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神&圣斗士]Midnight Lust》freesia_honey

74、海皇神话(三十四)

　　Part 19
　　没有护栏的空中走道。
　　二辆古代战车并驾齐驱的宽度，红珊瑚石柱子细长笔挺，间隔排列，撑起淡金色的镂刻顶盖。走道的地板浮现若隐若现的影子，形状奇妙，属于久远的古老符咒，早已失落于现世的大地。流动的蔚蓝波光缭绕列柱之间，徘徊不去，螺旋状的长长走道径自往上延伸，几乎触及遥不可及的海水天幕，最终直直通向一个圆形的空中平台。
　　十根奥利哈钢柱子矗立，雕刻不同的徽记和名字，代表最初统治亚特兰提斯的波塞冬十子。海兽状的青铜火盆置放平台的中央，永不熄灭的烈火燃烧，自亚特兰提斯建立以来，一直无言注视历任的古代国王执行审判;此地本来就邻近中央神庙，警醒所有押送至此的要犯，一切有神祇在看，神前不可诳言。
　　——自亚特兰提斯沉没以来，这个平台已经很久不曾使用。
　　阿弗尼尔半跪地上，沉重的神威迫使他动弹不得。
　　海界的主人手执三叉戟，漫不经心地把玩手中的绿宝石戒指，片刻，他微微抬眸，望向姗姗来迟的黑发兄弟。对方的表情一如以往，看不出任何端倪，湖水绿的眼眸平静无波，翻滚的黑袍拂过珍珠母金边地板。
　　「……我还以为，你们需要多花一点时间陪伴自家的女孩。」
　　蓝发的克洛诺斯之子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暧昧地勾了勾嘴角。他的心情好像不错，依然乐于揶揄冥界的克托尼俄斯，前一刻惊觉入侵者的震怒，如今早已荡然无存，喜怒无常如大海那样变幻莫测，或许是因为妻子的安抚起了作用所致。
　　黑发的兄弟照样地无视他的说话。
　　双子神微微欠了欠身，不作回应。
　　——事实上，他们的反应其实隐隐有点微妙。
　　海皇不由得有几分幸灾乐祸地感慨。
　　修普诺斯虽然是诸神中最温柔的神祇，但必要的时候，比起铁石心肠的双生兄弟可怕多了，谁不知道他素来宠爱欧律诺墨的女儿，对帕西忒亚呵护备至，几乎把所有的爱给了她;谁不知道他当初失去帕西忒亚后的悲伤，迁怒于一个人类，四梦神在一夜之间摧毁了那个圣斗士的故乡，曾经享负盛名的古代王国彻底抹杀于历史中，不留任何痕迹。
　　心爱的妻子本来是在亚特兰提斯散心，怎料眼前这个白羊座潜入，引起一连串麻烦，帕西忒亚还因此身体不适，精神萎靡，睡神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事。
　　达拿都斯现在的态度就更是奇怪，倒是意料之外的冷静。
　　死神心如青铜、性似铁石，当初只是因为一支金箭而涉足情爱，对象还是出身普通、毫无半点神祇血统的人类女孩。他虽然绝不透露只言半句，但所有人也心知肚明，他不知有多在乎墨洛珀的养女，纵然后来失去，也无意寻找其他代替品，断然拒绝诸神各种别有用心的礼物，再也没有青睐任何一位的少女。
　　……枉费他当初还凑热闹，特地挑选了几个海界的少女。
　　不过——
　　海蓝色的眼眸不着痕迹瞥向潜入海界的人类。
　　这个白羊座，特地跑来就是为了和克琳娜见上一面，感觉关系匪浅，达拿都斯这一次怎么……那么沉得住气？
　　他想到这里，不消片刻，只见兄弟给了亲信一个眼神，金发的睡神踏前一步，微微低头斜睨地上的人类。
　　「……你，并非这一个时代的人，说出你的故事。」
　　修普诺斯的眼神依然温柔平和，但是眼中可没有几分真实的感情可言，神祇永远高高在上，高不可攀，无与伦比的珍贵情感素来吝啬赐予凡人。他缓缓打量口出狂言的倔强人类，疲惫不堪的灵魂伤痕累累，千疮百孔，沉重的悲痛镌心铭骨，跨越时空而来，绝望从未消磨半分，愧疚和悔恨日积月累，依附灵魂共生。
　　「……我来自未来。」
　　阿弗尼尔缓缓开口，他感到每一个音节都有如千斤重，利刃般割伤他的声带，巨石般辗压他鲜血淋漓的内心。短短的一句说话，他却感到如此艰难地启齿，满腔怨悔几近爆发，刻骨的痛恨在他眼底不顾一切地燃烧。他是如此的渺小无力，造成一切罪恶的神祇明明就在面前，近得可以伸手攻击，但是他的小宇宙如同陷入了沉睡一样，使不出半点力量!
　　就像当时无能为力的愤怒!
