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旧档之巫咒案》洗尘的细雨

11、巫咒案11

　　暂且按下这一人一僵尸，坐在大椁里，在黑暗的地底暗河顺水漂，且说——
　　闯入杨俊卧房的蒙面人，听见原本的床铺，现在的杂乱堆里传来轻响，只见红光闪耀，一枚红宝石安静的躺在碎裂的何首乌的块茎里。看着它，蒙面人不由自主的伸手。没等他细看，忽地雷声滚滚，豆大的雨点从揭开的瓦片空口，落入室内。他用一块布片包住红宝石，藏入怀里，便不再停留，从原路离开，盖好瓦片。没理会狂风暴雨的糟糕天气，小心翼翼的避开街道上巡逻的兵士，一路疾行，来到三皇子庆靖王府，越过府墙，走进点着灯的书房。
　　三皇子朱炫正端着碗银耳燕窝羹，准备吃，见蒙面人带着一身水意进屋，便把碗推到一边，静候对方汇报。
　　蒙面人把红宝石放在几案上，“殿下，找到此物。”
　　见到散发异香的红宝石，朱炫那双惑人的桃花眼给瞪圆了，“真美！”
　　冰冷的触感却有着炽热的艳色，他爱不释手，笑道：“那小子果然有些鬼才，居然真找到了墓，还成功的进入，盗了这颗宝石出来。老四得他相助，比起只贪虚名，不求实利的老六，实惠多了。不过，这小子敢私下扣留这颗宝石，心不实，终究是个祸害。他把宝石藏哪儿了？”
　　“何首乌的块茎里。”
　　“哈哈哈。”朱炫大笑，“这个妙！连孤也没想到。”笑完，他挥手让蒙面人退下，把玩着宝石，喃喃自语：“送给母后，希望能让她老人家开心点。”
　　唉，自从西南十八族归降，献上摆夷族美女风瑶，父皇纳入后宫，封五品嫔，居储秀宫以来，母后的脸上不见笑容。这位风嫔依仗父皇宠爱，加上又是个外族人，既不懂礼仪，又语言不通，常常顶撞母后，惹母后生气。
　　母后心情很不好，儿臣难当啊。

　　大治八年，八月二十四日，晴。
　　皇帝圣寿，摆宴太和殿。
　　文武大臣落席，钟鼓齐鸣，雅乐高奏，司礼监总管陈公公唱礼，百官献寿。
　　公侯之首，韩国公季长春献歌舞《圣寿千秋万世》以助兴。
　　娉婷婀娜女伎十数人，在筵前，围绕着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乐女孟妹，翩翩起舞。当歌舞结束，孟妹放下琵琶上前谢赏，年方十一的八皇子朱灿手中的酒杯跌落，小声惊叹：“原来世上真有烟轻丽服，纤丽袅娜，雪莹修容，纤眉范月的女子！”
　　坐在上席的太子听到，横了他一眼，他连忙摆袖挡嘴。偷眼往上一瞧，糟糕！父皇看直了眼；往下一瞧，大臣们也是丑态各现。不过，他的哥哥们反应相当有趣——太子哥哥依然是那么的端庄严谨，跟庙里的菩萨一样；二哥冰冷冷的盯着酒杯，仿佛跟它有深仇大恨；三哥抚着下巴，嘴角轻勾，神魂不知漂浮到哪儿去了；四哥笑吟吟的，偶尔瞅瞅美女，那目光像是测量长度的尺子；五哥据案大嚼，眼中只有美食；六哥继续忧国忧民的愁苦着，但那眼角瞄的是美女的皓手；七哥很正常，美女看了，酒喝了，菜也吃了。
　　再看看坐在皇帝身侧的大朱皇后，华贵的凤冠束着花白的枯发，美丽的凤袍罩着富态臃肿的身躯，配上那张黄斑黑痣点缀的枯皮老脸。就这么个村妪，却拥有全天下女子之最的尊号，如何能叫天下美丽的女儿们，心服？
　　就因为是父皇的发妻，就可以把全天下女子踩在脚下，在这太和殿上拥有一席之位，接受朝臣庆贺。而孤那位样样胜出她的母妃，只能与其他妃嫔一起，跪在坚硬冰冷的石头砌成的地板上，遥祝父皇圣寿，何其不公！

　　有了韩国公季长春献美的先例，接下来长兴侯谢敦献美谢冰霜，人如其名，冰肌玉骨，赛雪欺霜；荣昌伯陈景献美江南才女吕薄荷，柔婉动人。
　　皇帝纳三美入宫，同封五品嫔，居储秀宫内的丽景轩、凤光室、猗兰馆。

