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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冰糖薏米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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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老张开过来一辆车,是肖让最喜欢的七座商务。
车身是高级定制的墨黑色哑光漆面,在阳光下显得十分低调大气。
“肖总……”
老张刚要拉开副驾驶的门,转头看见肖让抱着乔棉站在台阶上左顾右盼。老张很有眼力见,连忙去开后排座的门。
“肖总,乔总,上车吧。”
乔棉始终小心翼翼地护着肖让的头。
从留观室走到急救中心门口的这段路,她一直提心吊胆,任何一个人靠近她都要高声提醒对方避开。
即使这样,肖让仍然差点撞上急救的手推病床。幸亏工作人员反应快,否则真要撞上,又是两败俱伤。
坐进汽车,乔棉悬在胸口的一口气,终于能够痛痛快快地呼出来了。
与此同时,她闻见了一股淡淡的天然香味。
调香师非常用心,前调是橙花加柠檬,中调是小苍兰混合金银花,后调却是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张伯,这味道真好闻,您喷了什么牌子的香水?”乔棉好奇地问。
老张摇摇头:“不是我……”
肖让抢先回答:“我自己鼓捣香薰精油,不小心把瓶子打碎在车里了。”
乔棉心如明镜,却摆出一副大为惊讶的表情:“无心之失?不,不可能,这完全是神来之笔!”
“你的眼神背叛了你的想法,宝宝。”肖让紧紧搂住乔棉,绞股糖似的黏在她身边,“我是想调制一种能去除油烟味的清新剂,各种香精换比例试了很多次,最后调出你现在闻到的这种。”
乔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肖让临时起意的称呼上了:“你叫我什么?”
“张伯,我妈呢?”
肖让的思维跳跃到别处,显然他是说了后语忘了前言,乔棉不能跟他计较,毕竟医生的诊断摆在明面。
她心想,就算肖让真的变傻,她也不会嫌弃他。
“曲董回公司了。”老张一边将车驶出急救中心大院,一边转述曲海玲的原话,“曲董叫你们先回家,说秦阿姨知道乔总回来,特意炖汤烧菜,还做了乔总最爱吃的煎饺。中午全家人吃团圆饭,就是不知道肖老师能不能赶得及?”
老张口中的肖老师,是肖让的父亲肖晋齐。
曲氏餐饮集团转型之后,全面发展连锁自助餐和特色菜点对点配送,线上与线下门店结合,致力于打造真正适合都市快节奏生活的餐饮服务。
肖晋齐当上甩手掌柜,把位子交给肖让,他自己跑去研制以科学数据说话的私房菜,无论烹饪手段还是时长,都严格精确到秒。
起初,肖晋齐开发的这种模式,并不被市场认可,但是渐渐的,通过口碑相传,肖氏私房菜吸引了一大批中高端的客户。
每逢节假日或客人指定的重大日子,肖晋齐都会率领团队厨师全力以赴。今天也不例外,他们去给一位德高望重的相声表演艺术家做寿。
所以,曲海玲才担心丈夫能不能赶回来与家人一起共进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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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驶入一条林荫路。
路两旁栽种着高大的法桐,比巴掌还大的叶片遮挡住了灼热的阳光。院落里,依墙而种的蔷薇花期已过,只余绿油油的枝叶伸出护栏,像一只只纤细的小手迎风挥动。
这个家,乔棉并不陌生。
相反的,她对这里充满深厚的感情。无论是亲如家人的肖让、曲海玲和肖晋齐,还是心地善良的司机张伯和保姆秦阿姨,都给她人生中最痛苦的两年以莫大的抚慰和支撑。
没有这些人的陪伴,父亲的离世可能会对她造成毁灭式打击……
嘟的一声响,乔棉的思绪回到现实。
雕花铁门顶部的智能感应器识别出了车牌号码,自动开启为他们放行。
肖让忽然慨叹:“我才几年不回来,怎么院子里的杂草长这么高了?”
老张愣了:“肖总,你昨天就住在家里,哪天也没离开过啊!”
“张伯,您糊涂,”肖让笑两声,接着说,“我和小棉旅居海外七年,昨天我们刚下飞机。”
老张不明就里,想要继续争辩却被乔棉打断:“张伯,我给您和秦阿姨带了礼物,不过暂时放在公寓,下回我回家吃饭再拿给你们。”
“好孩子,难为你想着。”老张说,“自从你前年回来过了个匆匆忙忙的春节,我和老秦还以为又要隔好几年才能见到你。”
乔棉心底一暖:“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
老张从后视镜投来赞许和欣慰的眼神:“好!大伙都盼着这一天呢!”
肖让转过脸,与乔棉鼻头对鼻头。
“什么叫‘不走了’?你明明答应我的,要陪我去威尼斯划船、去芬兰看极光、还要去南美洲寻找最独特的调味料……”
“等你伤口长好了,我一定陪你去!”
