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世》嘿嘿呦

5、此宋非宋

　　孩子的心无疑是敏感的，欧阳眞失落的低着头说道：“我好像是最笨的孩子。”

　　“是吗？眞儿是这么想的？”苗淼挠了挠脸颊重复的对着欧阳眞问道：“眞儿真的觉得自己是最笨的孩子？”

　　欧阳眞看起来就像是要哭了一般，小小的头颅几乎垂到了胸前，大力的点了点头。

　　“那眞儿一定很难过。”苗淼摸了摸欧阳眞头上已经完全耷拉下来的软毛。

　　欧阳眞忍不住拿袖子抹着眼睛，带着鼻音的嗯了一声。

　　“眞儿一定非常的担心，大兄二兄都能将四书全部背下来，他们都比眞儿大很多，可是淼淼也能将四书背下来，眞儿会害怕兄长和淼淼因为这个不喜欢眞儿，会担心爹爹娘亲觉得眞儿很是愚蠢，是吗？”

　　淼淼询问着欧阳眞，小小的肉肉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兄妹两个站在石子路上谈论的场景在欧阳修眼中极为温暖好笑，两个穿的毛绒绒的团子，一个因为被兄长幼妹的打击而怀疑自己太笨，害怕被家人讨厌，另一个清清冷冷，拧着小小的眉，绞尽脑汁在想着怎样安慰同胞兄长，可说出的每句话却都像是插刀一般，眼看欧阳眞被淼淼打击的都快蹲到地上埋头大哭，欧阳修正要出声听到淼淼接着说道。

　　“眞儿见过其他的孩子吗？我是说除了我以外和眞儿同龄的孩子。”淼淼其实有些紧张，她真的不知道如何安慰一个怀疑自己的孩子，要知道她还是真的孩子的时候，是第一个世界，那时跟在父亲身边，每天想的都是怎么样填饱肚子，怎么样躲避丧尸，哪里有时间想这种问题。

　　“见过。”欧阳眞抬起挂着一行泪珠的小脸看向淼淼，不自觉的挺直脊背。

　　“眞儿认为比起他们自己依然很笨吗？”淼淼认真的看向欧阳眞：“在淼淼看来，眞儿明明很聪慧很优秀，只是眞儿不相信自己，大兄二兄要比眞儿大那么多，等到眞儿那么大的时候，一定比两位兄长背下的书还要多，眞儿也是淼淼的同胞兄长，怎么会笨呢？。”

　　欧阳眞猛然睁大还含着雾气的眼睛，圆滚滚的像是猫仔一般可爱极了：“真的？淼淼觉得我很聪慧？”

　　“当然，不然我们去问大兄！”淼淼信誓旦旦的说道：“比起其他的孩子，眞儿要优秀多了！”

　　“不，不要。”欧阳眞不自在的扭扭小小的身体，羞恼的小声嘟囔道：“因为这种事害怕实在太蠢了，才不让兄长知道呢！。”

　　欧阳修慢慢出了一口气，对着跟在身边的老仆招了招手，悄无声息的顺着原路返回走进薛氏所在的院子。

　　薛氏坐在屋内拿着绣绷，看到欧阳修面含微笑走进来，放下手中的针线笑道：“官人可是碰到什么好事情了？”

　　“的确是好事情。”欧阳修捋了捋胡须坐到薛氏的身边笑着拍了拍薛氏的手。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桃花盛开，朝堂上的事情从欧阳修断断续续的言语中可知，新帝的威势已经立起，不过淼淼听到这些的时候只是淡然的笑了笑，不管新帝是不是她当初的兄长，她现在已经不是大宋的长公主，人是一种活在当下的生物，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的当下是未来的现在，每一个属于自己的只有现在的每一刻。

　　踏青的时节，不论男女头上都带着簪花，有带着浅浅香味的正在盛开的春花，更多的是绢丝绸布做成的大朵大朵假花，熙熙攘攘的聚集在一起笑闹。

　　一年中最为盛大的赏花会也在这个时候，在东京城内最大的花街上举行。赏花会便是为了选出青楼行会，教司坊内才艺最佳的妓子作为百花的魁首。

　　文人风流，士大夫以狎妓游玩，歌姬唱词为一大乐事，高官达人，清贵富商皆以参与赏花会为盛。

　　不过这些和欧阳一家人并没什么关联，欧阳修抱着幼子，身边跟着两个年长的儿子，装扮成普通民众的模样，没有乘车，徒步走向踏青的地方。

　　淼淼回头看了一眼举着花枝四处乱跑的孩童，牵着薛氏的手松了松，她没有讶然失声已经很好，大大的眼睛呆愣愣的直视着，好久才艰难的眨了一下。

　　“虽然已经差不多确定，真的看到才更加不可思议！这里怎么可能是上个世界曾经所在的宋？！别说上一世，即使是上上世也没有见过，真是令人震惊！”

