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云上君子

14、放学别走

　　“一百块。”南亦想也不想道。

　　“一……一百块？！”戎阳如遭晴天霹雳，“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凭什么我只有五块，你却有一百块？这样对待祖国的花朵，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你上个学要什么钱，”南亦平静道，“我是成年人，大人的世界很多潜规则的，我要不是先给张叔送了烟，能那么容易忽悠他么。”

　　“明明是你剥夺了我当大人的机会——你用心险恶啊！”

　　“乖，肮脏的大人没什么值得向往的，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南亦慈祥道。

　　“不行，”戎阳摇了摇头，“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得补充能量才能修复，那啥，我们去吃火锅吧。”

　　“嗯，也行。”从昨天半夜到现在南亦都没怎么吃东西，确实饿了。

　　“不能走正门，那大叔说不定还在等着我呢。”戎阳说。

　　“那就爬墙吧。”南亦说。

　　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虽然搜捕处的员工守则上没有这一条，但这句话已然刻在了每一个搜捕员的心中，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在状况未明的前线求生，便宜行事是必不可少的策略，说白了就是，手段不是重点，没人看见就行。

　　两人这次充分确保了没人看见才翻的墙，区区3米的高度，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

　　两人开开心心地出去，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又开开心心地回来，公费吃喝什么的，也算是搜捕员这份出生入死的工作附带的福利之一。

　　为了尽量少地引起骚动，两人约好了，耐心等到下午放学，戎阳想办法把丁松约出来，南亦和戎阳汇合后，再回收丁松的脑电波。

　　在那之前，戎阳最好先勾搭上丁松。原本的计划中，戎阳和丁松是同班同学，勾搭会顺理成章得多，现在，就得戎阳自己临场发挥了。

　　搭讪……这活儿戎阳还真不是很擅长，他与人交往都是直来直去的，有事说事，没事走人。高中时期他朋友就不是特别多，好些同班同学到他退学那会儿都没讲过一句话。

　　没办法，这也是搜捕员必须要面对的工作。

　　整整45分钟的化学课，戎阳难得没睡觉，却想秃了头也没想出该以什么合适的理由去认识丁松，下课铃声响起时，他大义凛然地一起身，算了，不想了，不就一个小屁孩……不对，不就一个中年油腻大叔吗，见机行事吧。

　　戎阳出门直奔8班，却再一次被遗憾地告知，丁松一下课就离开教室了。

　　戎阳仰天长叹，这个少年脸大叔心的家伙怎么事儿这么多。

　　那也不能在原地干等，戎阳只好盲目地展开地毯式搜索，走哪是哪，有些人认出了他就是中午在校门口被门卫逮住的那个问题学生，在他经过时不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戎阳觉得再这么下去，他可能要闯到校广播室播音寻人了。

　　十分钟稍纵即逝，第二节下课，戎阳的地毯式搜索仍在继续，这回他越转越偏，没人的旮旯都不放过，终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在一个转角处走过去时，戎阳不期然地见到了几个人。

　　准确地说，是四个人，三个人站在左边，一个人站在右边，正面对面地对峙着。

　　戎阳倏然睁大眼睛——右边的那个人，正是丁松！

　　戎阳想也不想就走过去，压根不在意四个人之间的气氛有多么紧张。

　　那三个人和丁松都一头雾水，均以为这个不速之客是对方的援军，三人团伙中为首的高个子男生首先开口喝止，“喂！你干什么的？！”

　　“我找他有事。”戎阳指了指丁松。

　　听到戎阳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在场几人都愣了愣，普通话意味着外地人，外地人意味着好欺负，这是共识，在普通话普及之前的年代，不同的语言就是分帮结派的天然分界线。

　　“你他妈还找帮手啊！”为首的男生用力地推了推丁松肩膀，丁松比他们还懵逼，他不认识戎阳啊。

　　“你们这是在忙？”戎阳问道。

　　四人面面相觑，瞎的都看得出此时不宜打扰，可戎阳问得如此一本正经，以至于一时半会儿没人回答。

　　戎阳不瞎，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什么个状况，那三个男生毫无疑问是不良学生，或者说小混混，尽管年代不同，那种气质却是一脉相承的，对一对眼神就能感觉到对方那不甘沉沦于分数之中的灵魂……自己当不良那会儿，这些小屁孩还——额，不对，他们好像都是比自己大几十年的人……呸，这些都是不重要的细节。

