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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沐府 ...

  •   藏经阁后一时来了好多金吾卫,公主被接走后宋疏临才从水里出来。

      他一身盘领袍衫,护臂环绕,腰间束以九环金革带,英爽利落。
      这是他最喜欢的装束,虽然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却完全暴露了他的好身材,远瞧去整个人挺拔如修竹。

      此刻他正和指挥使交代着什么,面色略显凝重。
      不过善善不关心了,她收回目光只想带着瑶草赶紧离开。

      迎来的朝云也吓坏了,刚得消息的她还以为跳下去救人的是善善!以她这小姑的脾气,不是干不出来。

      姑嫂二人回返,还没过藏经阁便被一位衣着贵气的嬷嬷迎了来。

      善善有些印象,上辈子救了九公主,好像就是她来问话的。

      和前世一般,她并未透露公主身份,只道自家小姐游玩失足落水,感激搭救之恩后也请她们勿要张扬,免得徒生是非。

      金吾卫都来了,这阵仗瞒得住么!
      今日一过,此事必然在京城传开。

      善善暗暗叹着,面上却从容笑应:“这是自然,请你放心。”

      嬷嬷感谢一笑。“您的大恩,我定会表明我家主子,请问您府上是……”

      “不必了。”善善莞尔,“我家小婢自幼习水,都是举手之劳罢了。”

      嬷嬷似乎还要追问,可善善没留机会,挽着朝云匆匆告别了。

      马车上,朝云还在回味方才的事。
      “来了好些多护卫,这小姐必是哪个高门府上的!”

      可不是‘高’着!
      善善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她知道这事没完,别看她没表露身份,估计没等他们到家,金吾卫早就查个透彻了。

      “小姐?”瑶草小声唤道。

      善善回神,瞥向她。

      瑶草眼神迷惑,擦着早就干了的下颌,好奇问:“您来接我时,叫水里那位……六叔?”

      善善梗住。
      偏朝云惊诧的眼神也透了过来。“谁啊?”

      善善抿抿唇,不情愿应:“宋疏临。”

      朝云“噗”地笑了。“你还记得他?”

      “满京城谁不识得他……”

      “不是。”朝云忍俊摇头。“小时候,他把你惹哭过呀!”

      有这事?

      “我听你表哥说,祖父在世时曾是宋少卿的启蒙老师,早年魏国公带他来过府上,就因吃了你一块薄荷糖你抱着他大腿不依不饶,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善善惊讶。“我怎不记得了?”

      “那年你才三岁呀,据说后来是魏国公把你抱在怀里哄,答应给你买好多糖这才把你哄好的。”

      这,也太羞了吧……

      善善脸红了,却把朝云瞧愣了。
      这小狐狸是害臊了吗?

      朝云哭笑不得地劝她,不过是三岁的事而已,除了她那不着调的表哥谁还能记得!

      善善也希望如此,可偏就有人“留心”了。

      上辈子嫁入魏国公府,逢年过节国公爷都会给大伙发红包,而且所有人的都一样,除了她——
      她的红包里总比别人多几块糖。她想不懂便去问宋疏临,却不料他听后笑个不停,刮着她小鼻子道了句:“怕你哭鼻子呀!”

      原来竟有这么段故事……
      善善下意识摸了摸鼻尖,眼神掠过还在偷笑的小丫鬟,板着脸问:“瑶草,今儿几日啊?”

      瑶草愣住。“您不是问过了,初九啊。”

      “初九?”朝云重复,“今儿初八呀!”

      瑶草“啊”了声,瞧着小姐眼刀子戳来,缩了缩脖子。“……那,那是我记错了?”

      “你还好意思问!”
      她可不是记错了,而且一错就是八天。

      这一世醒来善善便着了寒,始终是瑶草近身照顾,一路上善善没断了问她日子,恨不能掰着手指头数,结果千算万千没想到栽到了这。

      其实也是自己侥幸,把日子算得这么紧,早知如此,任凭外祖母如何催促她也要晚几日回来。

      善善喟然一叹,瑶草紧张了,她不知这一日有何玄机,只得道:“小姐,我错了。”

      “没有。”善善笑着摇头,目光扫过瑶草湿漉漉的垂发,真切地对上她的视线,“倒是我,真的该谢谢你……”

      ……

      赶回沐府时已是傍晚时分,善善方从马车上下来便定住了。

      面前的沐府,屋脊高耸,檐角飞扬,朱漆铜钉大门前立了座阔绰的雁翅型八字影壁,在落日余晖下似镀了暖金,好不气派辉煌。

      沐府世代从商,只是到外祖父这出了个翰林学士,其富贵在京城也是首屈一指。善善仰头望向牌匾,“沐府”两个大字气势雄浑,它悬挂百年经历了两朝更迭,可最后还是陨落了。

      烧焦的门楣,残败的照壁,还有满院的狼藉……想到前世的凄凉善善只觉得胸口发闷,默默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这辈子,无论如何她也要阻止这场悲剧……

      一入府,善善直接跟着朝云去了外祖母的西院。两人刚穿过垂花门,堂屋里的大夫人谭氏和二夫人王氏便纷纷起身。

      善善早就迫不及待地相见亲人了,连抄手游廊都没绕直穿庭院,上台阶时太急险些没绊倒。

      谭氏和王氏迎上来,拉着她笑道,“慢着点,慢着点!”

