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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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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
林岳跟着凯丁洛尔走了很远,被他半扛在肩上,上了一层楼,走进一个狭小而又昏暗的过道,过道的尽头是一扇窗子,因为能透光的缘故,在这晦暗的地方格外显眼。然而这过道实在是太长了,所以那样的光也很难照进来。
凯丁洛尔让林岳扶着墙站住,发现他根本站不稳,就让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林岳从他肩上伸出手,环住他的脖子。
凯丁洛尔下意识颤抖了一下,但是什么都没说,低头掏钥匙。
他好不容易把钥匙掏出来,因这过道实在是太暗了,对了半天都没能对准锁孔。过道里十分安静,弥漫着一种发潮的霉味儿。
这时候,门里传来一阵阵喘息和呻吟的声音,似痛苦又似欢愉,一个男人粗哑的声音问:“听说你还跟外国佬睡过,嗯?”
然后,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出来:“要做就做,别废话!”
凯丁洛尔开了门,将林岳扶进去,完全无视与大敞着门的卧室里发生的一切。里面的两个人好像也习惯了他这么回来,谁都没理他。
凯丁洛尔扶着林岳在椅子上坐下,将门关上。这时候,屋里的男人忽然叫了一声:“哟,小凯子,来来来。”
那女人怒道:“你别这么叫我儿子!”
那个粗俗的男人嘿嘿笑,对凯丁洛尔招手:“来。”
少年温顺地走过去,喊了一声:“赵叔。”
那男人点点头,对着身下的女人猛地一顶,指了指床边上的衣服:“去拿点钱,替我买包烟。”
凯丁洛尔走过去,从衣服里翻了几块钱出来,示意自己只拿了足够买一包烟的钱。
那个男人说:“哎,你多拿些,当零花钱嘛!”
凯丁洛尔没动:“赵叔,我有个朋友受伤了,能找你要点药么。”
那男人大手一挥:“随便拿去嘛!哈哈!”说着又板起脸,伸出一只手指对着凯丁洛尔警告:“别动那些粉,啊?”
凯丁洛尔点点头,嘴唇动了动,似乎犹豫了一下:“他……腿断了,能求您帮着接上吗。”
那男人说:“行,等会儿。”
凯丁洛尔从屋子里退出来,关上门。他要向门口走去,却忽然被林岳拉住,一把扯进怀里抱住。凯丁洛尔下意识退了一步,但是没挣扎。那个人怀里很温暖。
林岳伏在他肩头叹了口气。
两个人就这样呆了一会儿,凯丁洛尔问:“怎么了?”
林岳放开他:“没事,就想抱你一下,怕你难受。”
凯丁洛尔一脸奇怪地看着他:“我难受什么,是你的腿断了。”
这时候,有一个小东西叫了两声,从一块布下面钻了出来,摇着尾巴跑到凯丁洛尔脚下蹭了蹭,抬起缺了一只眼睛的脸殷殷看着他。
林岳很诧异地看着那只小狗崽子。
当年他暗恋凯丁洛尔的时候,把他的每一场采访都仔仔细细看过不下十遍,曾经记得那个音乐家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回答:“我不喜欢狗,我最讨厌的动物就是狗。”
女主持人有一瞬间尴尬:“为什么?我是说,像您这样的音乐家……”
凯丁洛尔神色如常,依旧带着那种风度淡淡地回答:“太蠢了。”
女主持人一瞬间僵住。
然而,一贯最有风度的凯丁洛尔丝毫不给女主持面子,当着所有观众的面再一次重复:“狗太蠢了。”
所以,当林岳见到这只小狗崽子的时候,非常诧异,问:“这是你养的狗?”
凯丁洛尔弯腰将它抱起来,温柔的摸了摸它,甚至还伸出小鼻子去和它顶了一下,然后将它强硬地放进林岳怀里:“这是我朋友。”
林岳有些僵硬地抱着这只仅有一只眼睛的狗崽子:“……可是你刚才也说我是你朋友……”
凯丁洛尔认真而又严肃地将他望着:“所以你应该高兴,你已经和它地位一样高了。”
林岳僵着脸:“……我好高兴。”
凯丁洛尔难得地笑了起来,又立刻吝啬地把笑容收回去,板着脸打开门,走出去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
林岳愣住了。
方才那个笑容虽然那么短暂,笑得那么浅,连嘴角都未完全挑起来,但是却是那么明媚,好像把这整个屋子都照亮了一般。
林岳甚至有种错觉,仿佛有什么圣光一类的东西从他头顶上打下来,几乎都能看见他身后扑腾的翅膀了。
唉,多笑笑多好啊,多可爱的一个小孩子。
这时候,那男人拎起裤子从屋子里走出来,嘴上叼着熄灭了的半截儿烟,看着林岳道:“哟,新面孔。”
说着在他面前蹲下身来,拍了拍他的腿:“哪条断了?”
林岳指了指右腿。
那男人伸出手摸了摸,皱眉道:“嗯!不严重,就是脱臼了,我给你接上就行了!”