　　「被你们亲手毁灭了的未来!」
　　他死死地瞪住三位冥界之神，黑发的冥王由始至终依然沉默，双子神的话，他却不知谁是睡眠、谁是死亡，唯独他们额前的六芒星和五角星，无疑是刺眼无比的梦魇。他永远忘不了当初黑暗降临，这两颗浮现半空的巨大星辰，带来如此恐怖骇人的灾厄，毁天灭地的末日已至，万物终焉，不可逆转的可怕结局。
　　冰冷的神剑高举。
　　皮肉分离，筋骨断裂，鲜血四溅，头颅滚落——!
　　他再也看不到她天真明媚的笑容!
　　紫色的发丝穿过指缝之间，柔弱下垂，美艳的鲜花尚未完全绽放，就已然凋零枯萎，娇柔的花瓣彻底顿失所有生机，却仍然带有初逝时的宁静安祥之美。黏稠温热的液体浇灌心碎的短暂永恒，智慧的泉源紧贴胸怀，没有生命的唇，彷佛已经死去、但仍然跃动的心脏，每一下的跳动都彷佛是凌迟，呼吸犹如窒息。
　　他如梦初醒般惊骇瞪大眼睛，像是刚刚逃离一个毛骨悚然的噩梦，不经意就对上了一双深不可测的金色眼眸。他直觉这个冥神是干了甚么，身体又虚脱了几分，犹有余悸，痛苦地喘着粗气，拼命忘记浮现脑海中、触目惊心的回忆。
　　「呵。」
　　修普诺斯移开了视线，转头淡然望向其他的几位神祇。
　　「他并没有说谎，他的故事千真万确——这个人类是从未来返回过去。」
　　达拿都斯的脸色微变，眼神阴沉，沉默盯住阿弗尼尔。
　　如此一来——
　　二十八年前，他和修普诺斯前往大地换上人类肉身，本应和他连系的克琳娜突然失踪、他的神力被盗，事实上却是小姑娘的灵魂带着他的神力跑到未来，因此她转世为人之前，才有整整十一年的空白，没有任何的记忆，她根本就不在这一个时空!
　　神话时代丢失在忒拜战场的护身符，怎么引发那么多麻烦!这个人类真的如此简单吗？
　　「……回答我，人类，你跟克琳娜是甚么关系，还有甚么未对神祇吐露的？」
　　冰冷的银眸攫住濒临崩溃的白羊座，感觉和先前的金眸相似又不同，却连一丝一毫的柔和也没有，一种不可动摇的绝对恐惧迎面笼罩，激起凡人与生俱来的潜藏本能。向生之欲和向死之欲相互依存，两者不可或缺，对于一切的腐朽存在，生命的开始同为死亡的开始，万物难逃一死的必然命运，回归世间的永恒长眠。
　　一瞬间，阿弗尼尔能够辨别双子神了。
　　眼前的神祇……就是克琳娜的爱人。
　　她竟然是这种神祇的新娘——
　　「别那么生气啊，达拿都斯，我觉得你家的人类小姑娘不会看上他。」
　　海皇随意的一句玩笑，原本的紧张气氛顿时骤变，阿弗尼尔黝黑的脸颊微微泛红，这才惊觉死神的轻蔑和厌恶并不单纯，还夹杂其他的异样想法。他感到窘迫又无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甚么才好，毕竟他只是战士，擅于上阵杀敌，保护弱小，却从不懂得如何应付这种情况。他因未来一事，而对神祇感到愤怒，但从没设想陷入这种尴尬境地。
　　突然之间，他不禁庆幸克琳娜并不在场。
　　况且他们才不是这种关系，他对克琳娜也没有那种想法。
　　他这样想着，下一秒就听见死神咬牙切齿的回答。
　　「……不是这个问题，波塞冬!」
　　「确实不是这个问题呢，达拿都斯。」
　　海界的主人耸了耸肩，随即恍然大悟地微一颔首，然后对阿弗尼尔露出莫名友好的亲切笑容，感觉像是风和日丽下的明朗大海，耀眼醉人，教人心驰神往，教人不由自主忘记烦忧——忘记大海隐藏的汹涌暗潮、风云变色之时的狂暴蛮横，平静的海水翻滚沸腾之时，苏醒过来的惊天动地力量，亦足以带来毁灭性的末日。
　　——海洋本来就是如此危险善变。
　　金色的三叉戟猝不及防一挥，刺向人类的喉间，划出一道血痕。
　　海皇的微笑不变。
　　「所以下一个问题，赫米斯•崔斯莫吉斯堤斯的绿宝石戒指，你到底是如何得来的？别妄图考验神祇的耐性，阿弗尼尔，海界尊贵的女主人仁慈善良，但是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三叉戟微微深入皮肉几分。
　　「我可以就这样、直接划开你的喉咙，把你丢给身边的死神。你该感到荣幸才对，人类，三位重要的冥界之神，甚至连冥王也在场，亲自迎接你的亡魂前往地下王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