      “大舅母,二舅母!”善善激动唤声,接着目光投向了主位上的外祖母温氏——

      老太太比记忆中要精神多了,脸色润和,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她今儿穿了件对襟暗妆花褙子,绛紫色的底,金丝勾的衣襟,衬得她好不雍容。

      外祖父在世时不喜经商,偌大家业全指着外祖母,常年出入门庭她比内宅妇人多了份飒爽,瞧着有些凌厉,可善善知道她有多慈蔼温和……

      “外祖母!”善善哽咽地唤了声,眼眶一红,直接扑了上去。

      可还没碰到人,便被老太太一根手指头戳住了头——

      “姚善善,你知不知错!”

      老太太呵斥,善善张着两只小手愣住。

      “我去信怎么跟你说的?”老太太质问。

      善善没反应过来,憨着小脸摇摇头。

      老太太抿着双唇忍住笑,恨其不争地在她额头点了点。“你个小东西,我让你提前一月入京准备笄礼,你倒好,给我耽搁了这么些天,你说你玩心怎这般重!”

      老太太气得还要点,却被善善一把抱住,撒娇地咕哝了句“外祖母,我错了”,窜进了她怀里。
      久违的熏香让善善心头一酸,眼泪又控住不住了。

      “别跟我来这套!”老太太并不真心地搡了搡她,“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不就是怨我没请魏国公夫人给你做笄礼正宾么,还给我耍小性!小东西,不管用,恭顺伯夫人我请定了!”

      “老太太,不带您这么强横的!”堂外笑语传来,悠然走进个清隽秀气的男子。

      他便是寄朝云的夫君,善善表哥沐斯年。

      沐斯年斜睨着小表妹挑了挑眉,又道:“祖母,善善不想请恭顺伯夫人不是没道理。您瞧瞧隔壁郑侍郎家大闺女,当初请的不就是伯夫人,结果呢?都二十了还没嫁出去呢,砸手里了不是!”

      他表情好不浮夸,气得母亲谭氏瞪了他一眼。
      整日没个端正,就知道冒浑话!

      是啊,他若不冒浑话,还是“三大纨绔”之一么!
      善善无奈,朝云也上前扯了扯夫君袖子。可沐斯年不在意,依旧笑嘻嘻地凑到老太太身边,刚要开口继续却被善善一个眼神打了回去。“人家嫁不嫁关你何事,你那心思怎净往别的姑娘身上用呢!”

      斯年呆住。“我,我心思往谁身上用了!”

      “你自己清楚。”善善嘀咕了句。

      斯年不干了。“诶,你个小没良心的,我这不是帮你说话呢么!”

      “用不着。”

      “姚善善!”斯年无奈指着她,“是谁年初跟人家陈三小姐夸口,说说笄礼定会请国公夫人做正宾,还偷偷给我写信让我劝祖母的!还贿赂我呢,说事办成了请我听江南地道的水磨腔!我自己听不了吗?我瞧你是我妹才帮你的,你就这么坑你哥!”

      沐斯年气得直哼哼,善善努力回忆,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

      善善和沐斯年一起长大,比亲兄妹还亲,她有什么小动作拐带着他那太正常了。

      往昔这情境善善只要撒个骄就好了,可想起前世……她就是懒得看他!

      善善没理他,转而又黏向老太太,委屈巴巴地道了句,“外祖母,我饿了……”

      还真拿这小东西没辙。
      老太太的脸到底绷不住了,笑着赶紧唤吴嬷嬷传饭。

      就说外祖母惦记自己吧,晚饭做的都是善善喜欢吃的,而且老太太给她夹什么她吃什么,小腮帮子从头鼓到尾。

      大伙惊呆了,这还是那个两口放碗三口撂筷子的小姑娘吗?怎不但不挑食了胃口还这么好,斯年都快吃不过她了。

      他们是不知道卧床三年靠药吊命的绝望啊。不要说那三年,前世从父亲被抓开始善善就没吃过一顿安稳饭,直到后来生生把脾胃熬坏,她就是想吃也吃不了了。

      她能吃,可把老太太高兴坏了,最后撑得小肚子鼓溜溜的,缠着老夫人非说自己走不动了,要在西院和祖母一起睡。

      她那点小心思,老太太明白着呢!

