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还在原地等》未名ing

2、各自成长

　　经过漫长的路途，终于回到了家，晓诗拖着疲惫的身子，把这些天吃掉的零食袋子丢进了垃圾桶里，多日不曾叠起的被子也被整整齐齐的放在了床上。这几天颓废的生活，再见了，晓诗心里想着，补习一年，给自己的梦想多一次机会。从几个大箱子里找出自己需要的复习资料，晓诗坐在桌子旁，开始正式复习功课，台灯发出的黄色的光将晓诗的面部勾勒得十分温和，只是那双紧紧盯着书籍的眼神里却透露着不易察觉的坚定。“咚咚咚”，敲门声不急不缓，一会儿，晓诗的妈妈推门而入，小心翼翼的走到晓诗的旁边，将手里的牛奶轻轻的放在桌子上，安心的走出去了。
　　补习的日子过得分外的快，晓诗每天依着作息时间表起床，上学，吃饭，放学，自己复习，偶然间看到被丢弃在一旁的高考志愿报考指南才发现，成晓宇他们早都开学了，他们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大学生涯，不知道会不会遗忘这个还在半路上用尽全力追赶的自己，偶尔内心闪过小小的失落。只不过这些小情绪很快便会过去，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她便不能再有其他的伤感和犹豫，一切都该为她的补习让路，于是她很快又投入学习之中。
　　“晓诗，出来吧，你家附近的那个小餐馆，我带你见一个人。”还没来得及回答，成晓宇便挂了电话。“讨厌的成晓宇，一放假就回来烦我……”晓诗一边嘟囔着，一边穿上衣服出门。刚走进小餐馆，便看到了成晓宇一身灰色运动衣，休闲里透着几分帅气，是的，乔晓诗怎么觉得，上了大学的成晓宇变得更加阳光也更加帅气了呢，想着这些，晓诗赶快摇了摇头，试图甩出自己这些“不理智”的思想，这是她才注意到，晓宇的面前坐着一个女孩，虽然是背对着自己，但是看着女孩瘦弱的背影，又黑又直的长发，猜想也该是个美女。“成晓宇，动作这么快啊，才刚上大学，就交上女朋友啦。”说着，便走到了两人的身旁。“我哪敢啊，我还等着给伯母做女婿呢！”成晓宇依然一副欠揍的模样，“你好好看看这是谁。”晓诗转过头，开始仔细的端详着女孩，她的眉目清秀，熟悉的眼睛里透露着满满的失落和不安，晓诗看不懂这失落，却读出了她的不安，顿时心里犹如还未愈合好的巨大的伤疤被狠狠的揭开，脑子里不愿记起的回忆像是凶猛的海水，不管不顾的一起喷涌而出，头突然就炸裂般的疼。“罗依，你这个时候还回来做什么，是回来嘲笑我吗？还是看看我当初有多傻？”晓诗喊得撕心裂肺。有些伤痛，你以为会好，但是它留给人的伤害，有时却无法估计。无形的伤害最是累人，它无法用伤口流血了或是脚扭到了去一点一点的计算，它的伤害于潜移默化之中，让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变成这样一种性格的人，有时甚至连自己都讨厌自己。罗依于乔晓诗而言，便是这样的伤害，罗依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不敢言语。“怎么，你们不是好朋友吗？晓诗，有话好好说嘛。”成晓宇对当前的情况始料不及。“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来着指手画脚”，晓诗对着成晓宇大喊。她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快速的逃离了这个让人无限窒息的地方，成晓宇见势，迅速追了出去。
　　接近下午的筱北小镇上人并不多，街道上偶尔三三俩俩的人走过，也是步伐缓慢，这是一个慢节奏的世界，没有大城市的生存压力与残酷竞争，同样也没有挨挨挤挤的人群与拥堵的交通，每天下午下班后，人们就在夕阳西下的草地上，喝喝茶，打打牌，散散步，悠闲自得。晓诗的步伐逐渐的慢下来，由一路小跑到慢慢的向前走着。成晓宇也不刻意的去追上乔晓诗，他只是默默地跟在晓诗的背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个距离刚刚好能够让他扶住可能不小心会摔倒的晓诗，拉走前面可能会遇到车的晓诗，或者刚刚好能够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的距离。只是一段有点些许暧昧的距离，却足以让成晓宇感到脸红心跳，暗恋，是那样一段渺小却刺激的事情，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足以让一个人心动不已。只是，暗恋也同样只是一个人的事情，如果暗恋一直只能是暗恋，那么人也只能尝遍其中的苦涩。被暗恋着的人是幸福的，有时候默默地喜欢着你的人所做的仅仅只是悄无声息的陪伴，也许当事人不知道，也许不在意，在还拥有着的时候不知道那些心无旁骛的陪伴有多么珍贵，当你知晓后却不再确定，那个在你身后陪伴着你的人是否还在。