　　戌时五刻，太子回到东宫，砸了花瓶，怒骂：“三个老匹夫，安敢设美人局，算计父皇！”
　　皇后闻讯，召太子训导：“小心说话！你得替你父皇高兴，有这么些知情知趣的美丽女子伺候。”
　　“母后！”
　　“儿呀，你父皇心里清明着呢。一女独宠，不是好事，但四女均分雨露，让她们自个儿争宠去，你父皇亏不着，你也亏不着。母后能吃醋，你却不能遇事上脸，知道不？”
　　“是，母后言之有理。”太子恭敬的垂首。
　　皇后拍拍长子的膝盖，“儿呀，你得习惯这外表好看的皇宫，内里腥膻事多。回去吧，有母后在，你只管睡安稳觉。”

　　当夜，太子的确睡了个安稳觉，但这也是他这辈子睡的最后一个安稳觉。第二日，寅时七刻，他刚起床梳洗，后宫噩耗——皇后崩！
　　母后被人谋害了！
　　太子眼前一黑，厥了过去，幸好他身边的太子妃镇定，一边上前掐人中急救，一边吩咐宫人去请御医。
　　无独有偶，夜宿丽景轩孟嫔处的皇帝听闻皇后去了，脑子里闪现的念头也是：堂堂的一国之母、后宫之主，在戒备森严的坤宁宫，被人谋害了！
　　皇帝与太子的想法一致，合情合理。
　　众所周知，大朱朝的皇后年少时也曾习过拳脚，练过武技，是个能吃苦耐劳，且心宽体胖，连喷嚏都少打的主。
　　皇帝疑念一生，勃然大怒，命亲军都指挥使高翎将昨晚值守坤宁宫的亲卫、宫人全部拘禁，待查明皇后死因再做处置。
　　但是，众御医以及皇帝信重的太医院院使刘春华，给出的诊断结果只有一个：皇后无疾而终。
　　口腔内无异味，体表无异相、无外伤，死前无抽搐无挣扎现象，面容祥和，应是安然的在睡梦中离世。
　　这个结论，别说皇后名下的几位嫡子，就连皇帝也无法接受。皇帝亲自动手检查皇后的尸身，同样没发现异常。当然，其他有损凤体的验尸方法，碍于皇后的尊贵与世间礼法，无人敢向皇帝建言。

　　半个时辰后，皇帝案前摆上了一份坤宁宫亲卫、宫人们，以及效命于皇后，守护后宫的暗卫们的供词。供词清楚列出皇后就近三日的行程、饮食，以及与哪些人有过接触。
　　能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皇后非常忙碌。单就昨日寿宴退席，皇后回坤宁宫接受妃嫔命妇们的朝贺，随后准备三嫔的册礼，安排三嫔的居所、服侍的宫人。因把她们安置在储秀宫，风嫔还跟前去储秀宫亲自布置摆设的皇后闹过一场。酉时，众皇子与皇长孙来坤宁宫向皇后请安；亥时一刻，暗卫统领向皇后汇报宫中动向；亥时五刻，召太子训话；亥时七刻，沐浴；子时一刻，食宵夜，安寢，宫人歇息。至寅时四刻，宫人前去服侍皇后起床，才发现皇后辞世。
　　或许，皇帝对容貌平平的皇后没多少绮丽之情，但毫无疑问，作为自艰难岁月一起并肩而行的糟糠之妻，皇后是皇帝不可缺少的家人与助力。皇后自小聪慧，可惜生于乱世，没有闲暇把才智用在吟诗作对琴棋书画女红织绣上，她把聪慧全用在辅助皇帝成事上，对外宣扬皇帝是仁义之师，对内细心照顾孤寡与将士家眷，为皇帝营建了安稳的后方。最后，皇帝能成功夺取天下，与她坐镇根据地，操心民生民计，监督屯田、军工制造，及时供应大军所需粮草、兵器等物质，不无关系。正因她厥功至伟，所以皇帝一登基，就立即封她为后，把后宫与暗卫交付给她。
　　皇后这一去，后宫无主。皇帝便命六皇子生母刘贤妃，七、八皇子生母何贵妃，共掌后宫；同时，皇帝把隶属于皇后的遍布后宫的暗卫揣在手里，命暗卫统领暗中调查所有与皇后这几日接触过的人；命礼部协助太子主持皇后大丧；命三、四皇子调查皇后死因。