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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火灾 ...


  •   越来越多的烟从紧闭的门缝里灌进来,离门口五步远的地方都已经能感觉到门那边灼人的温度。

      一定是起火了!

      钟霖脑子“嗡”的一下,本能的去够放在床头柜上的水壶——她能够拿到的唯一水源。烟尘带来的焦味直冲脑门,钟霖被呛得连连咳嗽,再不敢耽搁,憋着气拧开了壶盖,直接倒提起水壶把里头剩下的半壶水哗啦一下全倒在枕边的毛巾上,又用湿毛巾捂住口鼻这才敢呼吸。

      她记得安全讲座的老师曾经提过,用湿毛巾捂住口鼻能减缓烟气吸入,延长在火场中行动的时间。可她现在瘫痪在床,能动的只有两只胳膊,有湿毛巾在也只能拖延一时。

      自从瘫痪以后,钟霖还是第一次燃起这样旺盛的求生欲。然而她的活动范围里除了软趴趴的枕头被子,只剩下手里倒空了的水壶。

      水壶!她眼睛一亮,目光随之落在床对面紧闭着的窗子上,这房子破,玻璃看起来也很劣质,用水壶砸碎它好像没什么困难。可刚刚举起水壶,钟霖忽然又犹豫了,她躺着看不到外面,不知道屋子附近有没有人。要是外头没人,窗子一破大量涌入的空气会不会刺激火势?

      然而仅仅犹豫了两三秒,门口忽然传来木头燃烧的“辟剥”声,吓了她一跳!火已经烧过来了吗?没时间考虑了!钟霖一咬牙,使出吃奶的力气把水壶照着窗子狠狠的砸过去。

      赌了!
      她盯着扔出去的水壶。却眼睁睁的看着水壶撞在了窗帘上,一缓冲,只在玻璃窗上磕出个响,就滚到了地上。

      大概她这辈子所有的运气都在前二十三年花光了吧。

      钟霖死死盯着躺在地上还滴答着水珠的壶,心里一下子蹦出两个字:

      完了。

      只一会功夫,房间里的烟已经越来越浓,打湿的毛巾毯早已失去了作用,有毒的烟气似乎无孔不入,灌得她呼吸道像火烧一样的疼。

      就算窗户砸开了又怎么样?没有人会来救她,没有人会冒着这么大的火来救一个高位截瘫的废人!

      浓烟中,钟霖第一次意识到,她想活下去!哪怕以后终日与床为伴,哪怕是个离不了人照料的废物,她也想活下去!她才二十三岁,她才二十三岁啊!

      两个月前,开着大奔出入独栋别墅的时候她绝对预料不到,在不久的将来,她的人生会在一间不起眼的平房里走到尽头。

      钟霖是谁?H市著名企业家钟长健的独生女,毕业于国内顶尖学府,精通三国外语,是H市最年轻的CEO,再往前推还有高考状元,中考状元,宋庆龄奖学金得主等诸多光环加身,总之钟霖短短二十三年的履历,无论在哪个阶段都优秀得堪称同龄人中的标杆。

      直到两个月前的一天。

      那天晚上,钟霖下班后和往常一样驱车回家,没想到半路上却遇到了本市年度最惨烈的车祸。疲劳驾驶的货车司机一连撞翻五台小车,三死七伤,而钟霖又是伤者里伤势最严重的那个,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可医生给的诊断书里却明明白白写着,高位截瘫。

      苏醒后,钟霖木然的听着医生嘴里冒出一串串的医学名词,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只管着了魔似的把没打吊针的那只手举到眼前翻来覆去的看,看到后来,几乎连每一根血管的形状位置都刻进了脑子里。全身上下,她如今能够控制的居然只剩下这双手了呢。钟霖忽然就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眼下她醒来已经三天了,钟长健却只来过一次,待了不到十分钟。

      外人都以为钟长健离婚二十年未再娶,膝下也只有她一个女儿,必然将她视若珍宝。可事实上,只有她这个亲生女儿知道,所谓父女情深都是演给外人看的,钟长健要的从来不是“钟霖”,而是一个“足够优秀的继承人”。只要能够胜任,他并不在乎这个角色是谁来演。

      过去的二十三年里,钟霖将这个角色扮演得非常好,钟长健自然也乐于给她资源。可是现在,她再也不是那个可以给钟长健装点门面的天之骄女了,钟长健会怎么对她?送疗养院养着么?她倒是想,可她不觉得钟长健会花钱养一个看不到希望的废人。

      忐忑的过了几天,钟长健的秘书终于来了,告诉她钟长健很快就会派人送她去美国进行康复治疗。听到这个消息,钟霖有那么一瞬间的自我怀疑——难道钟长健对她还有那么点父女情在?

      没等她来得及进行自我剖析检讨,钟长健就真的派人送她离开了。只不过,目的地不是美国,而是一个她听不太懂口音的偏远农村。隔着门,钟霖清楚的听见送她过来的司机交代将来要照顾她的人——年过四旬的跛脚女人“好好照顾他的女儿”,甚至在临行前,那司机还专程给钟霖来了演场不忍离开的分别戏。不明里就的跛脚女人当场被感动得泪眼汪汪。

      不愧是她父亲的走狗,演技都一样的好!钟霖冷笑。对钟长健来说,能出钱把她这个废人送到乡下养着恐怕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

      说不定,这场火也并不是什么意外,不然怎么就这么巧,在屋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才突然烧起来?

      这个想法像毒蛇一样钻进钟霖的脑子里,她越想心就越惊,车祸以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飞速的在眼前回放,一些曾经被她忽略过的蛛丝马迹很快就串联了起来,勾勒出一个她从未意识到的答案。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钟长健把她扔到农村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后手?

      钟霖忽然很想笑,可一张嘴,浓烟就迅速的灌进了胸腔,她猛烈的咳嗽起来。火已经烧了进来,滚烫的烟尘让她的嗓子跟着灼烧起来,窒息的感觉很快攫住了她。

      在意识完全消失之前,钟霖迷迷糊糊听到了窗外传来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声:“让我进去!霖霖还在里面!”

      是陈姨吗?那个跛脚的女人……真想不到,最后还惦记着她的居然是一个相处不到两个月的外人。

      钟霖又想笑了,可一行眼泪却从眼尾悄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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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火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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