　　成晓宇是喜欢着乔晓诗的，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从那次偷偷看到她躲在河边哭时便喜欢了，成晓宇总觉得，她的那种哭泣不一样，仿佛世界上来来去去，人来人往，她却只是只身一人，无论多么伤心，即便如那次痛到骨子里，她也只是擦干眼泪，对着别人微笑着继续前行。这莫名的让成晓宇感到心疼，他想进入到她的世界里，不再让她遗世独立般伤感。一旦有了这样想去参与别人人生的欲望，便是沦陷了。
　　成晓宇踩着乔晓诗的影子，慢慢的走着，不去打扰她的伤感，如果早知道把罗依带回来会对晓诗产生这么大的冲击，他是断然不会这样干的。他是在大学里碰到罗依的，开学将近一个月，在餐厅吃饭时偶然看到了这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才发现原来罗依和他念得是同一所大学，只是他是文学系，她是表演系。教室和宿舍都离得太远，相遇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记得在初中的时候晓诗和罗依是很好的朋友，只是后来罗依突然就搬走了，两人便不再联系。
　　晓诗走的有些累了，无精打擦地坐在了路边的椅子上，成晓宇走上前去坐在她的旁边，“说说你们的事情吧！”成晓宇在等着晓诗开口。
　　时间倒回到四年前，那时候乔晓诗不过刚上初二，每天都和罗依形影不离，如同所有的女生一样，是那种上厕所也要一起去的好朋友。初中的学生毕竟还是孩子，听说班主任请假，全班同学便翘了自习课去观看操场高年级同学的篮球赛，但是还没等到晓诗走到操场，罗依便嚷嚷着肚子疼，于是晓诗只好改变路线，陪着罗依去了医务室。结果那天班主任老杨提前回来，看到空荡荡的教室时，怒气冲冲，火冒三丈。接着便去了操场，发现班里那么多同学都在为篮球赛加油助威，终于无法忍受学生的违法乱纪行为，给出了他任职史上最为严厉的处罚，每个人罚跑操场20圈。同学们慢慢吞吞，挣扎着绕着操场跑着，却发现少了两个人，“乔晓诗和罗依呢？”不知是谁多嘴问了一句，这一问，便是乔晓诗灾难的开始。“是不是她们和老杨告的密，要不然他怎么直接来操场抓我们现行？”“乔晓诗同学表现很好，没有和你们一起翘课，你们要多多的向乔晓诗同学学习。”偏偏老杨还专门表扬了乔晓诗，下面同学们已经有了不屑的嘘声。处于少数人的位置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更何况这个少数人只有两个。
　　当乔晓诗陪罗依在医务室检查完之后，罗依便因为肚子疼率先回到了家。那是一个作为初中生通讯还并不那么发达的时代，就连请假也只能让别人帮忙代请。带着帮罗依请假的使命，乔晓诗奔跑着来到操场时，看到的不是轰轰烈烈、热闹非凡的篮球赛，而是同学们一个一个围绕着操场，顶着残酷的日光，无奈的将汗水挥洒在操场的跑道上的画面。旁边班主任老杨站在树荫下，低矮的身材却格外抢眼，头发油的紧紧贴在头皮上，让人疑心他是否已有一个月不曾洗过。晓诗看到这种情况，大吃一惊，老杨说好两天后回来的，现在却这么让人猝不及防。晓诗硬着头皮走到了班长张扬的旁边，无论如何，请假的顺序不能乱，每次学生请假都需要先和班长说明，然后由班长去向老师请假。张扬还喘着粗气，脸上豆大的汗珠不时地掉落下来，白色的衬衫已被汗水浸透，眼神不悦的望着乔晓诗走来的方向。看样子，张扬已经把罚的圈数跑完了。“班长”，晓诗终于在张扬并不怎么愉悦的目光中开口，“罗依因为肚子疼，先回家了，让我来帮她请假。”“你去干什么了？”张扬却并不回答请假的事情。“我……”晓诗被问得一头雾水，“我刚才陪罗依去医务室了。”“那你有没有去干过别的，比如说去告诉老杨我们翘课去观看篮球比赛。”班长张扬不依不饶。