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心炽情》望艾

15、第四章 第三节

　　欧熙臣坐在病房里，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凝着躺在病床上，没了血气的篱朵。心里的感觉很陌生，很怪异。明明是他不要她要孩子的，可是在她绝决的撞上桌角那一刻，他几乎有一瞬间的窒息。而篱朵临昏迷前的那句话，让他的泪，差一点点，就落了下来。
　　老爷子此时走进了房间，他站在孙子的身后，如当年一样紧实的拳头一下下砸向自己的孙子，颤抖的声音和微弱的哽咽，欧熙臣都感觉得到。所以，他没有回头，任爷爷的拳头发泄般敲着自己，感觉着爷爷的泪在老脸上纵横，欧熙臣咬着牙忍着痛，忍着心里的痛。
　　老爷子砸不动了，他停下了拳头摊成一片掌，按在了孙子的肩上。“你要怎么跟她说啊，这个苦命的孩子，你怎么对得起她啊？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太自私了，我为了不让你继续将心放在末末身上，我就很高兴你能娶了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到头来却害了她，这是悲剧，我酿成的苦果啊。要是把篱丫头给了任何一个男人，也不会让她受这种委屈啊。”
　　欧熙臣真的要坚忍不住了，他咬着牙，咬肌鼓动。他伸出手握住篱朵垂在病床边的手，握得很用力。“爷爷，我会对她负责一辈子的。”
　　“你能负什么责？她连女人最基本的权利都没有了，你要对她怎么负责。你怎么开口告诉她这个事实，你怎么说得出口啊？”老爷子的泪又滑了下来。
　　欧熙臣听着爷爷的哭声，眼泪一直隐在眼眶最深处，呼吸变得艰涩，连吞咽的动作，都变得吃力。他一直握着篱朵的手，力道放轻，移到自己的唇边。是的，他太狠了，狠到杀了自己的孩子不说，连以后的孩子，一起扼杀了。
　　篱朵这一撞击，当场昏迷，而赶来的医生在为她做了清宫和彻底的检查后，遗憾地宣布，篱朵的子宫内膜受损严重，异位破损，以后，不能再怀孕了！
　　欧熙臣在听到这个结果时，脑子里一下子浮起了篱朵冰雪般的脸，从她懂事起，他就再也没让她露出真心的，快乐的笑容啊。
　　床上的篱朵动了一下，欧熙臣忙将视线移向她的脸，她哭了，她真的哭了，那透明的泪就如欧熙臣预料的一样，晶莹剔透。
　　“篱朵，对不起。”欧熙臣知道，自己的这句话是废话。听着爷爷离去的声音，面对不愿睁开眼的篱朵，欧熙臣心如刀割。

　　经过一个星期的住院治疗，篱朵出院了。她平静地接受了无法再孕的事实，在医生对他叙述这一事实时，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木然的，就是一块漂亮的化石。而站在她病床边的老爷子，当场就宣布，等篱朵出院了，回老宅子由黄嫂照顾，欧熙臣愿意和末末怎样，他也不管了，他要的，只有篱朵这个孙媳。
　　虽然是气话，但是篱朵被接回老宅这件事，一点没有更改的余地。出院那天，篱朵和欧熙臣的表情都是枯槁般，无语，低首。欧熙臣将篱朵的几件衣服交给黄嫂，看着车子远离自己的视线，从始至终，篱朵没有看他一眼。
　　她是恨他的吧？她有权利恨他啊。欧熙臣想到恨这个字，就觉得寒意阵阵。可是，他真的太乱了，手头上的事乱得没有线索，心里的感觉变化没有头绪，连他要做的行动，都乱得没有章法。唯一没有乱的，是他每天都会去看篱朵，即便只是看着她没有生命般呆坐着的背影，只要看到她，他才能放下心。
　　他不认为自己对篱朵动了爱情的心，只是可怜她，也愧对她罢了。
　　今天，当他放下关于“皎帮”的一些动态后，再次来到老宅时，看到了，就是篱朵坐在阳光下，一身白衣，飘飘若仙，仿佛随时可能绝尘而去。
　　欧熙臣走到篱朵身后，望着她身上白色的长裙在阳光上折出的白色光晕，冲动般，他自她身后拥住了她的肩。
　　篱朵没有震惊，也没有回头，她的眸光一直看向远方很远很远的那棵古槐，那里，有年少时的孩子们，坐在树下嬉闹的回忆。大少和晴彩偷偷牵手，二少爬上树摇落槐树花，她和末末蹲在树下大捧大捧地抱起白色的小花串，笑呵呵的直叫。在她的记忆里，其实记住的，都只是快乐，她不想恨二少，所以他对她的冷，她都会刻意忘记。时间久了，就真的模糊了当时的情景。
　　欧熙臣发现了篱朵的麻木，他皱紧了眉头，望着篱朵头顶的眼里有着他自己都没查觉的怜惜。
　　“篱朵，我们离婚吧？”欧熙臣没有意识的，说出了这句话。
　　篱朵的身子终于颤了一下，她抬头，回眸，眸光闪了闪，瑰丽的唇瓣轻轻开启，她说：“二少，离婚之前，可以给我一场婚礼吗？”语气近乎哀求，眼里却没有水气。
　　欧熙臣眼神复杂地变了几个来回，他缓缓点头，确实，他欠篱朵的太多了，不仅仅是一场婚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