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传]星宿以外》罗迦

3、修罗幻境篇·之二

　　再次见到那个华服的身影时，卢嘉不得不承认，即使倒霉绝顶的穿越到这个危险世界，能够近距离欣赏这位非天之主，也的确是不可多得的荣幸。

　　金眸尖耳的王站在窗前，修长的手指逗弄着停在窗台上的鸟儿。他微低着头，眉眼含笑，是那样亲切，又是那样尊贵。

　　“王，”迦罗拉起腰侧的纱巾，屈膝一礼，“我带来了新来的神女,卢嘉。”

　　卢嘉呆然的注视着阿修罗王，直到对方侧头向她看来，她才猛然意识到按自己似乎、好像、应该得给他行个礼？

　　她仓促的模仿着迦罗，但她穿的是长衫，并未佩戴纱巾，无奈之下，只能拉起衣角，僵硬的弯了弯脖子。

　　“免礼。”

　　阿修罗王的嗓音沉稳醇厚，透着淡淡的笑意，如同温热的美酒。卢嘉不由微醺，便没有注意到迦罗已经遵从王的手势告退离去。

　　“你叫卢嘉？”阿修罗王离开窗台，走到卢嘉身前，温和询问。

　　卢嘉恍然回神，抬头便见到那近在咫尺的俊丽容颜，甚至能闻到对方清冽的气息，顿时有些脸颊发烫。她忙垂下眼，又不小心看到了触手可及的肌理完美的胸膛，立时有种鼻腔充血的感觉。她慌忙移开目光，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这才低头回话，“是。”

　　阿修罗王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略微思索了一下她目光的落点，便明白了过来。虽然他并未觉得自己的仪态有何不妥，却也不想招来误会。

　　“抱歉，我并没打算引诱你。”

　　卢嘉被噎了半响，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有种幻灭的感觉。

　　这就是那位高贵优雅的阿修罗王？圣传里高深莫测的幕后操手？

　　激气之下，她脱口而出，“你多虑了，我这只是正常荷尔蒙过激反应，并没有被你引诱，请不要担心！”

　　呃，好像，太放肆了？卢嘉后知后觉的半捂了嘴，不安的抬起眼皮偷瞄了一下。

　　很罕有的被第一次见面的人驳斥，黑发的王者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随即又被那人小意讨好的神情取悦，不由的笑出了声，“呵呵，是我弄错了吗，那太好了。”

　　卢嘉悄悄松了口气，却冷不防听到阿修罗王以一种颇熟稔的语气问道：“对了，‘幼养成’是什么意思？”

　　分明是温言细语，在卢嘉听来却宛如九天雷霆当头劈下，顿时呆若木鸡。她好不容易才将几乎化成一堆焦炭的脑细胞重新转动起来，神志恍惚的呢喃，“……那不是梦吗……”

　　王迎着她的视线，一本正经的说，“我只知道，当我从星宿的轨迹之外看到你的时候，我没有在做梦。”他耐心的等待着卢嘉的眼神恢复清明，才锲而不舍的提醒到，“所以，‘幼养成’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卢嘉飞快的搜寻着书面化的解释，“就是‘自幼培育，亲自抚养’的意思。”

　　王点点头，一脸认真的继续求教，“那，‘算个毛’又是什么意思？”

　　卢嘉的内心泪水汹涌如海：这TM也太毁画风了！

　　“王，请再也不要说出那个词了！真的、没有任何意思！”

　　那窘迫而急切的语气，配上那欲哭无泪的表情，令阿修罗王再次笑出了声，大度的应允了她的请愿。

　　“好吧，我知道了。”

　　当卢嘉再度在这和煦的气氛中放松下来时，王却慢慢敛起了笑意，金眸深处凝滞着幽冷的光，“卢嘉，你似乎知道星见的预言？”

　　“我……”卢嘉尚处于混沌中的大脑，完全无法适应这种飞跃式的推进。

　　王却无意停止询问，“你既然那样笃定，想必连我的计划，甚至最后的结果也知晓了吧？”

　　空气开始变得沉重，斗神之王的威压无声的蔓延开去。

　　卢嘉感到头皮发麻、手脚发冷，几乎无法呼吸。然而，在她的认知里，这位无敌于三界的神王，同时也是一位用自己的生命做交换、以整个世界为赌注、换取儿子降生的父亲。

　　那份深厚又隐秘的父爱，总是令卢嘉为之动容、叹息。

　　面对这位父亲，她无法真正感到惧怕。可当她打算开口的时候，却又犹豫了。

　　应该告诉这位父亲吗？他所期盼的儿子最终活下来了——在造成了无数惨剧、并亲手在自己心中留下永世无法治愈的重伤之后。

　　这样的结果真的能让一位父亲感到满足吗？

　　阿修罗王已经从卢嘉的反应中，得到了他要的答案。

　　凌厉的气势不复存在，阿修罗王语气低沉，淡淡的无奈与悲哀从字与字之间流泻而出。

　　“所以，无论我怎么做，都改变不了我儿的命运吗？”

　　他似乎在询问卢嘉，又更像在质问自己——在做出最后的决定之前。

　　卢嘉咬了咬嘴唇。

　　无论如何，至少她不满意那个结局；不满意连这位父亲的牺牲也早就被星宿锁定的嘲讽设定。

　　“王，如果你想要改变命运，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背弃它的指示？”

　　——新天主之雷，裂非天之炎而巡世。

　　可也正是阿修罗王与帝释天的约定，成就了这句预言。

　　“如果在你活着的时候，无法亲手将它改变，又为什么要相信在你身死之后，会有别人来替你实现？”

　　金色的眼睛骤然睁大，又缓缓的眯起，凝眸深处，神光流转。

　　第一次，有人肯定的对他说，命运可以改变。

　　第一次，有人让他意识到，他确实可以从头、亲手去改变。

　　阿修罗王轻轻呼出一口气，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沉重瞬间减轻了许多，一丝笑意不经意间浮上嘴角。

　　“你说的对，我明白了。”

　　他仔细端详着这位新来的神女，她的来历充满谜团。

　　她通过了阿修罗族的遴选之门，神女的资格毋庸置疑；但她的出现并不在星星的轨道内，就连天界第一的占星师也无法识别她；她显然知道那个灭天的预言，也肯定清楚最后的结果……

　　阿修罗王曾经一度想要从她口中得到所有关于这些疑点的解答，而现在，他确信自己已经得到了最好的答案。

　　即使她不愿细说，也已经给予了明确的、善意的谏言。

　　这样就够了。

　　“谢谢你，卢嘉。”

　　直面那俊美温和的笑容，卢嘉再度承受不住美色，面红耳赤，忍不住又退了两步，却在慌乱中左脚打右脚，把自己绊倒在地。她大窘，脸烫的都要冒烟了。

　　阿修罗王神态自若的上前两步，向她伸出手，那只手，手指修长，线条优美。

　　卢嘉在大脑当机的状态下，凭着趋利的本能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她感觉到那只手的指节上有略微粗糙的茧，掌心的触感温热有力，让她不舍的紧握了一下。

　　阿修罗王将她拉起来，温言到，“在我面前没关系，不过，你以后会参加天界的仪式，代表的是我族的颜面，在礼仪方面还得多多学习。”

　　卢嘉几欲掩面泪奔：王，我再也不敢占你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