“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晓诗一脸无辜，不解的望着张扬。“就是说，你是不是去和老杨告密啦？”“我没有啊。”晓诗急忙辩解道。“偷东西的人不会说自己偷东西的。”张扬一脸不屑。“我没有。”晓诗急得仿佛要淌出泪来。“对了，医务室的医生可以为我证明。”晓诗为突然想到这个办法而庆幸。“呵呵，”一向温和的班长今天却笑得让晓诗感觉那么可怕。“医务室的医生只能证明你去过医务室，却不能证明你没去告密。”张扬一句话让晓诗哑口无言。此刻的晓诗那么孤立无助。“对了，罗依可以帮我证明，她一整个下午都和我在一起。”晓诗像是突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那你把她叫过来啊！”张扬依然一脸不屑，就像一位高官在审判一个令人讨厌的孩子。“她今天请假回家了，我明天把她叫过来。”晓诗突然有了底气。
　　终于回到了教室，学生们一片气喘吁吁，一边的乔晓诗却因为不曾受到惩罚而安然坐着。只是很明显的，感觉到同学们并不是那么善意的目光。有时候，当你和别人不一样时，尤其是没有承受集体承受的痛苦，那就足以引起别人的敌意了。晓诗有些受不了来自周围同学火辣辣的仿佛要把她灼烧的目光，低着头不再言语。她天真的以为，只要明天罗依为她作证，一切都会回到从前，同学们还是那般善意的人，还是那样柔和的目光。
　　仿佛经历了世界上最长的几十分钟，放学的铃声刚刚敲响，晓诗便像赛跑般，飞似的冲出了教室。她快速的奔向的，不是自己的家，而是罗依的家，现在作证的这件事，在晓诗的眼里，是最为重大的事情。“依依，你明天会去学校吧，你帮我作证，证明我昨天下午一直和你在一起，没有去向班主任告密。”晓诗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晓诗，你怎么了？”罗依并没有听懂。“你先答应我，我再和你解释。”晓诗找了个椅子，坐下来。“好吧，我答应你。”罗依坐在了晓诗的旁边。“这帮人，真有意思，怎么能平白无故的冤枉人呢，我们没有在现场，难道就是去告密了吗？还讲不讲理啦？”听完事件的来龙去脉后，罗依开始为晓诗打抱不平。“依依，没关系的，你明天去了之后，把一切都说明白就好了。”晓诗逐渐的舒了一口气。少数人中的两个人总是能互相取暖的，而且她俩本来就是好朋友。“嗯好的。”听到罗依的肯定的回答，晓诗终于安心，这才想起来罗依肚子疼的事情，“依依，你还好吗？肚子还疼吗？”晓诗关切的问。“没事，可能是中午吃坏肚子了。”“那我走了，你休息吧，记得明天的事啊！”晓诗终于能够放心回家。
　　命运之神总是喜欢捉弄人类，当你以为一切事情都顺其自然的发展时，它却总是给你当头棒喝，让你晕头转向，一片混乱。也许命运之神就是喜欢为人类去制造混乱，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强大。第二天，晓诗并没有等来罗依为她作证，只是等到了她的爸爸直接来学校把她的东西搬走，为她办了转学手续。罗依一家就这样毫无预料的搬了家，消失在了晓诗的生活当中。罗依的离开让晓诗永远的背上了告密的罪名，再也说不清。她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也失去了往日那些善良的同学。那时她的整个世界犹如天崩地裂，从此便被同学们孤立了。罗依离开以后，她再没找到一个朋友，没有几个人敢于和一个被众人孤立的人做朋友。从那以后，她成了全班公认的告密者。在路上走着走着，会突然听到旁边的人窃窃私语，于是她只好加快脚步。早上去教室以后，会发现桌子上不知被谁放了一堆垃圾。上课回答问题，椅子会被突然拉到后面，她便一下坐空摔到地上，全班哄然大笑。处于叛逆青春期的同学，都在用着自己的方式去表达着对一个人强烈的讨厌。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晓诗变得沉默寡言，变得敏感多疑，也变得自卑孤傲。她固执的承受着这一切，却还以别人一个伪装的微笑。她也终于明白，原来笑，不一定都是快乐，有时只是无奈。剩下的初中的时光，便是在同学的追弄与自我的隐忍中度过。
