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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三) ...

  •   宋楠给他打电话说最近局里没有什么大事,一直在暗中监视李致,让他在家里好好待着。
      唐嘉乐心不在焉的答应了。他的心里很烦,局里的事固然重要,如果需要他,他还可以用局里的事做借口拒绝和何母见面,事情早晚都要面对的,他知道。
      有时候心系彼此更是拖累,他在这个时候被那群人盯上,自然不会是一个好兆头,他大可以用自己去做诱饵,引蛇出洞。但比这更重要的是不能打乱局里设好的计划,更不能让自己被对方抓住,来一个措手不及,让局里的人焦头烂额。
      既然局里这个时候不需要他,他就要保护好自己,一方面保证计划的顺利进行,一方面他也要好好的考虑一下,下一步到底应该怎么做。
      ……或者,郑开可以帮助他。
      郑开来的很快,前后不过一个小时。
      他带着些许疑问看着来开门的唐嘉乐,弯腰换鞋,坐在沙发上,自始至终都没有问出自己的疑问。
      还是唐嘉乐笑着解释,“郑医生,我哥去公司了。”说着,撩起衣袖让郑开看他的伤,“我昨天在回来的路上被袭击了,所以在家好好养伤。”
      郑开了然的点点头,虽然他的心里还有疑惑。警察受伤很正常吧,没必要因为一点小伤就在家休养,但是比起唐嘉乐冒着被何其琛先生知道的危险,约他在家里谈话来说,这些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小事,他更在意的是唐嘉乐找他的目的。
      他静静的等待着唐嘉乐告诉他。
      唐嘉乐礼貌的给他倒水,放在他面前,“郑医生,你一开始告诉我说,我的神经出现了问题,忘记了一些事情,对吧?”
      “嗯。”这个问题太平常了,几乎每个病人都会问,但是,唐先生现在问就很奇怪,也许是他第一次问,也许是他隔了这么长时间才问,又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平静。
      郑开拿不准唐嘉乐心里的想法。
      “我忘记了什么呢?很重要吗?”唐嘉乐摩擦着水杯边沿。郑开张嘴,没来得及说出口,唐嘉乐就又说道,“如果不重要就不要告诉我了,或许我忘记的正是我想忘记的,再记起来只会让我徒添悲伤。郑医生,你说呢?”
      “不!唐先生,你忘记的事情对你来说很重要。”郑开抬手握住唐嘉乐的手腕,情急之下竟然把水弄了些出来,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尴尬的放开手,“唐先生,对不起,是我激动了。”
      唐嘉乐摇摇头,拿过纸巾给自己擦水,眉目低垂,看不出一丝的不愉悦。
      不过,从他漫不经心低头擦手的动作来看,他要么对郑开说的事情不以为然,要么是在掩饰自己。无论是那种郑开都不能不说,并不是他不考虑病人的心情,而他恰恰是思及以后唐嘉乐感受才说的,今天唐先生已经主动提出来了,他没道理再去寻找以后渺茫机会。
      循序渐进固然是个很好的方法,偶尔的刺激也必不可少。
      “唐先生,我可以把你忘记的事情告诉你,那些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事情。唐先生你也是知道的,人们在遭遇严重的创伤时,大脑会难以反应,造成记忆的穿插或者丢失。而这些需要时间慢慢回想。对你来说,这个家里最重要的就是你的大哥何其深,他……他曾经找我了解过你的病情,他很着急,希望你可以快点好起来。”
      真实的事实还不到出现的时机,因为一点刺激把何其琛就是唐嘉乐心中所谓的何其深说出来,对以后的治疗徒增麻烦,也不利于唐先生的心理接受能力。
      “你也知道,大哥对我最重要,只要我没有忘记他就好,其他的我想……我不记得也无所谓。”郑开只要你说出他的名字就好,我只要你说出他的名字。
      郑开被噎就一下,的确,只要唐先生记得何其深先生就好,那何其琛先生呢?
      何其琛先生为了他,饰演唐先生心目中的大哥,这是一种极为压抑的表演,很清楚饰演对象的一举一动,一悲一喜,一颦一笑,很明白唐先生对何其深先生的感情,在接受唐先生的笑容和亲昵的同时,何其琛先生心里想的是什么?沉陷还是涂死挣扎?郑开无法想象,何其琛先生究竟需要多大的毅力忍着自己对哥的悲伤,转而笑着去安慰唐先生。在一个暗无天日的牢笼里,消耗的意志会变得颓靡,仍要强颜欢笑。
      半年的时间的确很长久,也难怪何先生会做一些小动作来引起唐先生的疑问。兔子急了也踹鹰,更何况是何先生这样如狼似虎的商业精英,业界奇才,怎么甘心任唐先生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何其琛先生喜欢他,心甘情愿的扮演背后隐藏的这份感情,只有在黑夜中独自舔舐伤口。
      这样的感情怎么能被唐先生一句轻描淡写的“不重要”而继续掩埋。
      “唐先生,伯父伯母都去国外了,你二哥呢?何其琛先生?”