      入夜,下人伺候洗漱后,祖孙两人躺下了,善善钻进外祖母被子里抱住了她。

      老太太也搂着她,“我小外孙长这么大了,祖母都快抱不过来了。”

      温氏就沐绾一个女儿,年轻时忙于经商无暇照顾,等儿子继承家业她清闲后,女儿又已嫁做人妇,于是便把所有遗憾都倾注在外孙女身上,打小就疼她。

      想到外祖母那么疼自己,可前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善善心又酸又疼,带着鼻音道:“外祖母,我好想您……”

      老太太笑了。
      这才分开几日啊,她去岁来京过年,二月花朝节才回江南,满打满算也就三月。
      小丫头呀,想必还是惦记笄礼的事呢!

      老太太明白小丫头为何非要请魏国公夫人,无非是想争个脸。

      姚家祖籍琼州,远在天涯海角,姚项以随父母入京后,没几年父母便相继离世了,因着其父和沐老爷子有些交情,这才在沐府的支助下得以长大成人,还颇为争气地考取进士,自此入朝为官。

      沐老爷子对他青睐有加,收为女婿也是意料之中,不过大伙都以为他会赘入姚家,不成想老爷子执意嫁女,不赘婿。

      祖家无亲,所以善善从小在沐府长大,虽沐府把她当嫡亲小姐去宠,奈何在外还是免不了受人指点,尤其在熟识的千金闺阁面前。

      “祖母也想请个德高望重的夫人做正宾,只是自你外祖父去世后,咱和魏国公府没那么密切了,何况国公夫人身子一向不大好,笄礼繁琐,一捱就是半日,只怕她撑得艰难。而且……”

      老太太哀然叹声,善善懂了。

      好歹她也给魏国公夫人当了十年的儿媳。

      别看国公夫人是一品诰命,连皇后都对她笑颜相待,可她年轻时很辛苦。魏国公随先帝打江山时,她伴夫身侧,辗转劳累落下一身病,后来丈夫封爵她可算苦尽甘来,却因身子羸弱连夭三子,小儿子宋疏临还是她苦求菩萨才保住的。

      笄礼正宾,自然声望越高越好,可比起声望温氏更想讨个如意,她不求外孙女此生显赫富贵,但求安稳顺遂。

      善善明白外祖母的苦心,贴着她道,“外祖母,我都听您的……”

      “善善懂事了!”老太太会心笑了,又安慰地拍了拍她小脑袋。“知道你仰慕国公夫人,放心,待你说亲的时候外祖母请她给你保媒!”

      善善差点没哽住,忙想说不用了,忽而忆起晌午在般若寺发生的事。

      “祖母,我有话想跟您说……”善善犹豫着,可老太太却阖目拍了拍她背,“折腾一路都累了,早点睡吧,明个外祖母陪你聊个够。”说罢,便唤小丫鬟来熄灯了。

      善善没坚持,朝被子里缩了缩,想着今日的事没多就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人睡了,梦也来了。

      梦里,她又回到了水中……

      公主好沉啊,她使出全身力气才把人推上湖心亭,累得两只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她想缓缓,却发现远处有人朝她游来。

      她仔细辨认,那人却忽地不见了,眼前水面如镜,静得出奇。

      不过她好像知道那人是谁,大声唤:“宋疏临!”

      没有回应——
      不仅没有回应,时空恍若静止,连空气都凝结了。湖水变成海水,茫茫无际,无助的绝望感瞬间将她吞噬,连身边的六角亭也不知去向。

      善善慌了,大喊:“六叔!六叔!”

      水面终于动了,伴着剧烈的水声,她被举出了水面——

      宋疏临托着她臀抱紧了她,仰头朝着她粲然一笑,阳光下水珠在他俊逸的脸上闪着晶莹,可再晶莹也比不及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淬了熠熠星光,蕴了般般柔情……

      “善善别怕,我在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彩蛋:
    沐斯年:媳妇,你觉不觉得善善哪不一样了。
    寄朝云:能吃了。
    沐斯年:不是,我觉得她态度变了,平时特别黏着我,今日多冷淡……
    寄朝云(冷):那你不觉得我态度也变了吗?
    沐斯年:嗯??
    寄朝云:沐斯年,说说吧,你心思到底用在哪个姑娘身上了!今儿不说清楚就别想进屋睡觉!
    沐斯年:别!媳妇,你听我说,我没有,真没有,真的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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