　　淼淼在脑海中喃喃自语，欧阳修抱着欧阳眞看到薛氏停下来，好奇的看向薛氏。

　　薛氏举起空闲的一只手对着欧阳修比了一下，指着看呆了一般的淼淼轻轻摇了摇头，眉眼弯弯的遮面而笑。

　　“呀！是鲛人！”欧阳眞扭过头，圆圆的眼睛中满是亮光：“真的是鲛人啊！爹爹娘亲你们快看！是鲛人是鲛人！”

　　欧阳修张嘴念道：“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鲛人凶悍，主要以鱼虾为食，有时也会以海上行人为食，在海中极难捕捉，离水以后皮肤干涸容易死亡，没想到在距离南海如此之远的汴梁城竟然能看到鲛人，真是难得。”

　　“淼淼，淼淼？”欧阳眞从父亲怀中扑腾下来，叫了两声呆愣愣的淼淼，没有得到应答拉着薛氏的另一只手，冲着同样看过来的两位兄长笑道：“大兄二兄你们瞧，淼淼都看呆了。”

　　欧阳发，欧阳奕摇头相视笑了，淼淼对他们的打趣浑然不觉，半晌才慢慢吸了一口气。

　　两行兵将全副武装骑在高头大马上，在人群中分隔开一条道路，路的中央是三头青牛拉着一辆特制的车子，一侧还有一个骑着白色毛驴昏昏欲睡的老人，在路人一层层的围观中缓缓前行。

　　其实说青牛拉的是车子并不准确，它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安装着四个轮子的巨大方盒，方盒之上有着遮阳的顶棚，雕刻着神秘而又奢华的纹路，从上垂落着闪着幽蓝色光泽的白色沙曼。

　　方盒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竟然如同玻璃一般剔透，里面装满清水，足足有五六丈高，行路间也不见有水迸溅出，水中央，一只鲛人斜斜漂浮成一种慵懒的姿势，黑色的长发在水中飘散，看起来异常的柔顺美丽，白的如同玉石一般的身体袒露在外，完全看不出性别的脸庞上有着一双湛蓝的眼眸冷冽的看着周围。

　　或是淼淼的眼神和周围游人的眼神相比较起来更加执着，或是淼淼看起来太过幼小，眼神过于纯净的惊讶引起了鲛人的注意。

　　鲛人在水中如同孔雀尾羽一般的鱼鳍动了一下，朝着淼淼所在的方向轻快的游动，脸贴在那如同玻璃一般的材质上，良久咧出一个笑容，尖利的牙齿在露出的瞬间吓的围在四周越来越多的人惊呼着往后退了一步。

　　领头的将领回头看了一眼，顺着鲛人的视线看向淼淼，锋利的视线让淼淼瞬间回神，警惕的看向对方，薛氏连忙将淼淼揽到身后，欧阳发皱眉看着将领，对着薛氏笑道：“母亲莫怕，此人大概就是镇守岭南的张启将军。”

　　“啧，是个娃娃。”将领嗤笑一下，敲了一下方盒，鲛人依然趴在那里直直的看着淼淼，似乎不满意她的视线转移，猛地直立起上身，鱼尾狠狠的拍打在那透明的壁面上。

　　白色毛驴上的老人睁开一直紧闭的双眼，那是和鲛人如出一辙的蓝色。

　　老人从怀中摸出一个造型诡异的陶笛，慢慢吹奏了起来，鲛人在听到乐声的瞬间安静下来，重新回到水底伏下身体歪着头，只是视线依旧停留在被薛氏遮住的淼淼。

　　老人颤巍巍的将陶笛重新放入怀中，重新闭上上眼，又像是一开始困的昏昏沉沉的无害老人。

　　“不过一武人。”欧阳修摸了摸被将领的视线吓的脸色有些不好的欧阳眞，对着薛氏说道：“张启护送鲛人入京，必然是献给官家。”

　　薛氏回头望了一眼，视线恰巧对上正歪头看着淼淼背影的鲛人，回想到对方那一口尖锐牙齿，莫名惊慌的将淼淼揽的更紧，转头对着欧阳修轻声说道。

　　“听闻鲛人多诡异之事，这热闹我们不看也罢。既有兵将进京，城中百姓又多随后观看鲛人，街道难走，官人，不若您带发儿，奕儿，眞儿他们去观看赏花会。”

　　欧阳奕闻言，不由自主露出笑容，扭头对着欧阳发眨了一下眼睛，欧阳发略略不自在的看向脚面，半掩在发间的耳朵一片通红。

　　欧阳修干咳一声，身体往薛氏的方向倾了倾，低声说道：“夫人如此说，我便去了。”

　　“老不羞！”

　　欧阳修让随从护送薛氏和淼淼回府，薛氏停在和欧阳修分开的街道上，看着欧阳修有些雀跃的背影低啐一声，随即带着淼淼走进了脂粉铺子。

　　困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