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戏》夏小暖丶

7、chapter 7

　　阿陵摆着大字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天花板没什么好看的，阿陵满脑子都是小师妹的那些话。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阿陵也学着他那些同学一样，叫陈杰男小师妹。
　　阿陵不管怎么想，陈杰男的影子一直在脑海里晃。

　　阿陵一直逼自己去想她的坏，可脑海里全是她的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陵坐起身来，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念叨了一句：“小师妹就是小师妹，不是别人。”

　　阿陵敲开了小师妹的房门。
　　她看到是他，不由得一愣，笑道：“怎么，你不害怕？我可是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你就不怕，我把你也杀了？”

　　她告诉他：她父亲昏倒，她却制造了父亲只是睡着了的假象，等到她母亲发现不对劲送进医院时，已经太迟了。
　　她问他怕不怕。

　　起初，听她吐露这些话的时候，阿陵是真的很震惊，也有些害怕。可现在……阿陵凝视着她的双眸，“如果换做以前，我肯定躲得远远的，可现在，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告诉我，理由。”
　　“进来说。”

　　意料之外的，小师妹没有避开他，也没有搪塞他，只是轻轻叹了一口，絮絮道：
　　“我有一个姐姐，可陈心意却没有妈妈。陈心意就是我外侄女，给她起这个名字，就是盼着她事事顺心如意。”
　　“我爸因为我妈连生了两个女儿，从我记事起，我妈身上的伤就没好过。”
　　“我小时候特爱哭，我一哭我爸就凶，动手就要打我，都是我姐姐护着我。我爸每次对我妈施-暴，我就就带着我躲得远远的。”
　　“我爸呢……呵，黄赌毒占了俩，辛亏他总把钱输光完了，没钱去嫖，不然染了性-病什么的，都不知道。”
　　“后来，初中还没读完，我爸就逼着我姐去打工。你知道，不管政府怎么完善法律，只要有利可图，就少不了违法乱纪的人。当时我太小了，就算我愿意去打工，人家也不愿意收，我就这么逃过一劫。”
　　“再后来，我爸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有个富翁想要个儿子，我爸就把我姐卖了。别误会，不是当阔太太，我姐就是个生育工具，人家就是借个肚子。我妈我姐本来是不愿意的……可是……可是当时，我也在上初中了，我爸也要我去打工，姐姐……我姐姐……我不知道，我当时真的不知道……如果……我肯定不愿意我姐去的……”

　　小师妹泣不成声，阿陵忙抽了纸巾，替她擦拭眼泪，“杰男……”
　　“别用那个名字叫我！”暖暖近乎歇斯底里，而后顿了顿，呜咽的说道：“叫我暖暖。以后，请你叫我暖暖。”

　　命令似的语气。
　　“好，暖暖……”阿陵轻轻唤了一声，又问道：“后来呢？”

　　暖暖：“后来……呵呵呵……我姐怀孕了，那时候医生说，是个男孩儿……那个富翁和我爸都很高兴。”
　　阿陵：“现在不是不让检查性别么？哦……也是，有钱都好说。可后来，却生了个女儿。”
　　暖暖：“是啊，富翁给了我爸一笔钱，连同我姐母女两一同扔了过来，我爸当然对姐各种骂，当然，他不敢打，因为姐姐手里还有一笔钱。呵呵，那个富翁怎么说呢……他跟我姐姐说，你摊上那么一个爸也真是造孽，于是偷偷的额外送了我姐一笔钱。我爸知道后，就想尽办法从我姐手上扣出钱来，用我妈威胁，拿我威胁，逼姐姐拿钱，很快，姐姐账户里的钱就用光了。后来，我姐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了，我爸……你知道吗，呵呵呵，他偷偷抱着他的亲外孙女卖给了人贩子。”

　　暖暖几乎咬着牙说出“人贩子”这几个字，“我姐姐求他，让他告诉我们小侄女的下落，我爸说，让她拿钱，后来……那段时间‘碰瓷’开始流行起来了吗？我爸让我姐姐去碰瓷……”
　　“我呸！这种男人，就该千刀万剐！”听到此处，阿陵终于忍不住唾骂了起来。
　　“后来，还是我用报警威胁我爸，才把小侄女换回来。可是不久，我姐死了，死于车祸，你别着急，我姐姐没有碰瓷，这种事情她干不出来，那个司机是醉驾。我爸倒是很高兴，因为那个司机家里人还算实诚，法院判决下来之后，赔了我家一大笔钱，当然最后都落入我爸的腰包了。”

　　所以，所以……暖暖，你才故意对那个不配称之为父亲的人见死不救，故意让你父亲得不到及时的抢救，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当她告诉他，她杀了她的父亲。阿陵起初不相信，她却告诉他，她跟她的父亲吵架，她的父亲忽然昏厥，她没有叫人，也没有打急救电话，却是将她爸爸抬到床上，伪装成在午睡的样子，等她的母亲发觉不对劲时，送到医院已经迟了。
　　她说完那番话时，只是冷笑：你可以去报警。

　　阿陵双目噙着泪水，一把握住暖暖的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前不知道……”

　　阿陵满脑子都是那个晚上的画面，她说的是“我恨我爸”，可他记成的是“我讨厌我爸”。他要是早意识到“恨”和“讨厌”的区别，就不会成现在这样了。

　　她却扑到他怀里，痛哭失声：“你知道吗？那时候我跟你说‘我恨我爸’的时候，我刚参加完我姐的葬礼。”
　　“对不起……对不起……”阿陵一个劲的道歉，除了道歉，他现在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暖暖将脸埋在阿陵的脖颈间，泪水顺着阿陵的脖颈往下流。

　　过了一会儿，阿陵有些忍不住了，说道：“你今晚是想把我的衣服都哭湿吗？”
　　暖暖这才推开他，嗔道：“你也不知道安慰安慰一下人家。”
　　阿陵越发心疼：“在我面前，你不用故作坚强的。这件事情压在你这里这么多年，你肯定很难受。以后，有我在，我不会再让人欺负你。”是人都有脆弱的一面，何况她还是个女孩子。
　　“你别说这样肉麻的话，我现在是苦情剧的女主，你只管安慰我就是了。”
　　阿陵调侃道：“按照一般剧情的发展，男女主可是要接吻的。”

　　阿陵看着她低着头，笑道：“我说一般剧情，你别当真。”
　　“阿陵。”她忽然站起来，倾身朝他压下来。
　　“暖……”
　　一个猝不及防的吻落了下来。
　　阿陵呆了呆，顺着她的后背紧紧的抱住她，加深了这个吻。

　　温热的液体低落到他的脸上，阿陵心疼道：“别哭了，再哭我心都要碎了。”阿陵细细的吻着她的眼睛，她的泪水。

　　那泪水，是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