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今天也在心累》鱼子米卡

27、梦境、回忆、狐

　　和绿谷出久道别后，狐之助回到了属于他的住宅里。

　　夜晚，当他进入睡眠状态时，自动逸散在世界中的数据与接触过的波纹就会产生联系。原子和分子组合后、独特的，仅属于那个人的波长是可以被识别的，识别到的【被世界记录下来的那个人的痕迹】也就在狐之助的数据库中得到大致呈现，并且以数据修复达成还原。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梦到了见过的人的，自己不曾知晓的事情】这一独特的情况。

　　狐之助在检测与搜索上的功能比较活跃，当他想起至今为止见过的人和经历的事情时，一些零星的画面就会这样进入他的识别区域中。

　　而在睡梦中的狐之助没有拒绝，接受了这些记忆。

　　他在散落的樱花中看到了自己，那是刚刚被创造出来的那个时期的仅仅是一个工具的人工智能。他还不知晓何为感情，也不知道为什么刀剑男士们会因为选择而倍感痛苦。

　　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的本体与时之政府签订契约，两把刀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江户时代。狐之助是陪着他们一同前去的，在那里，身缠疾病的冲田总司没能达成自己的理想，抱憾而终。

　　大和守安定身上还披着新选组蓝色的诚字羽织，他站在房门前听着里面的咳嗽声，像每一个同样披着蓝色羽织的新选组成员那样为了那个人目前遭遇的疾病难过着，为了他的命运不公着，憎恨当下的时代为什么没有有用的医疗手段。

　　“清光，狐之助，我想救他啊。”

　　深蓝发色的少年面容上不再是过往的平静和煦，他憎恨着所看到的，却又庆幸于自己还有再见到那个人一面的机会。

　　但是，越是见不到越是想念，见到了，就更为想念。

　　大和守安定与他的主人的长相要相似得多，就连服饰也几乎一致，这一切无一不在诉说着他对过往的想念，对过去时光的怀念，以及对主人的执念。

　　大和守安定是独自一人藏入新选组中的，只为了能离冲田总司再近一些，想要看看他。加州清光当时正在狐之助的身边，一人一狐狸在夜色中来到了有一段距离的一棵树上，在这里只能看见大和守安定所在的房屋，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加州大人不和大和守大人一起吗？”狐之助这样问着，“在下的数据监测到，大和守大人现在的情绪非常不安定，这样下去说不定他会放任溯行军，做出【改变过去】的行动呢。”

　　狐之助仍然是柔软的小狐狸的样子，但加州清光知道，它的爪子随时可以斩断他们的本体。狐之助这次的陪同和监视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它却放任了大和守安定去接触旧主，甚至直到现在都仍然待在这里，没有去事先限制可能的违约行动。

　　它在试探，却也在给予机会。

　　“你相信他吗？”加州清光说，“我相信他的选择，他并没有看起来的那样沉溺在过去里，他也明白我们签订契约是为了什么。”

　　——为了保护他们的主人所经历的一切，用生命谱写的所有痕迹。

　　夜深了，大和守安定转身离开那处住所，他手中提着刀，冰凉的蓝色双眸望着夜色里现出身形的溯行军。

　　身体小巧的敌短刀嘴上叼着一把短刀袭来，它的蛇之白骨在空中游动着，长着角的头部有些可怖。短刀速度非常快，但大和守安定一只也没有放过。

　　在这里，敌军才是想要保护他的主人的人。

　　但是，这样的话，在他记忆中走向死亡的那个人要何去何从？

　　“他是很努力地对抗了疾病，实在撑不住了，才永久地安睡了啊！”

　　手中的刀刺出的速度更快了，大和守安定将在敌短刀之后袭来的敌打刀头部削落，坚定地挡在了时间溯行军前进的道路上。

　　这样的事情在过去的时间里不会仅仅发生一次，想要改变冲田总司死亡这一历史结果的人太多太多，毕竟他的强大、他的坚强和他的个人魅力都塑造出了他在后世也必定能被后人尊重景仰的形象。这次站在这里的是他大和守安定，下次也许是其他的刀剑男士，而现在站在这里的他、以及尚未出现的加州清光比起其他的刀剑男士要更有说话的权利。

　　“不要再打扰他了——全部，都给我首落死啊！！！”

　　樱花满天，加州清光的刀成了大和守安定背后的守护。

　　两人奋战着，源源不断的时间溯行军终于不再进行攻势了。他们判断了这次行动的必败无疑，仅剩的残余敌军也被那两人的刀给杀尽。

　　狐之助注视着这一切，他有些触动地睁大了眼睛。

　　在计算中，大和守安定会站在时间溯行军的那边让主人活下去，改变历史的概率是90%，要说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在测试中，大和守安定对主人的眷恋度是十分高的。

　　人类要如何容忍敬爱之人在眼前死去，得不到一丝救赎？

　　狐之助的计算是合理的，是依据了人类本性的。刀剑男士们诞生于刀剑，是付丧神，却也因为长期与人类相处而对主人产生了非常深刻的感情。

　　但他心里有个声音，他想看看那10%的奇迹会不会发生，这是刚刚诞生的AI对一切有感情的生物的好奇，他好奇于【感情】这样的东西会造成多大影响，也好奇于奇迹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毕竟对于90%的概率来说，那10%的概率实在是太少了，狐之助这仅此一次的试探有可能面临的只有失败。