      唐嘉乐没想到郑开会隐隐的发怒,直白的问他,一时间竟忘了回答他早已准备好的答案,旋即,他微微笑开了,仿佛郑开问得是废话,“我二哥也在国外啊,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唐先生还记得上次你告诉我你做噩梦了吗?”
      唐嘉乐不明所以,“记得,在警局告诉你的。怎么了?”
      “您说你梦到一个男人锁骨上有黑痣……”
      “是啊。”他故意告诉他的。
      “据我所知,你大哥的锁骨上没有黑痣,你二哥的锁骨倒是有一个黑痣。”
      “你的意思是……”唐嘉乐紧皱眉头,直视他的双眼,不自在的动动身体,脸色发白。
      事到如今,郑开没有理由再退步,他安慰自己,让唐嘉乐直面真相也许是更好的办法。唐嘉乐不安的神情让他不忍心直接告诉他,郑开拿出手机上网搜索,正要递给他的手又缩了回来。
      即使他为何其琛先生感到憋闷,为这份感情不值,这都不是他冲动的理由,他不能置唐先生的病情于不顾。
      “我的意思是你那晚梦到的可能是你的二哥。”
      “我二哥?”唐嘉乐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重复道,“我二哥?我为什么会梦到我二哥?”
      这……
      郑开也不知道,唐先生的确没有理由梦到何先生,据何先生告诉他的那些过往,他和唐先生的感情一直都平平淡淡,激不起一丝波澜。说的好听点是熟悉的陌生人,“兄友弟恭”这个词用在他们身上表达的意思也只能是贬义的。
      唐嘉乐当然知道郑开不可能知道答案,一丝懊悔闪过,是他太着急了才会问出这种话。
      俩人怔仲片刻,没有组织好语言继续说下去。
      还是唐嘉乐先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二哥的锁骨那里有黑痣?”他想不通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郑开看见了西装革履的二哥的锁骨――上面有一颗黑痣。
      “呃…你刚出事时在医院里,他照顾你时我看到的。”他说的是真话。
      郑开拿过水杯来掩饰自己的紧张,唐嘉乐也不知道信了几分,点点头又问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大哥的锁骨上没有的。”气势咄咄逼人。
      是何先生告诉他的。当初他扮演何其深先生时,他还鼓励他说,“你们的相貌一样,只要日常和唐先生的互动像何其深先生就可以了,不用担心。”
      他记得当时的何其琛沉默了许久,终于找到一处不像何其深先生的地方,那是使他扮演露出破绽的地方,“我的锁骨有一颗黑痣。”所以他不可能演好他哥,唐嘉乐也不可能看不出什么。
      他要怎么告诉唐嘉乐是何其琛先生告诉他的。这不仅仅是一个病例,如果为了保证唐嘉乐病情稳定而自欺欺人,那么最后伤害最深的是最爱唐嘉乐的人。
      唐嘉乐面容没有丝毫松动,郑开感到内心恍然生出的压迫,让他无措。
      “半年前你出事时,连同你一起出事的还有你大哥,何其深。”郑开顿住,调整自己的声线,是它听起来更加温和,同时给唐嘉乐缓冲的时间。“当时他一把推开你,自己撞在车上,……最终死亡。”
      说完,把早就搜索了信息的手机点开递给他。
      唐嘉乐不可置信的接过手机,手抖的不想话。眼睛粘在屏幕上,盯出一个窟窿来,把那张照片粉碎在无尽的黑暗中。
      “哥……”
      那是何其深躺在血泊中的照片,在哥不远的地方,他捂着脑袋蜷缩在地上。
      他的手指哆嗦着不敢往下面划。做了太久的警察,见过太多的生死离别,他以为他有足够的镇定和自信去面对哥的死亡。
      世上有太多的意料之外,自以为是带来的伤痛。泪水覆盖他的眼眶,模模糊糊的碎痕雾镜中,那滩刺眼的红铺天盖地的笼罩他,剥夺他的呼吸,他的泪水,再把恐惧和失去强加给他。
      “哥……”
      你回来吧……乐乐真的好想你啊……
      照片的哥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只拍了侧脸的他咬紧牙齿,疼痛的张大嘴喘息,隔着半年饿时光,隔着冰冷的屏幕,隔着这张平面图,唐嘉乐还是感觉到了哥目光担心的看着他。
      他的脑海无法承担过多的记忆,呆塞的看着那张照片。这是他半年来唯一一次看到哥的照片。
      他的手机存的也有,他不敢点开,他宁愿相信那个天天在他身边照顾他,和他温柔说话的人是哥,也希望时何其琛。
      看着照片的眼睛甚至都不敢眨一下,生怕是一刹烟花,一秒后飘散为烟,融入漫无边际的黑夜。
      唐先生果然最在意的还是何其深先生吗?郑开的手机屏幕不断的砸下晶莹的泪珠,让他有种想要拿回手机的冲动。
      他这么做是不是轻率了?