　　“直到现在，我都不敢再联系初中的同学，我害怕他们的捉弄，也害怕他们的不屑，我怕自己去付出以后，得到的只是冷冷的白眼。”往事像是蒙太奇般一一闪现，晓诗讲述着，眼里的少许泪水润湿了她的睫毛，一缕一缕在阳光下闪动着，让成晓宇无限疼惜。他从来都不知道，乔晓诗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总以为她的孤独是性格使然，以前他总是搞不清楚，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孤傲喜欢她，还是因为她而喜欢她的孤傲。现在看来，这份孤傲，却是她性格中最为疼痛的一部分。他想治疗她心底的伤感。“乔晓诗，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孤立你抛弃你，我不会离开你，我会陪着你，一起去得罪这个世界。”成晓宇一字一顿的说。“晓宇，谢谢你。”晓诗不可否认，她的的确确被这句话感动到了，她所需要的，只是那一份陪伴，但凡当初只有一个人去谅解她，也许日子会过得不那么艰难。但是失去的时光无法挽回，造成的伤害也无法抹去，舔舐伤口的事，或许只能交给自己。“时间不早啦，我该回去复习功课了。”晓诗报以成晓宇一个甜甜的笑。“我说过，在我面前，如果不想笑，其实可以不笑的。不放心你，我送你回去。”成晓宇的话似乎不容违背。乔晓诗乖乖的跟在成晓宇的身后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成晓宇的肩膀变得更加宽厚了，在他的肩上仿佛能撑起另一个人的重量，也足以能够陪着她去得罪这个世界。
　　轻松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假期很快便结束，对于一个补习生来说，假期不过只是留给你喘口气的时间，很快便要继续努力前行。那个时候我们总是以为，高考结束，一切都会变好，我们可以穿上自己最喜爱的帆布鞋，拉上行李箱，永远的逃离这个如同机械般运转的世界，从此便获得自由。未来无论多么美好，现实的问题依然无法逃脱。乔晓诗开学之后的第一场模拟考试成绩差的可怜，当她看见试卷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红时，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回到了落榜时的那种绝望，未来那么远，她想要的未来，究竟什么时候能来，想着，便感觉到有泪快要溢出眼眶。高考前的那段时间，泪腺是非常发达的，仿佛只要稍一努力，便能让泪水迅速地滋润干瘪的眼睛。
　　回到家，乔晓诗无力的瘫坐在床上，曾经那首伤感的铃声早已被晓诗调成了震动，此时手机屏不停地闪着，震动的“嗡嗡”的响声让她心烦意乱。终于不耐烦的拿起手机，“喂，成晓宇，你要干嘛？”对方似乎并未听出电话这边的不悦，“晓诗，我得到了学校举行的征文大赛一等奖，还有五百块钱的奖金，回去我请你吃饭啊！”成晓宇的喜悦与乔晓诗这边的荒凉形成强烈的对比，乔晓诗终于爆发，“成晓宇，我没你那么闲，我要参加模拟考试，我要背英语单词，我还要做数学试卷，我没有时间和你打电话，我也没有时间和你吃饭。”电话那面顿了几秒，仿佛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对不起，我打扰你了。”隔着漫长的电话线，晓诗也能感受到成晓宇的失望，那是一种不被理睬的孤单。“嘟嘟”电话忙音的声音响起，晓诗也挂上了电话。“对不起”终是没有说出口，其实成晓宇给乔晓诗打电话的次数并不多，只是他运气太差，遇上了今天心情不好的她。那时候她并不知道，她乔晓诗是成晓宇第一个想要分享喜悦的人，而她将这种喜悦无情的关在了门外，还锁上了铜墙铁壁。
　　另一边，成晓宇拿着手机，所有的喜悦全都烟消云散，努力如果无法得到喜欢的人的认可，那还有什么意义。“叮铃”，短信提示音，成晓宇的眼睛开始发亮，打开手机，看到罗依两个字，眼神顿时暗淡下去。“听说你得奖了，恭喜。”成晓宇看完短信，也不回复，随手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往后的几天，晓诗听到手机震动时，总希望出现的名字是成晓宇，但是直到高考前几天，成晓宇再没打过电话，他果然做到了不打扰她。
　　高考在即，乔晓诗越发紧张的复习，她暗暗地告诉自己，“这一次，我不会输。”
　　第二年，乔晓诗如愿考上了A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