说着,根本没给林岳一个缓存的机会,伸手一掰——
林岳差点疼昏过去。那男人又拍了拍他腿:“活动下看看。”
林岳动了动,发现腿骨接上了。
那男人站起身来,大笑道:“养养就好了,不用药!”
林岳尴尬地笑了笑,真诚地说:“谢谢您。”
那男人叼着半根熄了的眼摆摆手:“谢啥,有打火机吗?”
林岳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没找到打火机,反倒摸出来一个装满钱的钱包和一盒火柴来。那男人弯腰过来看了看,啧啧道:“哟,挺有钱么,这火柴还是大酒店里的呢。”说着自顾自拿过来,点了火,把剩下的火柴丢还给林岳,道:“对那小子好点儿,难得有个朋友。”
林岳下意识点头。
那男人接而斜眼看着他,一脸同情的样子:“怎么,破产了,来这儿荡一荡?”
林岳挠了挠头:“……我……”
那人似乎也挺理解,不多问,走过去调戏那女人了,手刚伸过去,就被那女人一把打开:“滚。”
男人捂着手叫了一声:“哎呦,疼啊。”
女人——凯丁洛尔的母亲将一团黑乎乎的菜从锅里盛出来,往桌子上一扔,对男人道:“狗这两天拉肚子,你给瞧瞧。”
那男人笑了:“行,给它开点药。”
林岳差点没昏过去:“您是兽医啊?”
那男人弯下腰来看狗:“什么兽医不兽医,都是活的,一样治呗。”
这时候,凯丁洛尔回来了,手里拿着些药和烟,看了一眼林岳,转身对那个男人说:“赵叔,我不知道要拿什么,就抓了箱子里的来,你看是这些吗。”
姓赵的男人低头看着,随手拨了几下,点点头:“嗯,都是活血的,我看他身上青了好几块,不会是你打的吧?”
凯丁洛尔很诚实又很自豪地点头:“我打的。我踹的。”
林岳:“……”
姓赵的那个男人忽然哈哈哈大笑起来:“你就仗着人家对你好欺负人吧!”说着又道:“待会儿我把那崽子抱走给它找点药吃吃,还有,你那朋友腿我给治好了,应该能走了。”
凯丁洛尔一怔,好像神色之间流露出些失望来。他走过来,伸手来扶林岳道:“我送你到床上躺一会儿,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洗了。”
林岳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股子尘土味儿个酒腥气,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能走。”
凯丁洛尔的手猛地收回去,冷冰冰道:“那你自己走呀,腿好了就用不着我了是吧,你走啊!”
那男人在煤气罐儿前蹲着笑:“哎呦,这股子醋劲儿。”
林岳尴尬地看着他:“你别生气……”
凯丁洛尔头也不回就自己顺着梯子爬上去了,那只小狗崽子在梯子脚徘徊着,发出一声呜咽,狠命地摇着尾巴想让凯丁洛尔注意到它。
姓赵的男人给女人打下手,指了指上面:“他住上面阁楼。有点窄,你待会儿上去小心磕头。”
林岳道了声谢。他觉得这个男人做事虽然粗俗下流,但是不像是个嫖|客,好像对凯丁洛尔和他母亲还不错。
他腿还疼着,伸手晃了晃那个梯子确定结实,就小心翼翼爬上去,刚一上去,一抬头就磕了脑袋,捂着头在地上趴了很久才钻上去。
非常狭小黑暗的一个阁楼,凯丁洛尔缩成一团,抱着膝盖在小窗子前坐着。
阁楼很小,里面没有床,地上铺着一个垫子就沾了全部的位置。借着点微光,林岳看见凯丁洛尔噘着嘴,神情似乎有点不悦。
林岳爬到他身边,颇为费力地换了一个姿势挤在他身边,探头去看他的蓝眼睛,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叫道:“小精灵?小精灵?”
凯丁洛尔面无表情转过脸来:“什么是小精灵?”
林岳伸手比划这着:“就是那种耳朵尖尖的,小小的,眼睛大大的东西……晚上睡觉的时候呀,会——”
凯丁洛尔将下巴放在膝盖上,嗤道:“没劲。”
林岳说:“你怎么能不喜欢小精灵呢?小精灵多可爱啊……”
凯丁洛尔说:“没见过。”
林岳笑起来:“你有笔吗?我给你画一个,画出来你就喜欢了……”
凯丁洛尔有点生气地把脸转过来瞪他:“没有!”
他把脸转过来的时候,小小的唇碰在林岳鼻子上,怔了一下,复又转回去。
林岳把他的手拉过来,笑道:“我在你手上给你画一个……”
凯丁洛尔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使劲去撤手:“不要。”
林岳抓着不放:“我给你画一个嘛……”
凯丁洛尔恼了:“不要!”
林岳抓着他的手,在他手上画:“就是这样呀,一个小东西,耳朵尖尖的,鼻子圆圆的,还会飞,会弹琴,会唱歌……”
凯丁洛尔没注意到自己听得出了神。
林岳讲完了,满意地看着凯丁洛尔空荡荡的手掌上自己的“杰作”:“怎么样?喜欢吗?”
凯丁洛尔说:“不喜欢。”
林岳急了:“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凯丁洛尔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半天:“嗯,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