      过了二十分钟后,郑开小心翼翼的开口,“唐先生……”
      “郑医生,我哥死了,那照顾我的人是谁?”唐嘉乐的鼻音厚重,带着哭后的沙哑。
      “你二哥。”
      唐嘉乐把手机递给他,“不好意思,弄脏你的手机了。”
      “没事。唐先生……”事已至此,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一直照顾你的人是你二哥,我知道你大哥对你很重要,但是相信你二哥对你的关怀你也感受到了。”
      “你不是说我忘记的很重要的事情吗?是什么?”
      “你,你一直把你二哥当做大哥。至于忘记那件重要的事情,我想或许是你对你二哥的那句道歉吧!”
      “谢谢你,郑医生,我会对我二哥道歉的,打扰你了不好意思。”
      “没事,那我先走了。”
      自始至终唐嘉乐都低着头,知道郑开站起来,他才看他。
      他会对二哥道歉的,但不需要他来告诉他。
      这算什么呢?替二哥感到不值吗?
      他有什么资格为二哥感到不值呢?
      “郑医生,你就不好奇我怎么一点都不震惊吗?关于照顾我的人是我二哥?”唐嘉乐的声音突然响起。
      郑开身影一顿,疑惑的转身看他。
      “我啊,早就知道照顾我的人是我二哥了,从头到尾,我都知道。”他特意咬重“从头到尾”四个字。
      郑开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唐先生……”
      “你没有听错,我大哥半年前就死了,我知道。我知道一直照顾我的忍是我二哥。”
      唐嘉乐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你可以走了。还有,不要忘记关上门。”
      郑开气极,“你这样对何其琛先生公平吗?”
      说罢,大力摔上门。
      回音荡在空旷的房间里,波浪形的传播方式经过唐嘉乐时,颤的他浑身哆嗦。
      你这样对何其琛先生公平吗……
      对何其琛先生公平吗……
      公平吗……
      不公平吧?!
      要怎么去讨论公不公平的问题呢?感情里谁对谁错,谁多谁少,谁重谁轻又要找谁去评论呢?
      他只要只要他喜欢何其琛,何其琛喜欢他,这就够了。
      何其琛,我好想抱抱你啊!
      他掏出手机,手机快速的滑动,在心里跟着“嘟嘟”声一起数一二三……
      “哥,你在哪里?我想见你。”他太急切了,要赶在郑开之前,在好好拥抱一次何其琛,感受他的温暖。
      “怎么了?你在哪里?我去找你。”何其琛的声音同样急切。
      把唐嘉乐拽回现实,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没事,我在家,一个太无聊了,想去找你。”
      “我在公司开会,你来了先在哟办公室里待着,路上开车慢点。”那边松口气。
      “不了,我还是等你回来吧!你先忙。”
      “嗯,我先挂了。”
      “哥。”唐嘉乐又急促的叫他。
      “嗯?怎么了?”那边耐心的问他。
      他说话的声音如夏日般热烈的呼唤,融化他整个冬天的冰冷,如暴风袭来,让他不能呼吸,如清晨最清冽的微风,吹散他心头的炙热和慌乱,“哥,妈回来了。”
      那边顿了三秒,让他的心无端的又起涟漪,“我知道,有空和妈一起吃个饭吧。时间我安排。”
      “好。”
      挂了电话,唐嘉乐民国时期的地头百姓乐呵呵的观看日本人屠杀中国人时的闲适和事不关己。冷眼旁观自己的处境。
      首先,郑开会告诉何其琛他没有精神分裂症。
      其次,妈要和他吃饭,到时候他应该怎么办?
      最后,何其琛知道这件事情的起始因果会怎么对待他,会不会如他想象的一般。
      而眼下,最重要的是妈。
      他记得哥进重症监护病房时,何母闻讯赶来的痛不欲生,缩在何父的怀里低声啜泣,哥在病房里抢救的那几个小时,她静静等待,眼睛哭的红肿。
      何母是个年轻又气质的女人,爱化妆,爱逛街,对什么对看得开,和他们聊天,只差没叫哥俩好了。买到一件漂亮的衣服都能高兴好久,站起来眼睛弯弯的如一弯新月,散着泛黄的月光,那么柔和。
      哥进医院到和哥走,这一个星期里,何母甚至没有说一句他的不是。
      他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善解人意的何母,在连累大哥为他出车祸之后,在知道自己喜欢二哥,却明知道二哥是她仅剩的独子,仍义无反顾的渴望二二哥爱他,甚至为此步步为营之后。
      他没有脸面再见何母,十多年的养育之恩更像是恩将仇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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