　　作为曾经的同道中人，戎阳并不歧视不良学生，不良学生违抗的是学校的规章制度，不一定会为非作歹，比如戎阳就觉得自己一直是个很讲道理的人。

　　但那三人没能认出同行，不过，其中一个人小声地跟高个子男生说道，“这人我们班的。”

　　高个子皱了皱眉，“你们班的？”

　　“高四转学生，今天新来的。”

　　外地转学生，也就是说在本地绝对没有任何势力，高个子得知这条信息，顿觉有了为所欲为的资本，正想给戎阳来个下马威，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上课了。

　　“……”

　　众人默然。

　　“放学别走！不然明天有你好看！”时间紧迫，高个子不得不先放下戎阳，指着丁松的鼻子恶狠狠道。

　　然后五个人一起朝着教学楼撒丫子狂奔。

　　“你是谁啊？”路上，丁松忍不住问戎阳。

　　“我是来帮你的，来不及解释了，等会放学你别乱跑，在教室等我。”戎阳撂下这么一句，在楼梯口和丁松分道扬镳。

　　戎阳和那三个人的其中一个男生差不多同时进教室，坐下后，戎阳看了看那个男生的位置，很好，离自己不远，他也坐最后一排，只不过隔了一列。

　　戎阳随便找出一个本子，撕下一角，刷刷刷写了句话，揉成纸团，嗖地一下，精准地扔到了那个男生的桌面上。

　　搜捕员的体能和战斗训练是全方位的，可以自己专精一科，但搜捕处设立的所有项目都必须及格，其中就有投掷一项。

　　戎阳专精的是近身搏斗术，因为他认为近身搏斗无论对于现实生活还是做任务都最有实际意义，他们能使用武器——不论冷兵器还是枪械类——的机会不多，毕竟，搜捕员的战斗能力在原则上只能用来自保，不能伤人，杀人更是TNL零号研究所的头号禁忌，不论出于什么理由，在任务期间任何搜捕员一旦出现杀生行为，都会遭到TNL零号研究所的严厉处置。

　　那个男生看到从天而降的纸团，愣了愣，疑惑地回头一望，正好碰上戎阳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奸笑。

　　“……”

　　他很想说一句，老子跟你很熟吗？

　　男生还是打开了纸团，实际上，今天上午他就想勾搭戎阳把他拉入他们的小团伙中了，中午在校门口看到那出闹剧后，他更断定了戎阳和他们是一丘之貉，且看着不是个简单角色。现在戎阳自己送上门来，何不顺水推舟？

　　男生看完纸条，飞快写了几个字，扔了回来。

　　戎阳读完回复，了然地点点头，再写了一张新的纸条，又扔了过去。

　　男生发现戎阳这是没完了，答完他一个问题，他又有下一个问题，且全是关于丁松的，像是要把人家祖上八代都挖出来查个遍一样。

　　渐渐地，周围的同学都惊讶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小纸团传得不亦乐乎，像是有聊不完的天，大家不由诧异，这位神秘的新同学转来一天不到，竟然就和这男生粘得如火如荼了？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化学反应？

　　经过和这个男生长达一节课的纸条传情后，戎阳大致把丁松的情况搞清楚了。

　　戎阳推断，丁松大约是两三个月前穿越回来的，也就是上个学期末左右，据男生描述，以前丁松屁都放不出一个响的，跟学霸学渣都不沾边，存在感低到近乎没有，丢进茫茫人海里就再也找不着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丁松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各种语出惊人，行为怪异，居然还动起了校花李思琪的心思，使出各种法子对她死缠烂打，具体表现为天天给她写诗，一日一封，从不重样，不仅风格多变，据说还才气逼人，连李思琪都被惊艳到了，倒还真引起了她的注意，甚至有人评价丁松为三中才子。

　　“王二狗！”

　　横空一道厉喝中断了戎阳的思绪。

　　近乎全班同学都一阵茫然，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王二狗是哪根葱？

　　戎阳同样没反应过来，他还在想哪个奇葩家长给起的这傻逼名字，孩子莫不是隔壁老王生的吧？

　　“王二狗！”站在门口的教导主任又叫了一遍，凌厉的目光直指教室后方。

　　大家都顺着教导主任的视线扭过头来，齐刷刷地看向某个座位。

　　坐在那个座位的，就是戎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