小师弟心疼他。
团月瞧师兄走远,跑到床前掀开被角,露出师父一张困意犹在的面容,黑墨长发随意散落在枕头上,借着熹微晨光看像个玉人。
团月想,世间竟还有男人长得如此好看,不过这话他不敢说,只道:“师父是要下山吗?”
“不急。”廖昨非神色倦怠,缩进被子里:“容我再睡会。”
次日一早,廖昨非灭了灶火锁好门窗,摸了摸庭院那株生佛花树有些不舍,感慨时间过得太快,如今团月也不是那个点点大时不时就要害羞的小人了。
除却那封书信,廖昨非下山还有个别的原因――
自五年前团月跟着自己上了沽清山,两人就在半山腰安居下来,其间只有过节的时候廖思衍才得空领着团月下山玩玩。
廖昨非可以在山里窝一生,可团月的路还长,他不能把一生耗费在深山老林里。
“徒弟你好了没?”
“来了来了。”团月身穿一件翠墨小呢褂从后园跑过来,背上还背着挺大一个包袱。
廖昨非俯身替他理了理衣襟,露出温和的笑:“下山后为师就不叫你小名了,你记着,你的名字叫廖星野。星汉灿烂,燎尽天野,廖星野。”
小徒弟给师父这一个笑暖得要融化了,心想师父真好看,脸蓦地就红了。怕给师父看到遭打趣又忙低下头,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
廖昨非看他手指勾来勾去就知道小徒弟又害羞了,心道刚还夸你不是那个点点大时不时就要害羞的小人呢,这就又害羞上了。
又摸摸他脑袋,说起那挺大一个包袱:“这里头装的什么?”
“馒头啊,不然不会饿嘛?”
“……这个不带了,为师带你去吃好吃的。”
“嘿嘿,好。”
廖星野看师父袖子里闪出一道白光,亮的睁不开眼,再看时青石地上悬着一柄比他人还要大的长剑,散着莹白光辉,好看的紧。
他跑过去新奇的摸了摸:“师父,这就是碧落吗?”他听师兄说,师父有柄灵剑叫碧落,可从来没见师父拿出来过,如今是见到真面目了。
“嗯,再不拿出来都要长蘑菇了。”
碧落绕着两人转了个圈,约莫对廖昨非这话有些不满。
廖昨非拦腰抱住小徒弟跃上碧落,念了个诀缓缓飞起来。
“哇师父会飞哎,比小小白还神奇!”
廖星野揪紧师父胸前的衣衫,有些怕高,两眼却是亮晶晶的掩藏不住兴奋,又道:“那师父是不是也会生崽啊?”他没想到,这个时不时就要“欲求不满”的师父,竟然这么神奇。
“……”廖昨非闻言险些从碧落上摔下去。
两人御剑飞过漫山绿野,凉凉的、自由的山风不知来自何地,掠过蓬勃万物一瞬而消,浮起衣衫颇有些仙风道骨的调调。
沽清山在中州北地,离远在南方的唐家相距万里之隔,晌午日头高悬时两人才到不贰城。
廖昨非收了剑牵着小徒弟走进城里,正逢闰月过元灯节,家家户户都吊上红艳艳的灯笼,系上各式各样的彩带祈求月女庇佑。
“师父师父,我和师兄下山时也过过这个节呢,不过师兄说这个节三年才有一次,要是能天天过就好了,晚上点花灯的时候可漂亮啦……”廖星野都不知道要看哪处热闹好了,嘴里一直碎碎念着。
廖昨非时不时应两声,牵着东张西望的小徒弟穿过长街拐过酒家,最后走进一家格调清雅的食馆,在靠窗一个小隔间落座。隔间里养了几尾有人高的白凤竹,还置了一扇雕花屏风,很清净。
饭吃到一半,屏风另一侧来了人,估摸没看见隔间里有人,遂说话声音不小,七七八八说些有的没的,不过有几句廖昨非还是听进去了。
是一个青年音色:“哎你们听说了没有,负邪百族要易主了,也不晓得哪个有那么大本事,能让那位性德君让位。”
“负邪百族?就是那个幽冥司?”一人接话道,声音嘶哑,估摸着已年过半百。
又一人回:“可不是嘛,当年扶桑君大义灭亲,可是与小鬼君在古禁城斗了几天几夜才将其制服,早早灭了这祸害,才有了九州这几年太平呢!如今扶桑君退世修身,这负邪百族一朝易主怕是又要东山再起,不知九州,还有没有第二个‘扶桑君’奈何得了啊!”
这一番话说得众人一阵唏嘘。
起先提起这桩事的青年猜测:“当年鬼君身亡,负邪百族几近破灭,还是性德君及时接手挽回大势,如今突然传出消息说性德君让位,试想这世间除了那位小鬼君,还有哪一人有资格如此?”
一阵唏嘘后几人又不禁惶恐。
那年过半百的老者道:“你是说,小鬼君还没有死?他……他回来了?”
隔间那面陷入静默。
廖昨非牵着小徒弟走出食馆,头顶白云蓝天,阳光明媚。
“师父,你真有他们说得那么厉害么?”廖星野若听的没错,却才那几人说得确是扶桑君的话,不就是他师父么。
廖昨非一双眸子深邃,明明站在阳光下却让人觉得冷,但蓦地就勾起一个轻佻的笑,仿佛却才的人不是他,玩味道:“怎么会?我明明比他们说得厉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