乔棉的回答像是一颗定心丸,肖让听了十分受用。
车停稳时,他在她唇上突击式地吻了一口,然后推开车门,站到空地上膝部微曲,拿后背朝向她。
“干嘛?”乔棉又懵了,“你该不会是要背我进屋吧?”
肖让重重点头:“我想抱你进去,可胳膊有点酸,只能改成背了。”
乔棉哪能容许他再一次任性:“几步路而已,我自己走。”
“你敢?”肖让转身,呲牙咧嘴地大喊大叫,“我说背就背,不许反抗!”
“由着他吧,小棉。”秦阿姨掀起纱帘,走下台阶劝道,“你这么瘦,他抱得起背得动,不碍事的。”
好吧,既然秦阿姨也认为肖让承受得住,乔棉便不好再拒绝。
她双手攀上肖让的肩,乖乖趴在他背上。
仿佛是情景重现,她不禁忆起军训时中暑他背她去医务室的那一天。和今天相比,只是盛夏和初秋的季节不同,高达36度的气温却是出奇的相似。
进了客厅,肖让并未就此放下乔棉。
他背着她挨个房间转转,甚至想背着她上楼:“你的卧室,秦阿姨每周打扫一次,所有东西都按原样摆放。要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
乔棉懂得缓兵之计。
她望着秦阿姨,右手大拇指和另外四根手指拢成水杯形状,在唇边比划三五下,后者马上会意,麻利地端来一杯鲜榨西瓜汁。
“我口渴,先喝点东西再上楼行不行?”
肖让迅速奔至沙发旁,叫乔棉坐好。
秦阿姨送上西瓜汁,他摸摸杯子外侧的温度,“太凉了,小棉胃不舒服,阿姨,麻烦您换一杯热饮。”
“跟你爸爸一模一样,疼老婆。”
秦阿姨顿时乐不可支,折回厨房去盛煮好的薏米水。乔棉和肖让领证的喜讯,是曲海玲专程打电话回来告知的,否则秦阿姨也被俩孩子蒙在鼓里。
半分钟后,乔棉手捧素白瓷碗,埋头啜饮秦阿姨秘制的清甜口味薏米水,不知不觉,她的眼眶微微泛起红意。
肖让换完衣服下楼,一眼就瞅见乔棉不对劲。
“烫吗?先别喝了,我帮你晾一晾。”
“不是,温度刚刚好。”乔棉抬起眼帘,“这个碗保存完好,你的题字也一点磨损都没有。”
“那还用说?”秦阿姨老远丢过来一句话,“小让专门负责保管你的私人物品,大到房间摆设,小到一只碗,他特别尽职。”
肖让憨憨地笑一下:“阿姨您过奖了。”
他坐回乔棉身边,发自肺腑地说:“身外之物不算什么,我最想负责的,是小棉的终身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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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晋齐发信息说,寿宴一时半刻不能收尾,私房菜无法提前打烊,他晚上才可以赶回来吃饭。
撂下手机,曲海玲说:“不等了。小棉好不容易回家,不能吃放凉的饭菜。”
饭后,曲海玲郑重提出要求,叫秦阿姨收拾二楼南面最大的一间客房,给肖让和乔棉做临时婚房。
“妈,家里这么多人,小棉需要倒时差,怎么住得习惯?”
肖让拒绝留下,他一把抓住乔棉的手,领着她朝门口走去。
曲海玲高喊:“老张,做事!”
司机应声而至,径直挡在肖让和乔棉面前:“肖总,乔总,曲董的意思你们都明白,别难为我一个老头子。”
“张伯,我们不坐车,您回去休息吧。轻轨站离得不远,直达小棉租房的地方。我们总共花十块钱买车票,很划算的。”
不知肖让装傻还是真傻,他握紧乔棉的手,绕开满脸哀怨的老张,步伐笃定地走出肖家大门。
轻轨站确实离肖家很近。
在这一点的记忆上,肖让思维精准逻辑清晰。
乔棉以为后续会发展得较为顺利,孰料一回公寓,肖让又故态复萌。
“你不想?不要紧,我不会勉强你。不过——”他拖长音调,“你哪儿也不准去,我要搂着你在这张床上睡!”
乔棉语塞。
她低头打量,小户型公寓里的单人床宽度仅有一米,两个成年人挤做一团睡觉,谁也别想睡好。
“别发愁,你枕着我的胳膊当枕头。”肖让伸展双臂,“选吧!左手还是右手?”
“我睡觉不老实,抡胳膊踢腿好像耍杂技……”乔棉定了定神,“丑话说在前头,万一我做梦打到你的后脑勺,伤口又裂开,你不要哼哼唧唧。”
肖让得胜般的傻乐:“流点血怕什么?我承受能力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