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金陵四 ...
-
那人双手微背于身后，腰间别着双刃，脸上蒙着一块黑色面巾，这种站姿，见过的人必定不会忘记。
薛应直眯起了眼，细细的打量起这人来，他整张脸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一头黑发只用一根普通之极的绳子随意扎起，身上穿了一件粗布衣裳，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简单，一目了然。
薛应直朝他作了个揖：“李进兄弟，多年未见，一向可好？”
李进轻轻哼了一声。
薛应直苦笑道：“不知李兄弟拦下我等四人，有何见教？”
话音未落，只见眼前寒光一闪，李进别在腰间的双刃已然出手，直直刺向薛应直面门，旁边谢净反应极快，一把将他拉开，却见李进的刃忽然转了一个方向，又刺向雷鸿。
这一系列变化实在太快，几乎转瞬之间。
雷鸿来不及后退，只得把身子往后一倒，李进的双刃却还是割下了雷鸿外袍上的一大截布料。
李进收了双刃别回腰间，又站回了原处，仿佛刚刚突然出手之人并不是他，一脸的古井无波。
薛应直被谢净拖着往后急退几步。
李进双手抱胸看着眼前的四人，忽然冷笑起来，薛应直只觉全身毛骨悚然。
他笑了几声，忽然道：“凌霄阁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所以你们有非死不可的理由。”
薛应直道：“却不知道我这条命价值几何！”
他抽出清风，横于身前，出鞘之际发出一声悠长的剑鸣，剑气汇成一道青色流光在剑身上流淌着。
君不见三人退至一边，雷鸿问道：“谢兄，薛兄这剑想必大有来头吧？”
谢净看了一眼斗在一起的二人道：“剑名清风。”
雷鸿奇道：“薛兄难道便是那位少年成名的薛应直？”
谢净点了点头，专心看二人交手，不再出声。
陵阳宗本是道门正宗，讲究清静无为，反对斗争，但薛应直的剑法除了剑者原有的流畅与敏捷，更多了三分杀意，两分戾气。一挑一次间充满狠绝，更因清风剑法本就没有多少花哨的剑招，挥剑时的速度比之其他剑客又快了三分。
两人你来我往，已斗了几十招，谢净轻皱起眉头一瞬不瞬的望着薛应直，此刻他的眼中已经隐隐泛起了血光，杀气大盛，反观李进，似乎在薛应直的全力攻击下，渐渐有些吃力了，清风带起的青色剑气，不断的擦过他的耳边，颈边，甚至胸口。
快至一百招时，薛应直的攻势更盛，清风斜斜一刺，李进左手举刃来挡，剑尖却忽然转了个方向，从另一边斜刺上来，直指咽喉，快的让李进来不及后退。
李进大骇。
薛应直的剑轻轻抵住李进的咽喉，却未再进一步，他挽了个剑花，收剑回鞘，退至谢净一侧。
雷鸿光是看着都觉得流了一身的冷汗，薛应直的剑太快，一招一式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直指对方名门，又狠又绝不留余地，若不是最后收了手，李进此刻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薛应直拍了拍衣袍，将因打斗而散乱下来的鬓发拂至耳后：“我知道你们凌霄阁的规矩，此次刺杀不成，以后再不能接有关于我们几人的任务，希望凌霄阁不要破了自己定下的规矩。”
李进收了刃，朝着薛应直长长的一揖，然后飞身离去。
薛应直一直站着未动，一边的君不见却脸色一变，谢净顺着他的眼神望下去，只见薛应直的左手有血流下，然后顺着指尖一滴一滴的滴到了地上，整个人晃了两下，一头栽了下来。
谢净几乎是手忙脚乱的抱住了他。
君不见冲了上来将他手臂举起一看，果然有一处衣服被割破了。里面的伤口已经开始发黑，李进的刃上煨了毒。
谢净看到伤口反而冷静了下来：“得找个医馆。”
君不见微微思索便道：“去百草堂，那是谢玉先生的产业。”
他看了一眼被谢净抱在怀里的薛应直，迟疑道：“我来吧？”
谢净摆了摆手，一手稳住薛应直，另一手解掉斗篷，将他背起来便往外走，雷鸿见状，连忙将谢净丢在地上的斗篷捡起来跟了上去。
百草堂在金陵地界颇有威望，三人略一打听，便有过路人指出了详细路线。
三人将薛应直送到之时，百草堂正好开门。
谢玉一见他们便惊讶道：“哟，小薛这是怎么了？来，到里面来，让他躺平。”
谢净便将薛应直背到了里间。
谢玉拨了拨薛应直的眼皮，又把了脉，半晌才抽出一包银针，在他身上下了几针。
君不见问道：“谢先生，他怎么样？”
谢玉道：“没什么大事，不是什么厉害的毒，死不了人的，就是解起来有点慢，人要受罪。”
谢净松了一口气，起身郑重的施了一礼。
接下来三天，谢玉便专心忙着给薛应直解毒的事，医馆的病人便都由谢净来看，期间薛应直醒过一次，眼神有些涣散，说了些胡话又昏了过去。
等到三天之后毒彻底解了，薛应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他一睁眼，便见到窗边的榻上坐着一个人，月牙白的袍子，长发用一根檀木簪子松松挽在头顶，白净的面容，斜飞入鬓的眉毛，略显狭长的丹凤眼，比之日常见到的样子，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温和。