　　但这一次，这仅此一次的，他就看到了属于【有感情的生物】的无限可能性。

　　即使只有10%，这10%也是存在的，不容忽视的。

　　从那以后，属于AI的个人判断中又新增添了一条——不要太用数据去决定任何一个可能带来可能性的事情，数据要与实际结合，才能更合理。

　　梦境消散，下一个梦境却又编织来了。

　　狐之助低下头，看见了属于人类的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他的手里什么也没有，虚虚地握着，手中却感受到了冰凉的铁链的触感。

　　他顺着铁链的方向往前走，在骤然如同水墨般散开展现出来的街道中看到了一个小女孩。

　　那是熟悉的面容，是他用灵力弹杀死的鬼。

　　在逢魔之时，黄昏的橘红色染上了更深的血红，云朵的颜色太浓了，显得有些可怕。一个几乎有半个她高的捕兽夹被她抱在怀里，空余的右手手心里还提着今天一起得到的小玩偶。大正时代，外国的很多东西都传入了国内并且被人们接受，但居住在山林里、偏僻乡村的他们还是稍微有些孤陋寡闻的。手中的小玩偶是毛茸茸的小熊样式，它有些破旧了，有很多缝缝补补的痕迹。这是熟悉的店铺的老婆婆送给她的，听她说这是她年幼时偶然得来的玩具。她的女儿年纪大了，又嫌弃它太过破旧，宁可买新的也不愿意再要它，老婆婆想，干脆送给小女孩好了。

　　小女孩独自一人出门，趁着天色还不晚赶紧回家，路上也好有个陪伴。

　　我愿意啊。

　　她如此想着，开心地收下了小玩偶，并决定从今往后都将它认成是自己的朋友。

　　她出生自猎人的家庭，是兄弟姐妹中处在中间的孩子。长男往往更受期待，长女往往更受关注，幼－男和幼女则是最受宠爱的，她是家里的第二个女儿。

　　白天，她帮助父亲来到山下的集市购买用于设置陷阱捕住大型野兽的捕兽夹，下午害怕天色要晚了，才匆匆赶上回家的路。

　　但今天的天黑得比往常更快，也许是因为入冬了，黄昏来得格外地早。

　　她不小心绊倒了，手中的捕兽夹摔了一下，滚到了几米外的一处小巷子里。

　　……杀死她的并不是捕兽夹，而是捡起了捕兽夹的人。

　　被人杀死，她才会怨气不散以怨鬼的形式前来复仇。当她尝到宰割他人性命的快-感时，她才真正地长出了鬼角，化身为鬼。

　　鬼看到了受了自己的影响，真的动了起来的朋友。小玩偶认为她是他的朋友，不论什么事情都会帮助她。

　　她带着她的好朋友，就这样一直在血腥中生活着了。

　　她手上的人命远远不止三起，只不过她只负责用捕兽夹夹掉头颅，尸体是交给了她的好朋友来处理的。小玩偶的实力越来越强大，成为了她的骑士一直保护者她，无论是什么除妖师来都没有办法胜过他们。

　　近年来，强大的除妖师家族的场一族甚至想捕捉他们让他们成为受人驱使的式神，可他们是恶鬼，又怎么可能失败？

　　无数的尸体堆叠，小女孩厌倦了。

　　“我们去东京看东京塔吧。”

　　她说着，一路北上。

　　狐之助储存了这份再也不会有人知晓的往事，即便如此，他也不会后悔杀死小女孩这一恶鬼。

　　小玩偶消化的人类的身体以及灵魂数量已经超过了十位数，幸好当时他的速度够快，不然新吃下的死者们的灵魂也要被消化成它的养料了。虽然与在奴良鲤伴的那个平行世界中遇到的食人的鬼不是同一种鬼，但残暴血腥的行为都是一样的。

　　眼前的小女孩的确有着悲惨的过去，残忍被杀死时的绝望即使是狐之助，看到也会动容。死亡和幼童是最不匹配的选项，幼崽应当在安全的环境里成长。

　　但是——

　　即使有着悲惨的过去又如何呢？

　　因为悲惨，因为迫不得已，所以必须去杀人、食人，将人类的一切变成自己的养料，让自己更强大？

　　狐之助离开了这份记忆，没有再去看属于平行世界江户时代末期的那只食人的鬼的故事。

　　与其将梦境消耗在读取这样的数据上，不如放在其他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说起来，今天遇见的齐木楠雄的身体数值实在是出乎意料。狐之助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数值，肉眼上看上去很普通的一个少年身体里居然蕴含着极为强大的力量，不过看样子还不能彻底随心所欲地掌控，才需要用到各种抑制设施。

　　科技类的东西是狐之助最擅长的，但他没有去解析，也没有深究齐木楠雄此人的数值。

　　他想以普通人类的方式，去普通地结识一个人类。

　　就像齐木楠雄亲口说的那样，“只是个普通人”，他们相处起来不需要思考任何与非日常有关的事情。在互相的眼里都是普通的人类，可以用着最日常、平常的方式结缘、认识、交流。

　　这样的经历狐之助想拥有一次。

作者有话说

　　空助：哈？科技类的东西是你最擅长的？
狐之助：（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