大约是感觉到了床上的人醒了，他抬头望了过来，温声道：“你醒了。”
薛应直动了动脑袋，谢净便快步走了过来，伸手将他扶起，靠在了床上，做完这些又转身从桌上倒了一杯茶过来，薛应直借着他的手抿了一口，见温度正好，便将一杯茶全部喝完。
谢净道：“还有哪里不适吗？”
薛应直摇了摇头。
谢净捏着茶杯在手中转了转：“怎么不说话？”
薛应直想了想问道：“小君他们呢？”
谢净听了，一张脸又冷清了下来，随口道：“走了。”
薛应直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脸色变的如此之快，又恐再说话惹他生气，便索性住了嘴。
沉默了一会，还是薛应直先忍不住，问道：“那具炼尸怎么样了？”
谢净淡淡道：“你中毒的当天晚上，倚斜桥就被一场大火给烧光了，火势迅猛来不及援救，楼里多数人都被烧死了，少数人被救了出来，也都受了伤，那具炼尸炼制的几乎完美，必定由主人召回了！”
炼尸并不算难，但炼的如此生动鲜活的却很少见，炼制她的人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轻易被毁。
薛应直深感认同:“义庄呢？你们去看过吗？”
谢净道:“义庄的尸体开始出现腐烂了，被害人家属一直哭闹，尸体已经让他们领回去下葬了，我前天晚上去看过，被害人头上都藏着一个伤口，因为太过细小并不容易被发现。”
薛应直坐直身体正色道:“金陵各大仙门的家主失踪，想必也与此事有关，得尽快回陵阳，将这件事上报上去！”
谢净不赞同道:“你的毒才解，还是先修养几日，那些家主消失了这么久，也不急在这几天！”
薛应直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谢净却一把又将他按了回去。
“这世间陷于水火之人又何止这区区金陵，若是每个人都要你救，你能救的过来吗，短短几天之内两次中毒，你就算想做点什么，也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体是否能承受的住接下来的奔波，胳膊不要了吗？”
薛应直微微一愣，以谢净的为人，本不应该做出这样的动作，说出这样的话，抬头望去，却见他脸色似有薄怒之色。
薛应直靠了回去，定定的望着谢净没有接话，过了半晌，大约是意识到自己一时失态，谢净缓和了语气道：“罢了，终归是你自己的身体，旁人再担心也是枉然，只是你今日毒才彻底清除，怎么样今天也要先歇息一番，明日一早再赶回陵阳不迟。”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谢净这番话，薛应直心头涌上一丝不知名的情绪，他张了张嘴，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但是谢净已经站起身径直走了出去。
他望着谢净的背影一路走了出去，然后消失在门外。
这种相处模式似乎跟以前并不一样了。
谢玉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薛应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笑道：“怎么着？你们俩闹脾气了？”
薛应直回过神，随口道：“谁知道他今天怎么回事。”
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这话似乎不对，立刻又补了一句：“谢净去哪了？”
谢玉一脸笑眯眯的样子：“他能去哪，还不是去给你煎药了，你昏迷这几天啊，他都是亲力亲为给你煎药，小薛，你们关系不一般啊！”
薛应直一脸理所当然道：“我们从小就认识啊，他小时候生病，我也是这样照顾他的，有什么好稀奇的。”
谢玉道：“哦，那看来关系确实是不一般。”
饶是薛应直脸色再厚，在这样的打趣下也乖乖的闭了嘴，再说下去，还不知道谢玉能说出什么来，他本人倒不怎么在意，但若被谢净听到，就不太好了！
他闭了嘴，谢玉愈加满意，伸手扣住薛应直的脉门，细细把起脉来，半晌才道：“也亏得你身体自来强健，换做身体稍弱之人经过这一番折腾，早就瘦的皮包骨头了，不修养个把月都难以恢复，方才听小谢说，你着急回陵阳？”
薛应直点头应是。
谢玉叹气：“年轻人啊，总是一腔热血，我也不拦你，给你开几丸药路上吃，自己的身体自己要注意，感觉疲惫就停下来休息，不要强撑，你现在年纪轻没感觉，等年纪大了，就知道这其中的滋味有多痛苦了。”
薛应直乖乖应下：“对了先生，来之前，家师曾嘱咐要我来百草堂取药。”
谢玉道：“早已备好，明日一早你们启程之时，再给你。”
薛应直奇道：“是什么药需要专门找先生拿？”
谢玉微微一笑，道：“消痕祛疤。”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金陵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